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蝉与狗
这是一种不公平的事,此事在阻碍我,但是此事随着时间推移,它的影响也逐渐消弭。十一岁的派丽可无法说服年长者,她只能混迹在孩子堆里。那么十五岁呢?
对于长者而言,我是年幼的。年幼便代表着不可预测,不可预测则是风险。但是,我是成长的,成长就是投资的潜力。
不过,乌姆里奇并不是我挑中的投资人。
当我走到她的办公室时,女士正坐书桌前,那个令人熟悉的老桌子在被阳光照得通红,她没料到我能够直接打开黑魔法防御课教授的这件办公室的门,慌忙站起来将桌面上的稿件压进一堆废纸中,用手梳着她那短短的卷发。
“我认为敲门是最基本的礼节。”她说。
“真是抱歉,教授,看样子门口的石雕早就认得我了。”我坐到壁炉边的沙发上。这个天气她已经没有点炉子了,不过我又帮她点上。
火苗的光盖过黄昏的日光,此刻,房间里终于有几分夜晚的感觉。
乌姆里奇站起来,沉着脸盯着我看。
我面不改色:“说起来真是可怕,教授,每一年教这堂课的老师都在变化,恕我直言,他们的下场都不怎么好。一个变成灰,吹一下就散了;一个现在待在圣芒戈里,说不定您还为他捐过几个钱——好吧,不一定是为了他;一个是狼人,他现在大概在边境的某个小城里做零工;至于剩下来的那个嘛——”
我眯着眼:“——他跑了,对不对?”
“阿兹卡班没有走失任何一位囚犯。”她沉着脸说。
“噢!那第四个姑且算作被关着的囚犯吧!女士,死人、疯子、狼人、囚犯,这个职位可真是危险,是不是?实在是令人怀疑这里是不是有某种诅咒,亦或者是个极为显眼的位置,每个人都在看着这里,试图找出站在这里的人的缺点。”
“够了!”乌姆里奇打断我的话,“谁会看着这里?谁能左右这里?”
她的两根手指弯曲,指节重重敲在桌面上:“不要再胡言乱语了,博克!”
“您不相信......还是您心中已经有答案了?自己的答案吗?它可靠吗?女士,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名声也是一样。多洛雷斯·简·乌姆里奇,你是否是自愿承担这份义务,还是有人给你一个虚假的竞争对手,让你从此离开魔法部?”
连声质问令她产生某种心虚,她似乎是想起过往的一些事,两只眼睛瞪着,眼球外突,胸腹起伏,紧张地喘着气。
我走近她的位置,压低声音:“康奈利·福吉真的会看重您吗?还是说他只需要一条能够为他吠叫的好狗?女士,猎犬从来不会在树林里离开主人身边。”
我掰直她蜷曲的手指,拿出魔杖。魔法开始蒙上我们的眼睛。这间狭小的房间的墙壁开始坍塌、重组。一切都在书桌的另一面开始延伸。我将她带离那把系着粉红色软垫的椅子,在虚拟的圆柱间穿行,最后停在一个圆弧形的大厅里。
这里充满着橙花温暖的味道,还有纸业摩擦的沙沙声,有什么东西从我们腿边上穿过,让乌姆里奇打了个哆嗦。
“您别害怕,”我用讨好的语气安慰道,一面挽起她的胳膊,“既然您已经站在网中,不如尽情享受。女士,没有人会知道结局究竟是什么样的。”
“这是我为我们的晚会准备的小玩意,不必介意。恕我斗胆进言,恐惧是不明智的,女士,任何时候对任何东西都不要害怕。这是一场豪华舞会,我们能够见到回忆里那些拥有无上权力的人物。您可以与他们对话,得到一切您大脑中想要的答案。”
“你在愚弄我吗,派丽可·博克?”
“怎么会呢?女士,请容我为您介绍——当然,我知晓福吉部长在您心中的地位,但是要跟我有幸侍奉的那一位相比,他的能力真是可悲。想到这一点真是令人感到好笑,女士,何况您还是塞尔温的后裔。”
乌姆里奇的手指在我掌心不自觉地一缩,下颌绷得紧紧的。
“我不理解你在说什么......什么后裔?”
“唉,塞尔温呀。”我笑着说,“您忘记我们最初见面时的交谈了吗?”
