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蝉与狗
写在纸面上的强烈情绪引发我都好奇,可惜书稿残破,我只能将手伸进书架里慢慢摸索。
【这个主意坚定不移,既然拿定主意不改,那就说做就做吧。我想到后续风险,深知不仅要让他吃吃苦头,还要干得以绝后患。报仇的自己得了报应,此仇便永无了清。复仇的不让冤家知道是谁害了他,这笔仇也无法了清。】
【不用同您再叙述什么了,我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没能引起Saturn怀疑是存心不良——他是何等地蔑视我,像是看着下等的杂种。我照常朝着他笑,但是他绝无可能想到,我是为了要他的命呢。】
【Saturn这人在某些方面令人尊敬甚至恐惧,可就是有一个弱点,他自夸是个饮酒好手,整个约克郡没人能在他面前称上行家。他总是夺走我们的香料、酒精,将它们放在大锅里熬煮,最后在暗沉的酒液中欺骗那些英国或者法国的土财主。】
【有天傍晚——今天、或者昨天——总不可能是明天——它发生过了,我确定。】
【那天阴森的斜阳照在破旧的街道上,我碰到这位朋友,他热情招待我,因为他肚子里灌饱了酒。】
【——您今日气色真是好到极点,我弄到一些好酒,庄子里的甘草也收上来了。我说。】
【——嗯……酒……】
【——可我不放心,您知道,那些狡猾的意大利人……】
【——怎的?在狂欢节哪能弄得到酒?他说。】
【——抱歉,我真蠢,居然没和您商量,就把酒钱全付清了。可我当时找又找不到你,又怕错过这场买卖……】
【——酒!】
【——我不敢肯定。】
【——酒!】
【——好吧,我得放下这条心。】
【——酒!】
【——好吧,瞧你看上去正有事,我只能去找Chronus,只有他才会品酒。】
【——Chronus绝对不可能分清优劣,他只是个到处游荡的骗子。】
【——可有些傻瓜说他与您不分上下呢。】
【——走,我们快走。】
【——上哪去?】
【——地窖。】
【——那可不成,地窖里还放着甘草呢。再说,我可不愿意因为这种事麻烦你,我知道你现在正忙……Chronus……】
【——好了,我现在一点事都没有!】
我看着作者一段段的描述自己是如何推拒再诱骗此人,只觉得这并非在忏悔,反而像是一种炫耀。
【此时宅子里空无一人,仆人都溜出去过节了。我告诉过他们,我得等到第二天上午再回来,还吩咐过这些人不许出门。但是我心里明白,我这样吩咐,只要我一转身,马上一个个都跑光了。我在这里得不到任何尊敬。】
【我从烛台上拿了两根蜡烛,一只给Saturn,领他穿过几个套间,走过我们开满晚香玉的拱廊,我真担心他会发疯,幸好没有。——今天我的运气真不错,诸神都站在我背后。】
【走下一座长长的回旋台阶,嘱咐他小心脚下。】
【——请。我从酒桶里舀出一杯。】
【他两只醉意朦胧的眼睛盯着那杯酒,抢过去一饮而下。】
【——咳、咳咳咳、咳、咳】
【——酒?】
【——有一点苦,你这个蠢货,是假的——咳、咳咳、咳咳咳……】
【突然,我的这位老朋友开始捂住自己的腰腹,拼尽力气咳嗽着,半天说不上一句话。】
【——我们回去吧,大概地窖太凉了。你别因为这个害了病。你有权有势,又得人心;你像我祖父曾经一样幸福,若是有个三长两短,那真是非同小可。我倒无所谓,咱们回去吧,你害了病,我可担待不起。再说了,还有Ch——】
【——别说了!】
【——好吧,或许你需要缓一缓。我又舀起一杯给他,里面的劣质酒精似乎使他醉的更深了,我感受到自己的指尖在颤抖。】
【——喝吧。】
【他瞟我一眼,就将杯子举到嘴边:“为我们那些长眠地下的干杯。”】
【“我为你的万寿无疆干杯。”我说。】
【他疼得直不起身,我搀着他在地窖里绕圈。】
【“这地窖真大。”他说。】
【“伯德是大族,子子孙孙多。”我答。】
【“我忘了你府上家徽啦。”】
【“一只鸟,金的,衬着银色的门。门下有条毒蛇,鸟把蛇踩烂了,蛇的毒牙就嵌在鸟脖子里。”】
【“那么家训呢?”】
【“凡伤我者,必遭惩戒。”】
【“不错!”他说。】
【他已经疼得站不起来了,却还毫无意识到自己的危险 。我们走过甘草堆,进到墓穴深处——那里埋葬着我的祖父祖母,他们是受着“条顿传统”下葬的。】
【“这是什么?”他指着半开的棺材,“啊,我想起来了——这不是——这不是老东西么,他运回来的时候都臭了。”】
【这时我竟敢拽着他的手臂了,不断将他往墓穴更深处拖。蜡烛早就在我们不断向下的过程中熄灭了,四周墙壁上也开始出现一些浮华的装饰。】
【那些排成排的颅骨。像是罗马人建筑一样排成拱形。】
【“摸摸墙壁。”我说。】
【但是他已经举不起手了,真是遗憾。看在他快要死的份上,我将他像是笔记上的那些图册一样绑起来。】
【“这是做什么?”他仅存的理智惊慌失措,看着手上的黄铜环,“你疯了吗?”】
【“为了子子孙孙,”我捏着他的脸,将最后一杯酒强灌下去,“干杯!”】
【他哼哼着,像是在恐吓我。某个瞬间,我又想起过去的经历,吓得簌簌发抖。接着。我突然鼓起一种莫大的勇气,或许是仇恨,或许是勇气,我拔出祖母留给我的刀,一下又一下。他叫一声,我就应一声。血顺着铁链滴落在七种金属组成的门状装饰中】
【直到最后一滴血放干,已经深更半夜了。意料中的东西并没有到来,我真的成功了吗?这不重要,至少我解脱了——为了伯德的子子孙孙。】
我摸到最后一张纸片,它已经残破得不成样子了。没有什么好说的,主人公或许已经疯了。直到最后一张纸的背面,还画着描述中的家徽。
