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paipai
一个才将将一米七的人，在普遍一米八五往上的排球世界里，凭借自己的跳跃给乌鸦破开了一片自由翱翔的天地，这种光是想着就会觉得热血沸腾的画面，居然被他亲手给斩断了。
宇内沉默了，他下巴抵在木质栏杆上，在柳风以为不会得到回答的时候，宇内说：“作为王牌，我一直有着绝对的自信，要给队伍带来胜利，要毫不犹豫地扣下去。”
“哪怕站上了让人激动不已的赛场，面对更多实力强劲的对手，我也要稳下来，比任何人都更相信自己的队伍会赢。”
“每一次的跳起，会面对怎样的高墙我不知道，那个时候我学会了打手出界，这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办法，可身高终究是一个弥补不了的缺陷。”
“老妈天天为春香操心，我光是靠着所谓的热爱想要走上职业的道路，这不用想都知道有多难，正好那个时候我喜欢上了漫画，与其仍然挣扎在两难的境地，倒不如直接了当地选择一个合适的未来。”
越说越低迷，宇内身上那股逼人的气场都减弱了许多，“而且毕业以后也没有任何球队来邀请我，这让我彻底放弃排球的念头变得更加坚定了。”
“我确实是个懦弱的人。”
柳风愣在一边，他也打排球，但是跟这些人不一样的是，他并没有什么执念，以后要做什么工作还没确定，可他的想象里绝对没有打职业这个东西。
“你并不懦弱，宇内。”
“每个人的选择都有意义，或许你因为各种原因走上了别的道路，会觉得自己也就那样，但那段振奋人心的记忆可能会成为激励别人的动力，说不定在你扣球的某个瞬间，某个角落里刚好出现了一个小孩，他看着你的背影，从此就走上了你没走上的未来呢？”
“唉？真、真的吗？”
宇内瞪大了眼，原本有些失落的他一下子提起了精神，“要真那样的话就好了，感觉自己像是什么少年漫里男主的启蒙老师一样。”
说完自己都开始笑了，眼睛亮亮的，在柳风这个视角看过去还蛮可爱的。
又开始手贱，柳风“嗯嗯”点头，但他缓缓靠近了宇内，等摸上那头卷毛时这个比他大三岁的成年人呆住了。
“你干嘛？！我可是前辈啊？！”
抬手按住头顶乱动的手，宇内涨红了脸，这让一直都只能看到他装作成熟大人的柳风觉得新鲜极了。
“虽然比我大，但是宇内很可爱嘛，脸也圆圆的。”他不收手，反而趁机摆脱宇内的禁锢，往下一滑，直接掐住了那点软肉。
“期待你以后成为一个著名的大漫画家吧，不，应该说是最会打排球的漫画家，最会画画的排球选手。”
两人都轻松地笑了出来，宇内轻轻拍开柳风的手，“没大没小。”
柳风挑着眉，上下打量了一番宇内，“谁大谁小？”
本意是指身高，但被宇内误解成其他的意思，他一把捉住了柳风的两只手，特别严肃地说：“小孩子不要学坏。”
？
这人在说什么鬼东西啊？
疑惑的表情太过明显，让反应过来的成年人生出一股浓浓的羞耻来，他手都捉不稳，“没……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柳风看着年龄很小，但和他聊天会觉得像是在跟同龄人说话，而且还要更成熟一些，刚才摸他头的动作太过熟练，明显平常没少干过相同的事。
“唉唉，先看祭典吧，好不容易来一趟仙台，还刚好碰上祈年祭。”
“之前小风没来过这边吗？”应该是没来过吧，要不然早碰到了。
柳风不想解释太多，只能模模糊糊带过去，“之前都呆在中国呢，去年刚刚过来。”
