作者:蝉与狗
他的表情从脸上凝固,过了一会,他仔细分辨我的表情并且说:“当然了。”
这不是个准备充分的谎言。
不过谎言的动机值得分析,或许是想为自己弑父的罪行找到一些理由,亦或者想博取我的同情。总之,这位长着穆迪脸的罪犯露出一种可怜的情态站在我面前,他低着头,杉树的影子遮住此人绝大部分面孔:“我的父亲视我为污点,只有母亲还念着我。她病了,于是便想着在最后为我做些什么。那个男人不爱我,但是足够爱她,所以我们换了身份,从阿兹卡班出来。”
我继续笑着看着他,“听起来她很爱你,那么你呢,你为她做了什么?”
罪犯的脸抽搐一下,用那只完好的眼睛死死盯着我。我不害怕他,而是伸出手抚摸他的脸,“别动。”我轻声说,“除开报纸,我还没见过你真正的长相呢。”
他果然不挣扎了,而是任由我盖住他的眼睛。我能够感受到掌心睫毛的轻颤,此人不安多疑最终还是暴露无遗,他抬起双手又抓住我的手腕。
“她很爱你,因为你是她的孩子。可惜你不爱她,你爱的只是她的付出。”我说。
“那又如何?”
“不如何。我们都是一样的。”
他仅露出来的下半张脸紧绷,下颌后缩,“但是你的麻瓜母亲早就死了。”
“是啊,她死了。”我的声音一定温柔极了,“但是谁又规定死人不能为活人付出呢?”
“她只是个麻瓜。”罪犯强调道。
“他让你们去挖的那座坟里也埋着一个麻瓜。”
树林里沉默片刻,罪犯用艰涩的声音说:“你都知道了。”
复方汤剂的药效减退,他的脸在我掌心下缓慢发生变化,肌肉开始坍缩又很快变得丰满,头发的颜色改变,成为淡黄色。我的视线在他淡色的短发上停留片刻。
“我觉得你的头发很不错。”
罪犯没有回答我。他的魔眼掉落下来,木腿也是。我将手掌撤开,只看见一张苍白的脸。看样子阿兹卡班还是拿走了他的一些东西,至少时间是永恒流逝的,此人眼角鼻边已生出皱纹。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伸手想去那那颗在我掌心乱转的魔眼。
“我抢到了哦。”我将眼睛握在掌心,“它得是我的。”
“它可以是你的。”克劳奇盯着我的手掌看了会,“但是你得先给我。”
“你可以先承认它属于我,然后再从我这里借走它。”我说。
他没有说话,而是用一种充满不安的眼神凝视方才走来的地方。我觉得这很有趣,脱离穆迪的脸使他变得好像脱掉一层皮,他似乎很喜欢穆迪的身份。
“邓布利多很快就会过来,波特去找他了。”克劳奇压低声音,顿了一下,“小姐,你该看的都看了,可以把它给我了。”
“你不觉得这很刺激吗?”我将魔眼放进口袋,拿出手绢慢吞吞地擦着他流汗的脸,“我很喜欢你的头发,一位长辈说,我就喜欢这种头发。”
“真希望那人不是邓布利多。”他粗鲁地抢过我的手绢。
“当然不是。”我说。
树林里又恢复寂静。这里的天灰蒙蒙的,四周都是冰冷的空气。克劳奇拣起木腿,拉着我又往树林深处走了些。
他的手像是冻僵了,就把握紧的木腿丢掉。他就把它仍在那里了,我看见那截木头伏在草丛里,像是一截死掉的蛇。
“是老博克吗?”他突然问。
我意识到他谈论的应该是上个问题。于是,我说:“也不是他,而是我母亲那里的一位长辈。”
“他们还有人活着?”克劳奇僵着脸,显得有些鄙夷。
“她们大多数都还‘活着’,”我说,“或许未来我也会那样‘活着’。”
“你不会,”克劳奇仍紧紧拉着我的手,“你是一名巫师。”
“或许我也会,”我歪着头,“如果黑魔王要杀我的话,我大概也会像她们那样‘活’下来。”
“黑魔王不会杀你。”他话语变得急促,“他没有理由杀你,你是混血,又和我一起帮助他复活......你不会反抗他的对吗?派丽可,你也不是麻种,他只会杀那些麻种。”
他说完,又僵在那里片刻。我耐心地等着他,果然,他是个聪明人,“你是不是——”
“哎呀,这就是我们接下来需要讨论的东西了。”我将手伸进口袋,握住魔杖,“我不是拉姆齐·博克的女儿。”
我看着他一点点瞪大的眼睛,只觉得他有种被愚弄之后的可怜。