我拉着她,语气轻快:“血统问题实在是世界上最复杂的问题,尊敬的多洛雷斯·简·乌姆里奇,您去问一问那些老祖母,特别是享有温厚贤良美誉的老祖母们,您就会发现一个又一个惊人的秘密。就像一副纸牌,总能洗出足够多的花样来。”
“有些东西完全不受等级隔阂,甚至能够打破国界。女士,假如有人能够告诉十九世纪的塞尔温,许多年之后,他的玄孙女竟然被本人挽着胳膊在这里散步,塞尔温先生一定会非常惊讶。啊,我们到了!”
我吹灭在房间里照明的灯,轻轻敲着一扇黑门。木板上蛇的纹案令女士激动得牙齿打颤,手掌发冷。
门打开了,里面只是一个小房间。乌姆里奇所面对的只是一个橡木床,上面塞着揉皱的亚麻布和一个脏枕头。床前雕花的木桌上放着枝形烛台,一块小小的地毯上放着矮凳。
另一张桌子上摆着一个金水盆和一座蛇形枝状烛台,房间里充满硫磺与树脂的气息,烛光下满地乱影。
里面什么都没有!
“你在愚弄我!”她克制不住地大叫起来。而那床单下却滑出一条已经风干的胳膊。
乌姆里奇大叫一声,拼命挣扎。
“别担心,别担心,女士。”我拉着她,走近橡木床,掀开亚麻布,“您还没有回答我那个问题呢:十字架与剪子,哪一个先落地?”
数百年前的耶|稣蹬着空洞的眼睛,他死死地盯住乌姆里奇的脸。荆棘头冠下是被刺穿的颅骨。他的脸倾向一边,右嘴角的皮有些破损,在秃顶的高额头上,几条捶打的痕迹与眉毛平行。
伯德的耶稣开始活动,他躺在床上,把一条裸露的腿压在身体下面,“欢迎光临,女士。”
我挪开目光,凝视它的人就只剩下乌姆里奇。那人形开始变化。牙齿从嘴唇里突出,脸变得短而圆,指甲生长且能够伸缩,最后,长出黑色的毛发。
——它变成一只黑猫。
“纸牌洗出了新的花样!血统!”猫朝着乌姆里奇龇牙,它从布堆里窜出来,消失在另一扇门后。只留下乌姆里奇死死掐住我的手,上下牙碰撞着问:
“那到底是什么?”
“是您心中最有权势的人。”
“不对,不对,你把我带到哪了,你这个疯子、恶魔!”她不断推搡我,试图掐着我的脖子来解决这场噩梦。
我们走过长廊,里面满是嘈杂的低语。
“没关系,没关系,没关系。”
“将你王棋的军。”
“没有将军呐,不可能将军呢。”
“我们需要,设法,需要,需要,部长。”
“王棋在D-2。”
“我来,我来,”黑猫悄声说,“让我来宣布!”
“你来吧!”我在长廊中回答。
“晚会开始!”随着黑猫的一声尖叫,乌姆里奇惊呼起来,不得不闭上眼睛。晚会以它辉煌的灯火,聒噪的声音和浓烈的气味,冷不丁地裹挟我们至新的房间。
那里有无数的黑色袍子,被捆绑起来的巫师,以及一个五官像蜡一样融化的,挂在脸上的男人。
那是——
“这就是您心中最有权势的人吗,女士?”
乌姆里奇瞪大眼睛,眼泪从她的眼皮下面翻滚一圈,恐惧地摔下来。她掐着我的手背,软了腿。
“多洛雷斯·简·乌姆里奇,所谓的塞尔温的后代。”巫师摸着魔杖,往我们这里走。
“让我离开,博克,让我离开这里。”乌姆里奇拽着我的袍角,“离开这里,离开这里。”
“离开,离开,离开。”
“离开,离开,离开。”
......