“唉？！小风是中国人吗？！”
宇内很惊讶，因为柳风的日语太过流利，根本听不出来是外国人。
“嗯。”
他看着下面穿着巫女服的年轻女人们，注意到自己的奶奶就站在后面一点，抻着头想要看得更清楚，“对了，宇内，我奶奶每年都会来参加这个祭典吗？”
顺着柳风的视线，宇内也同样看到了仪式中心的柳奶奶，“嗯”了一声，“镇上的人都很尊敬她，听我爷爷说，柳奶奶年轻的时候曾经是皇室神社巫女的一员，而且能力很强被称为‘神女’，后来主动申请调来了宫城的大崎八幡宫。”
“不过没出几年，这位风光霁月的巫女大人就退役嫁给了你的爷爷，算是出人意料吧。”
第34章 三十四（倒V） 宫城之旅（5）……
确实是挺出乎意料的。
在拥有那么宏大的光明未来时, 居然先是从东京调来了宫城，再是退役嫁给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普通男人，柳奶奶的行为确实让人难以理解。
柳风不认为这是什么天赐的爱情，两位老人家平日里的相处, 比起夫妻更像是朋友, 而且柳爷爷对柳奶奶有一种，不明显的, 似乎是下位者对上位者才有的尊敬。
偶尔挨坐在一起时那不仔细观察就发现不了的不自在, 递东西也是双手朝上，这些怎么看都很奇怪吧, 尤其是出现在这个国家。
不过再去深究也没必要，作为孙辈的他没资格去评头论足。
“宇内？”
一个个子奇高的浅色头发男生, 在下面拥挤的人群里仰着头冲宇内打招呼，柳风感觉这个人有些眼熟。
“啊, 月岛前辈。”
嗯？这难道就是月岛萤的哥哥吗？
两人以前都是乌野排球部里的队员, 虽然差了一岁, 不过关系还可以, 在羡慕能够作为王牌出战春高的同时，月岛明光其实很佩服这个后辈。
柳风见月岛视线转向他, 便礼貌地点点头。
月岛从下面走到两人这边，穿着厚外套，刚刚被人挤得厉害脑门还挂着几滴汗。
“听说你考上关东那边的大学了？”
“嗯。”宇内仰着头, 语气里是久别重逢的喜悦，“自从前辈毕业以后我们再没见过了。月岛前辈今天是一个人过来的吗？”
说到这个，月岛就有些头疼地抿着嘴，“我和我弟弟一起的，但是他现在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其实他今天是想缓和关系的, 便拉着阿萤一起，只是没几下阿萤就一个人不知道逛到哪里去了，明明个子挺高，应该很容易找才对。
柳风在一边有些迟疑地开口：“是说月岛萤吗？前辈的弟弟是叫这个名字吧。”
“唉？你怎么会知道？”
月岛转过来看他，有些惊奇，这个人他完全没有印象，但跟宇内站在一起，应该是朋友之类的。
柳风有一点点感慨月岛家的基因优良，已经成年的哥哥目测超过了一米九，那弟弟只会更高。
“我认识小忠，之前在甜品店里见过他们，算是搭过话的关系吧。”
“哦哦，我家弟弟是跟小忠关系很好呢，经常看见那个孩子来找他……呃，你是新搬来这边的吗？”
认识小忠，也认识宇内，那应该是住在同一片区域了，虽然他在外地读大学不怎么回来，但对镇上挺熟悉的。
这个男生戴着帽子和口罩，看不清脸，比宇内高不少，身材纤细，听声音年纪不大，搭在外面的手指很细腻，看起来像个富庶家庭的小少爷。
“不是，只是从东京来看望爷爷奶奶的。”
柳风把手收回来插到兜里，“就是街角那个柳家。”
“爱子奶奶家？”柳奶奶很出名，而且为人和善，月岛以前小时候还跟她接触过一段时间。
“——原来，柳叔叔已经有个这么大的孩子了……”