“拉姆齐·博克与弗里西亚·博克育有一子,那个可怜的孩子是我的表亲。唔.....怎么说呢,我与博克家确实有些亲缘关系,但是嘛,我真正的血缘亲人其实是弗里西亚夫人,她是我的姨妈。”
“你是——你是——”克劳奇的嘴唇开始颤抖。
“——我是伯德的后代哦,对了,就是弗里西亚出身的那个伯德,我的父亲也是一名麻瓜。”我凑近他的脸,“我也是麻种哦。”
“话说回来我也很惊讶,毕竟您与黑魔王是这么坚定地重新选择我。唔,我忘记和您说啦,关于我能够成为博克家的一份子,黑魔王也在其中发挥不可或缺的作用。”
我面前的罪人捂着胸口开始喘气,他看上去很不好,一直踉跄着后退,但是眼睛还是死死盯着我,看上去像是随时准备杀掉我。
“黑魔王承认了你的身份......”他靠着树干喃喃,“不对,他一定不知道,是你误导了他。你这个骗子。”
“没错,”我爽快的承认,随后又愉悦地问他,“所以,黑魔王会杀掉一个帮助他复活的麻种吗?”
乱哄哄的世界好像终于安静下来,我只能听见罪人的呼吸声。他靠着树干,似乎那个东西才是能够支撑他的腿。我看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又觉得有些无趣。于是找到一块还算平整的石头坐上去。
一开始,我移动的动作吓他一跳。但是他什么也没说,两眼直愣愣地盯着不远处树根上的一块地方。那里,还没长出翅膀的白蚁像光溜溜的蠕虫一样在凹槽里爬动着。
外面渐渐传来波特与邓布利多的声音。黑湖的水浪拍打河岸,横斜枝桠间,灰白的光漏下来。
“还有谁知道这件事吗?”
靠着树的罪人一字一句地问。
“没有,我只和你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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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起来似乎很特别,但是实际上只是骗子编织的又一场骗局。
“她很爱你,因为你是她的孩子。可惜你不爱她,你爱的只是她的付出。”
第149章 得寸进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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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克劳奇再次陷入沉默。
在某个时刻,我觉得自己好像拿着一把凶器捅进他的腹部。只见他像是肠绞痛一样弯下腰,渐渐蜷缩起来。林木拉长的影子盖住我,我的影子又盖住他。
他的身体又开始抽搐,慢吞吞地蜷起腿,缩成一团,露在光中的那只眼睛显露出恐惧的神色。
有那么一会,他像是要拿出魔杖给我来那么一下,可是他像是又后悔了,或者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他放下魔杖,又一次扭动身子,像是被蛇绞住一样。然后就不动弹了。
此时,我看到他的目光逐渐变得悲伤,好像感觉自己将死。我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一只眼睛了,甚至觉得有些同情。于是我走上前,握住他放下魔杖的那只手。
他开始喘息,像是一只被切开脖子的小鸡,手指不受控制地在我掌心抓挠。
我对他说:“听我说,巴蒂·克劳奇,这事可怨不得我。人往往无法决定自己的出身。当时我住在孤儿院里,连上学的课本都买不起,第一年的时候,除了我的魔杖,我身上就没有一个东西是真正属于——”
“够了!”他挥开我的手,带着某种仇恨怒视我:“我不需要听这些东西,你这个无耻的小偷,血统偷窃者!”
