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蝉与狗
里德尔写信告诉我,在秋日里,我们的花园遭遇一场虫害,飞蛾□□之后的季节中,那些垂死的生命啃掉无花果树赖以生存的经络,那株将近三百岁的古物已然走到生命的尽头。
就像所有老的东西终究会被新生儿啃食一样,里德尔对即将复活的冒牌货表现出的不屑与愤怒近乎透过纸背,像山间瀑布一样冲刷在我脸上。
他在心虚。
于是,里德尔叮嘱我监视那位冒牌货的走狗,然后成为那位复活的推手。
“您要证明自己的身份吗?”我在信纸的背面写道,“没有必要的,老师,我完全可以在霍格沃茨杀了他。”
“别犯傻,派丽可。他绝对不止蛊惑了那一个蠢货。不要打草惊蛇,打听好他们全部计划,然后报告给我。”里德尔的回信中并没有告诉我他全部计划。我、里德尔、邓布利多在这一点上又何其相似:我们不信任任何人。
不过仍可以猜出,这次他准备亲自出手,杀死此世的神秘人,做实自己身份,篡夺所有权力。
但是,这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我不需要任何一个稳定下来的对手,因此,神秘人也好、里德尔也好、邓布利多也好,让他们彻底在舞台上慌乱起来,拿着魔杖茫然无措地三方角逐不是更有意思吗?
我将信封塞进火堆,又在软垫上施加隔火咒。
“再见,妈妈。”
离开寝室前,我想迪明迦告别。她睡得很熟,骸骨损坏对这个女人产生不可逆转的伤害,她的虚弱与日俱增。与虚弱一同生长的是爱意,我尝试着爱她,也更爱她了。
同样的,我从里德尔身上也看出昔日里迪明迦疯狂的影子。自此我开始相信,或许迪明迦终于做出一个正确的决定,她并没有欺骗我,真正帮我办成一件事。
尽管这件事归根结底还是“爱”。
霍格沃茨里的学生最近十分安分。他们惊讶地发现我并不输给被宣传的无比强大的傲罗,并且在打败他之后仍能与这位傲罗友善相处之后,似乎更加畏惧我了。
他们一边恐惧我的视线,一边又会在视野之外低声谋划着如何向我示好。
我坐在早晨的斯莱特林餐桌上,那些加入沉思会的学生已经到场,乌压压地盖着四个学院的餐桌。一些试图站队的新生也连续几天早起,坐在餐桌上各凭本事地让我记住他们。
翻了翻今天的课表,我无聊地听着诺特在一旁念报纸。他殷切地把我面前的南瓜汁变成红茶,又舀上一勺糖浆搅拌。
巫师届不存在仆人,家养小精灵是家养小精灵,巫师不会伺候任何人——真的是这样吗?
只要你有足够多的东西,多得是人愿意抢占“仆人”的名额。
“谢谢。”我对诺特说,“今天有黑魔法防御课,你们应该都知道我已经和穆迪教授冰释前嫌了吧。”
“穆迪教授似乎把格兰芬多吓得够呛。”诺特的表情木然,“他在课堂上施展了不可饶恕咒。”
我看了他一眼。
“老师迟早会教的。”
他像是想起夏日里不美好的一切,像是只刺猬一样立刻想蜷缩起来。然后像是炎热天气里那些阴森的影子又找上他一样,这个男孩像是只淋了雨的猫头鹰,缩着脑袋贴在我手边。这也使斜对角被挤得差点没有位置的马尔福愤怒地朝着边瞪视。
等我们走到教室,穆迪已经很早就在那里等着了。他的脸苍白且油腻腻的,转动魔眼朝我露出一个笑容。
穆迪应该对我友好,毕竟我解决了他的药材问题。他必须对我友好,因为他还需要我为他冲锋陷阵。虽然这听起来挺不公平的,但是这是【兵】的职责。
我放下包坐在座位上,十指交叉与桌面形成三角形的牢笼。穆迪摆弄着玻璃瓶里毛茸茸的蜘蛛,这种小东西让我想起更具有智慧的章鱼。
章鱼因为长久的痛苦会自残,会吃掉自己的足肢。蜘蛛呢?
这种节肢动物会理解什么是疼痛吗?还是说它们只会将痛觉当成一种刺激性的感官,与暴食一场之后的满足没有任何差别?
就像是邓布利多对我说的“爱”一样?