“教授,我来接受禁闭了。”波特推门而入,只看见坐在沙发上的我,与趴在书桌上睡着的乌姆里奇。
“我知道您的秘密了。”我将她拍醒,朝她做着口型。
乌姆里奇这次没有再反抗我,而是抿着嘴,视线越过我对波特说:“我认为,进教授的办公室应该先敲门,波特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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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姆里奇的恐惧实际上很简单,就藏在派丽可一开始的话里:
生命只有一次,名声也是一样。
没错,派丽可在逼迫乌姆里奇对她动手,她在挑选一个完美的加害者。
第191章 十字架的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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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特表情隐忍,似乎对这种低级的训斥早已不放在心上。他看见我之后,脸就皱在一起,手掌护住自己的手背。
我朝他笑了一下,转身对乌姆里奇说:“很遗憾,您还有其他的客人。那么,回见。”我又对波特说了一句,“回见。”
没等乌姆里奇有什么指示,我便推开办公室的门,驱赶脚步走进走廊的阴影里。这里与我很多次前来时一致,并没有什么变化。唯一令时间产生过流动痕迹的都在门的另一侧。
我记得很清楚每一年门后那个小房间的变化。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用舌尖抵住上颚,那里似乎还留存着威士忌里椰子的味道——是的,我觉得加过柠檬水稀释后的酒液有椰子的气味,而克劳奇觉得那是泥土的味道。我们就此辩论过很久,最终确定那不过是我们回忆中的某种味觉的奇妙反应。
就像我认为他那个该死的酒就应该兑上水之后喝,而他却坚称把它放在坩埚里加热一会会更香。
从那之后我就明白我们不是一路人,毕竟四十多度的烈酒只会让人丧失理智。只可惜,如今的酒架也变成乌姆里奇的猫咪盘子,房间里铺满粉红色的地毯。我也失去一个能够在校内放纵的地方。
小巴蒂·克劳奇的罪行实在是他咎由自取,但是这并不妨碍我怀念那段日子——一个没有人管着,随时能够按照自己想法的日子。
这听起来有些离谱,但是吧,在当今这种离经叛道的自由主义浪潮下,更离谱的事情随时都会发生。当你翻开一本书——英国的、法国的,甚至是德国的,你都会发现饮酒已经不算什么了。
人们迫切地将基督的影响赶出自己的灵魂,他们疯狂地渴望叛逆,赌|博、饮酒、做|爱,好像离开他们,所有人都活不成了一样。
我并不知道耶稣是否反对过这些,想来是说过的。但是,当我晕头转向的时候,哪里想得起他呢?
况且,即使是耶稣,也会有令人难以理解的时候。
耶稣死在下午三点钟,那时候约瑟买了细麻布,把他取下来,安放在一个磐石凿出来的坟墓里。抹大拉的玛利亚和约西的母亲马利亚都看见安放他的地方。她们是耶稣被埋葬的证人,他的死亡是真实的。
真的有人能够理解他吗?生来背负着罪咎,即使在最后的三点钟,也在大喊:“神啊,神啊,你为什么背弃我?”
约伯面对魔鬼的时候会说:“不要怀疑你的神。”
难道这不矛盾吗?
所以说,即使是历史与经文,也难免会有凡夫难以思考的地方。人的情绪也是如此。不过,“信得多的人不必苛求信得少的人”,这也是一种难能可贵的福音吧。
我叫着瓦里西的名字,让它为我在这个昏暗的长廊里奉上烈酒。
当我喝下去的时候,整个食道连带着胃袋都好像烧起来了。我缓慢吐气,但是鼻腔里也逐渐充满酒精的气味,就像是即将在酒液中溺毙。
“您应该更小心一些。”瓦里西说。
“没有必要,人总是在不断追求刺激。”
真的非常遗憾,刺激的阈值是在不断提高的。就像你今日会沉醉于波特,未来便会去寻找更加烈性的金酒,当金酒也不能够给予刺激的时候,就会去想威士忌、伏特加。这一种过程就像是我去接受小巴蒂·克劳奇。
哎呀,真的是非常遗憾!非常遗憾!
我还记得迪明迦在水井边上试图打上一盆水去喂那只白色鸟儿的故事,当然了,还有所谓的被磨破的铁鞋,以及婚礼上带走肠子与内脏的鹰。
当我的想法不可避免地滑向更加悲观的角落时,波特从打开的门之后走出来。
他的手上围着袍子的边角,我闻到血液的味道。
“乌姆里奇用她的小玩意割开你的手掌了吗?”调动被麻痹的舌头,我含糊地叫住他。
他站在我看不见的角落里,过了一会,也走到我身边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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