“你对很多人说过这种话是不是?当你想要利用他们的时候,你什么都能说出来。”
面对他的指责,我松开手,缓慢站起来。“看样子说出真相是个错误的选择。”他的嘴角开始下撇,但还是瞪大眼睛盯着我,我接着说:“好吧,那就是这样吧。”
我与他的对话结束了。
当我带着魔眼走出树林的时候,月亮已经跑到林子边缘。在把那只眼睛收起来之前,我先用清泉咒将它冲洗一遍。邓布利多先生正在与波特说着什么,他看到我出来,讶异地抬了抬眉毛。我走上前小声说:“我和穆迪吵架了。”
他先是愣住,最后皱起眉。
不等这位老人说些什么,我就离开这里。
这是在三月发生的事情,那时候距离复活节还有十三个日落。我记得那天发生的每一件事,因为它们都是精心设计的演出。那时候韦斯莱兄弟正在球场边缘研制烟花,他们每放一个,禁林深处就会飞起几只乌鸦。
这些我都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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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迪的魔眼在我这里放了好几天,这期间他没有来找我,我也没有将这个东西主动还给他。上课的时候,一些人会对着他空荡荡的眼罩窃窃私语,没有人知道那只眼睛现在在我这里。
第三日,诺特告诉我复方汤剂已经准备好了。
“父亲问我做这个的用处,”他轻声向我汇报,“我按照你的意思说了。”
末了,他问:“我父亲知道了,那位是不是也知道了?”
“我当然需要他知道。”我漫不经心地与他闲聊,“就是要让他们知道才好呢。对了,你的父亲说了什么吗?”
“没有,父亲从不会质疑这些东西。”他说。
我哼笑一声。
最近的天气要稍微暖和一些,人们陆续换上较薄的衣服。穆迪也是这样,尽管他最近不太愿意管我——我也不想管着他呢,但是他对我来说有用。
每一节课,我都观察他的仪态,就像是看着玻璃瓶里的蜘蛛。回到寝室,我会让迪明迦帮我看着,一点一点修饰不符合常理的地方。
“魔眼看不到您呢,妈妈。”某日,我举着它对迪明迦说,“我一开始还以为这个东西能见到您,于是提防他很久。”
迪明迦于冬日醒来,却像是将记忆都丢在覆盖泥土的雪堆里。她变得迟钝,怪物般柔软的身体搭在地面上,望着黑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与你父亲相识的时候也与你差不多大,他很爱我,直到遇到另一个令他神魂颠倒的姑娘。”
我放下魔眼,木着脸看向她。
蛇接着说:“不,他还是继续爱着我,问题是我没有找到他。然而,当我想回去的时候,那个村庄在我眼前消失了。当时天正下着浓雾,也可能是烟霭,或者我不知道的什么东西。不过,我能真切感受到,那里已经不存在了。当时我想着,家可能就在前面,又走了一阵,仍一无所见。”
“我们已经没有家了,妈妈。”
“所有人相继死去,最后就轮到我了。”
我从书架上抽出那本福音,盘腿坐在她身边指给她看:“于是,他教导他们,人子必须受许多苦,被长老、祭司长和经学家弃绝、杀害,三天后复活......他们从那里走出去,经过加利利,耶|稣不想让人知道,因为他正在教导门徒。他又对他们说:‘人子将要被交在人的手里,他们要杀害他,死后三天他要复活。’”
迪明迦的尾巴不安地摆动一下。
我揽过她的两只头,又要念给她听。但是她开始反抗,想从我手底下逃走。于是我就坐在原地,拿着书对她说:“因为人子来,不是要受人服事,而是要服侍人,并且要舍命,作许多人的赎价。”
“旁人活着是要做榜样,而我活着是为了死,成为祭物。这样的人生难道不可怜吗?您复活我时,不知道这件事吗?”
面对我隐含的怨恨,迪明迦无从解释。我知道她爱我,她能够为我付出一切,但是我无法去理解她的行为:将自己的女儿当做祭物复活。
“我没有办法,派丽可。”她说,“我不能看着你去死,哪怕只有那么一丝机会......我知道你也是这样想的,只要有一点机会。”
“我背不起整个家族。”我站起来,垂着头,“我只能救我自己。”
“那就只救你自己。”她快速说,“别告诉其他人,只救你自己。”
我又笑了,“上一个只能救自己的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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