这位假冒傲罗的食死徒很显然对那些逃脱的同事的后代极为不满,但是碍于这些人与我复杂的关系网络,他只能说出讽刺性的话语。实际上,我与蜘蛛并没有区别,只是日复一日编织着网将一个个猎物串在一圈又一圈的蛛丝上。
在一些小家伙已经沉不住气涨红着脸的时候,我轻轻将书上的笔记本推到桌面上,沉闷的声音打断穆迪接下来的羞辱。
“教授,该上课了。”我轻声提醒他。
尽管穆迪有些不情愿,他只能回归课堂。
“既然你们的博克小姐这样要求,”他阴阳怪气地说,“那我们自然开始上课。你们应该知道三大不可饶恕咒,我要求你们必须知道。马尔福——”
他点起马尔福的名字,“它们是哪三个?”
被点到名的人因为之前的变形咒,至今都难以独自面对穆迪,我能感受到他的视线不断飘忽,声音也变得颤抖:“死咒......钻心咒,还有夺魂咒。”
“对,钻心咒!”穆迪咧着嘴对他笑了一下,“一个莱斯特兰奇极为精通此道,你认识她吗?”
马尔福快速摇头。
“她是你的姨妈,小子!”穆迪大吼,“你们都是这样,一旦沾染上任何一点你们认为不光彩的东西,就会一脚踢开。哈,我记得你父亲当面可是宣称自己中了夺魂咒,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夺魂咒还在发作呢?”
这是第一次有人将马尔福家的黑魔标记一事光明正大地拿到当事人面前来说。尤其是经由旁人眼中经验丰厚的老傲罗说出口,再加上之前意有所指的话,底下学生像是炸开锅一样发出嗡嗡的声音。
如果神秘人确定已经归来了,马尔福家这种站队举措不至于迎来这么多非议。正是因为神秘人还没有回来,他们这样就是将自己放在十足的不利地位上,就像中了邪一样。
见德拉科·马尔福的脸越来越红,手指紧紧扣在桌面上,我有些烦躁地用魔杖尾端敲击桌子。这一招很有用,学生们都安静下来。
“教授,死咒呢?”我微笑着问他,“您知道,杀死一个人的方法多得是,打死撞死毒死吊死淹死烧死,仅仅只是能造成死亡的咒语远不止阿瓦达索命咒,为何它独独列为不可饶恕咒之一?”
穆迪皱着眉,盯着我许久。最后故作恶狠狠地解释:“因为它能直接让你死亡,死亡!就像这只蜘蛛一样!”
绿光一闪,一开始还在瓶中活动的蜘蛛立刻掉在瓶底。学生发出惊呼,诺特神经质地掐住我的手。我甩开他,轻轻鼓掌,“精彩极了。”
他知道我意不在此,做出这样的举动也不是为了恐吓我,而是镇住那些被我煽动起来的其他学生。很显然,他成功了,借此事树立起自己作为教授的尊严。
不过这节课并没有格兰芬多描述得那么可怕,不知是因为我足够冷漠,因而对瓶内蜘蛛的生死无动于衷,还是穆迪终于想起自己身为教授的底线,端正课堂态度。总之,这节课的后半段就在理论讲解中平静地度过。
“你见到他使用夺命咒的样子了吗?”在晚餐时我仍能听到学生在讨论,“就一下——蜘蛛就被杀死了。”
“很精彩对吗?”我搭话。
“精彩?那是恐怖——啊,对不起,博克。”那名学生看见是我,吓得几乎从椅子上跳起来。
“一下就能杀死蜘蛛是什么很厉害的本事吗?”我再次问道。那名学生支吾着,低着头不敢回答我。我轻声笑着,将面前的羊皮纸变成蜘蛛,“看好了。”
啪一声,书本立刻拍下去。餐桌上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不用死咒,甚至比死咒更快。”我认真地看着面前低沉的脑袋,“恐怖之处并不在于快速杀死蜘蛛,而是剥夺生命的能力。一本书、一把刀,当你足够强大的时候,它们与不可饶恕咒没有任何区别。”
“这可比死咒精彩多了。”
长桌沉静片刻,接着不约而同想起热烈掌声。
--------------------
第120章 骑士小说
==========================
世界上的很多事都毫无道理,实际上,因为人群本身就是毫无道理,动物天性在此。人群妄图区别于动物,然而越是往人类社会走,动物性的一面也就越明显。
人就是越合群,越孤单;越孤单,越合群。
我的同学们妄想靠近我的身边,他们渴望合群,所谓“群”又从何而来呢?一开始是我一个人站在这里,有人发现我,或者我使他(她)发现我,于是第一个人站在我身边。又一个孤独的人过来的,他(她)开始感慨我们两人队伍,又选择加入。