突然,我看见另外一张残破的纸上,用相同的笔迹写着一句话:“血变成白色,它来了。”
这时,我听见大门被人敲响的声音,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人出现在房子门口。我吓得寒毛直竖,忙拿起魔杖,但是那人却摘下兜帽,原来是汤姆·里德尔。
“下午好,派丽可,你瘦了好多。”他伸出手,像是想摸我的脸,然后突然攥紧拳头,又轻声问我,“你想见一见你的亲生母亲么?那位梅洛普·冈特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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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先这边先放一个仇杀故事,这两个人的关系大家可以随便猜。日记的主人,“我”相比起派丽可更擅长诱导,同样疯狂且容易走极端,重视尊严。而且她也是用毒酒填充血液,然后利器致人流血举行仪式的。这里的毒素同样是派丽可屡次提及的马钱子。她其实是开启整个家族命运的人,算是民科修成正果了。至于召唤过来的【它】,可以看做死神。
第94章 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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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朝我伸出手,神情亢奋。我猜,在消失的这段时间里他大概是查到什么了。
“但是她已经死了,”我缩在门后面,又突然意识到这或许是我离开此处的机会。如果我不想伤害莱丽莎,又需要离开这里,以里德尔作为借口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因此,我推开门走出去,“我们要去看她的坟墓吗?”
他将手放在我的头发上,弯下腰看着我的眼睛。此刻背着光的身形使他面容模糊不清,像是一团正在融化的蜡。恍惚之中,我竟觉得阳光已径直穿过他,就像穿过一团雾气一样。
但是这团雾是灰色的,像尘埃。
“你要去见一见她么?”
热意从石砖地板上升起,又闷又难受,我闻到他身上汗水的气味。垂下眼睛,白色炽烈的光照在我们灰色土地上,那些由圣徒雕像玻璃似的眼睛折射出来的视线仿佛又落在这里,莱丽莎大概快要回来了。
我看见匍匐在草堆里的墨丘利乌斯,它黄铜色的身躯像是雕塑一样。
“好。”
我把手搭在里德尔伸出来的手上。
就这样仓促的、唐突的,不告而别的我走出伯德老宅。我们穿过稀疏的树丛,沿着低矮的灌木往山脚下的村庄走去。树枝勾过我的裙子,我将它从尖锐的枝条上扯下来时,却发现上面还有一条已经老旧泛黄的碎布。
里德尔仿佛在躲避什么,我们从那些崎岖不平的地段走过。森林偶有人声,大多都是絮絮叨叨着模糊不清的话语,灰色的影子穿梭在林中,走近时又空无一人。
“你害怕吗?”里德尔突然问我。
“我不知道。”
他走在我前面,用一根粗树枝拨开生机勃勃的枝条,又在下坡的时候扶住我,“我花了三天的时间在小汉格顿,然后又花了四天来找你。”
“为什么要找我?”
他没有回答,而是自顾自说,“派丽可,我找到了冈特,又找到了里德尔。但是他们和我们一直幻想的并不一样。”
我看着他侧过来的半张脸,在斑驳的影子中试图读出些什么:“他们很穷吗?”
里德尔的嘴唇抽动一下,“我们也很贫穷。”而后,他又像羞于提起这个字眼一样抿着嘴。躲在开着白花的苹果树上的墨丘利乌斯吐着蛇信,从下往上看,它的两个头都在微笑。
我们走到小镇上时,教堂的晚钟已经敲响。在绵延不绝的声音里,整个城镇都变得昏黄暗淡。空无一人的街道上铺着的砖石发出吱呀的声响,像是上个世纪总督的马车驾驶过的声音一样。
我们走到站台,买了份车票——里德尔付钱。
火车箱内及其拥挤炎热,像是将整个白天尚未宣泄的热气全部装进金属罐头一样。售票员不信任地盯着我们,像是在看两个离家出走的孩子。
里德尔看上去有些心事,把钱付过之后就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没有说话,也没有看我。
直到夜晚,大约两个小时之后,他才对我说登上火车后的第一句话:“我以为你走了。”
“你不是说要带我去看冈特夫人吗?”我问。
他笑了一下,“是啊。”
这时候,车厢门被拉开,走进来一个浑身酒气的醉汉。他看了眼里德尔,又看了眼我,最后视线停在我挂在胸前的苦像上。
“让一让,小姐。”他粗声粗气地说,随后又从包里掏出一本《新约》来。我看了眼,应该是俄译本。书是皮面精装,但是已经很破旧了。里德尔推开他坐在我身边,“您可以坐在我的位置上,先生。”他说,“我的妹妹不喜欢和陌生人坐在一起。”
那个醉醺醺的男人仍旧盯着我,当他看见里德尔不耐烦地掏出魔杖时,又像是被吓到一样缩成一团,但是仍然没有离开,固执地在车厢里散发着麦芽酸腐的味道。
里德尔皱着脸,想带我离开。这时,醉汉突然说:“等一等,小姐,拉撒路复活在哪一章?”
车厢的门突然打不开了,我们意识到面前这个人也是巫师。
“关于拉撒路复活在哪一章?伯德,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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