他没见过柳风的继父，毕竟那个男人离开日本时月岛甚至还没出生，只是隐隐约约听大人偶尔聊到那个叛逆的柳家独子。
在还没成年的时候疯狂爱上隔壁的国家，成绩很好，明明只要老老实实按照普通的路走下去就可以读个不错的大学，当年柳家因为这件事闹得鸡飞狗跳，但最后还是爱子奶奶同意了。
月岛要继续去找自己的弟弟便没有待多久，跟两个人匆匆告别后就走远了。
感受到兜里手机的震动，柳风见是自己妈妈打来的电话，跟宇内打过招呼，也准备离开了。
“宇内，我先走了，以后有机会再见吧。”
“嗯，以后有机会再见。”
看着走远的背影，宇内心里闪过几丝可惜，这样的人估计以后跟他都没什么交集了。
＊
照着妈妈说的位置找了过去，果然一家人都在那里等着他。
柳妈妈帮他拉了拉因为一路跑过来而散开的衣领，半是担心半是指责，“小风不要一个人到处跑啊，很危险的。”
“好的，我会小心的。”虽然不知道有什么危险的，但柳风很听她的话，低着头乖乖地任由女人动作。
柳风继父抱着柳志，不是很赞同，“孩子妈妈，你不要太过度保护小风了，他是男生，要更独立的。”
出生于书香世家的柳妈妈手里没有半点停顿，她长相温婉，但关于柳风的一切事情都不愿意轻易松口。
“他还小，我保护他不是很正常的吗？”
两人一直在这方面有分歧，不过往往都是以柳风继父的退让为结局，柳妈妈没跟他说过太多以前的事情，这个男人有时甚至会吃醋，毕竟柳风是她和前夫的孩子。
当然啦，他也很喜欢小风的……除了那个男人。
默默在心里吃醋的高大男人瘪着嘴，这一幕被他的父亲看在眼里，一时间觉得自己儿子很没出息。
“一会儿你奶奶就结束仪式了，差不多可以回家了。”
柳爷爷中气十足，他们两夫妻都一样的身体硬朗，腰背挺拔，在相同年纪的人里面已经是很出色的了，老人坐在石凳上，紧紧盯着自己妻子所在的方向。
夜色降临，神社里挂着的灯笼开始起作用，昏黄的灯光打在变暗的路上，人还是很多。
柳家真正意义上的一起出行，红白的巫女服和踏在地上发出声音的木屐，让路过的人们都下意识看过来。
“小风，以后要经常过来看我们哦。”柳奶奶包着柳风的手指，眼神慈祥，虽然已经变老了，但仍然可以看出来她年轻时候的风采。
“好的，肯定会经常过来的！”
柳风继父心里感慨，果然所有人都是会变的，他的母亲在他小时候一直都是比较冷淡的性子，为人处世大方冷静，很少有这么亲近人的时候，反而是他的父亲活得像个幼稚鬼。
“你刚刚是不是在想什么不好的事。”甚至不是疑问句，柳爷爷幽幽出现在儿子身后，如果不是他手里还抱着自己的孙子，估计会像以前那样一巴掌呼了上去。
“……你是有什么读心术吗？！从小到大怎么我想什么你都知道？！”
柳奶奶和柳妈妈呵呵笑着看那两父子拌嘴，这样轻松的家庭环境反倒是让柳风莫名伤感了一下。
以前的记忆好像越来越模糊了，他已经忘了曾经的家人长什么样，那对压着他日日读书不能出门的夫妻，现在又是过着怎样的生活。
倒是没有怨恨，只是心里好惆怅。
“小风，那是不是小忠和他那个高个子朋友啊？”
妈妈指着不远处似乎在准备写绘马的两个男生，那头显眼的绿发和呆毛，怎么看都只能说是隔壁小忠那孩子了。
想起之前还在到处找月岛萤的月岛明光，柳风准备过去问一下。
“小忠！月岛！你们是在写绘马吗？”
被突然叫到名字的山口抖了一下，手里的黑色字迹打了一个弯。
“小风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