就这样,一个又一个人靠近我,我就是一个“群”。
他们学会观察,天性使他们开始争权夺利。第一个小家伙冒头,获得我的关注后又得到高于群体内一些人的权力,于是不平等就诞生了。人人都想要平等,争端就起来了。
他们讨好我,附和我,将思想变得与我喜好一致,日复一日的成长中,这些人或许已经忘记一开始为什么要加入这里。他们只想要“平等”。
偶像也好,权杖也好,或许我在他们眼中不过是加冕时被国王捧在手里的国王球。不过我不喜欢这些形容,因为我是活着的。
掌声一点点顺着鼓动的双手延续,像是几个世纪前的天花病毒在大厅传播。我笑着看向教师席上的穆迪,他正眯着眼睛打量这边。
我赢了。
我向他举杯。
随着冬日正式来临,布斯巴顿与德姆斯特朗的学生紧跟这位恶客的脚步很快就要来到这里。我不觉得冬天有什么可以欣赏的美感,但是邓布利多先生告诉我雪景总是美好的。
“雪会搭在黑色雕像的头上,然后结成冰。风沙也好,冰雪也好,它们都在一点点毁掉现存的世界。”我轻声说,“我妈妈告诉过我,死亡就是从冬日开始的。”
邓布利多叹着气:“派丽可,死亡无处不在。但是在死亡的背后,我们仍需看到常绿的冬青,活跃的麻雀,还有槲寄生。”说着,他露出一种探听消息时调皮的表情,“圣诞舞会上你准备邀请谁?”
“舞会?”
我认真想了想,几个身影我从脑海里一闪而过。我听见下方中庭内学生低声交谈,约摸是些关于马尔福家脱罪的传闻。一时之间,我觉得周遭的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
“找一个和我身高差不多的吧。”我敷衍道,“如果要走在一起的话,我讨厌别人比我高太多。”
邓布利多先愣了一下,随后了然地笑了。
“派丽可还没到我想象中的年纪啊。”他又变成那个慈祥的老人。
我沉默盯着他片刻,也轻松地笑了一下,“世界上有太多事情值得我去思考了,偶尔放弃一两个也无所谓。”
“我以为聪明的孩子都会比较早熟。”他斟酌词句,又摘下眼镜擦了擦,“或许爱上一个人也会更早一些。”
我盯着楼底下出现的波特,他黑色的头发随着本人一起过得乱七八糟。他和韦斯莱、格兰杰走在一起,韦斯莱不知道说了什么,导致格兰杰似乎在生气。
就在我眯着眼睛猜测他们交流内容的时候,格兰杰突然抬起头与我对上视线。我的大脑不知为何空白一瞬,随即心虚地抬起手,抿着嘴朝她笑了一下。
“哎,”邓布利多先生说,“这就是小孩子的生活啊。”
“赫敏和波特吗?”我问道,语音细细的,“他们确实配合得很好。”勇士与智者,听起来也不错,就像是传统冒险小说的开端。
不过,我记得小时候蕾拉喜欢的是骑士小说,她还给我看过绘本。不过我不在乎那种幼稚的东西,粗略扫一眼之后也只记住穿着甲胄的骑士和充满蕾丝边的女士。
“不是,我说的是另外一个,韦斯莱先生。”
“罗纳德·韦斯莱。”我慢慢嚼着这个名字,倒是觉得没什么感觉,只记得他下巫师棋似乎挺厉害。
这回邓布利多倒是有些惊讶,“我以为你会觉得可惜。”
“为什么?”
“人们总是会觉得像格兰杰小姐那样的聪明孩子应该适合身边更加‘耀眼’的存在。毕竟,派丽可你一开始不也猜错了吗?”他解释道。
“我以为,选择伴侣是自己的事。”我思考了片刻,“我怎么想并不代表赫敏生活中的真实感受,人不能为了旁人的想法活一辈子。”
“那派丽可喜欢谁呢?”他终于跨过重重铺垫,问出最在乎的问题。
我盯着他的镜片,认真思考这样问题背后的含义。
喜欢谁?
邓布利多想要从我这里知道什么?喜欢能够代表什么?两个人走到一起所必须的是什么?
观念?家世?还是实力?
家世是实力的一种,实力本身就是人在社会上所承载的物质意义。至于观念——它包含的是精神世界上的某些东西。不过,无论观念还是实力,它们并非是二选一的。
我不需要做出什么明确的回答,甚至说,我不需要回答他。他需要的只是一个态度,确定一个心性不定的少年是否按照他预想的方向成长。
上一篇:和千手蘑菇的恋爱日常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