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嘉妙
联邦统一的前十年，各地大小型战争不断，每个星域理事局都处于半自理状态中。
作为距中枢星最远的边缘星域之一，兰尔维尔的居民很有身处法外之地的自觉，整体犯罪率是中央星域法瑟的五倍，小偷小摸见怪不怪，重案大案每日必刷。
那时虽然没有正式机械师的说法，但因为技术垄断，整个行业的门槛非常高，具备基本素质的机械师寥寥无几，连中央星域都不过千。
即使现在菲尔加诺已经有五百多个水平达标的机械师，只分管星球邻近区域的维修任务，但是也依然供不应求，紧急任务一个接一个，人人都得熬夜加班。
就更别说那个战争四起，又急需机械师的年代了。
针对这个问题，兰尔维尔理事局给出的办法既不是招揽旧人，也不是培养新人。
而是欺骗、引诱、压迫。
星域理事局以丰厚的待遇吸引机械师来到本星域，然后立刻用强制手段限制他们的人身自由，关押在类似监狱的小型建筑中，极力压榨价值。
“疯了不少人，也死了一些。”叶韶青的声音飘忽，“如果生在那个时代，我想，恐怕……”
他突然谈起这些，唐簌没有打断也没有插话，始终安静地听着，手里的金属零件发出铃铛撞击般的轻响。
直到这段叙述走到尾声，她才出声问道：“现在呢？”
“现在？”叶韶青勾起一簇垂落在眼前的栗棕色卷发，用指节捻了一下，慢悠悠地说，“当然还有一些遗留的问题，不过，总会解决的，只要稍微再有些时间。”
唐簌说：“会变好吗？”
叶韶青笑起来：“必须会，兰尔维尔可是我的家乡啊，到目前为止，我还很爱它，而且现在它还是叶家的所有物。”
他顿了顿，忽然轻轻叹气：“不知道唐凌副指挥对叶家有什么看法呢？”
唐簌抬眸，目光锁在他脸上。
“别这样看着我，唐凌一定和你说过她的观点吧。”叶韶青的声音又轻又快，“放心，我可没有监视你们的通讯，这是合理的猜测。”
唐簌问：“基于哪些信息的猜测？”
“看来她从没对你提起过。”叶韶青勾起唇，“你的指挥官姐姐和我父亲有些过节。”
唐簌确信自己从没听说过这件事。
虽然唐凌明显对叶家印象很差，但她并没有单独把理事官一人拉出来批判，也从未说过和叶家曾有接触。
唐簌：“什么过节？”
“具体情况我并不清楚，那件事的保密程度很高，不过……”
叶韶青盯着指尖上晃动的栗棕色头发，将它拨到了一边：“如果你知道我父亲是怎样的人，想必就能猜到了。”
唐簌：“他和你很相似吗？”
“怎么会呢。”叶韶青抬起食指，在她眼前轻轻摇了摇，“这样说会让我伤心的。”
“我父亲是一个唯利是图的人。”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揭幕战的上半场在一片唏嘘声中结束。
潮水般的观众轰然涌出竞技场，每个人的脸色都糟糕极了，空气中的愤怒情绪几乎饱和。
除了观赛的学生们之外，看台上，切瑟西军校的教官们神情也非常凝重。
今年的联赛安排在中枢星举行，本就是为了下半年的军部选拔做铺垫。
如果没有这场意外，切瑟西军校原本能在选拔中分到至少200个名额，但今天过后，恐怕会直接缩减一半。
“现在论坛里流行的说法是切瑟西的赛训出了点问题，意见不同，有人看见他们在训练场里吵架，虽然心态确实影响发挥，但也不至于烂成这样吧。”
岑默将论坛里的“内部消息”全部看了一遍，试图找出切瑟西状态如此反常的原因，从对手的失败中吸取教训。
但看来看去，论坛里除了模棱两可的消息，就是毫无依据的猜测，虽然众说纷纭，但每一个看起来都非常不靠谱。
最后叉掉一个“转我10星币，看切瑟西事件始末”的帖子之后，岑默悻悻地关闭了终端。
“总不会真是队内矛盾吧？”他喃喃道，“吵个架联赛也不打了？”
凯丝在切瑟西有个关系不错的朋友，和对方聊了几句之后，她的神情迅速地转变成了目瞪口呆。
岑默敏锐地注意到了队友的变化，连忙问道：“怎么样怎么样？你搞到消息了？”
凯丝已经捂住了嘴巴，组织了半天语言，仍然觉得难以开口，于是直接把终端屏幕翻转过来，让他自己看。
岑默凑过去。
没看多久，他的眼睛就慢慢瞪大了，倒吸了一口气。
“这这这，他们，这也太……”岑默的表情从震惊变为疑惑，最终停在类似感慨的情绪上，“人类的生活太丰富了。”
周榛说：“到底什么情况？简要讲讲。”
岑默开始比划：“他们队里除了机械师全是Alpha，四个A！这个机械师同时和四个队友谈恋爱，跟他们所有人都说暂时不公开，我靠，从建队就开始了，上周才翻车。”
周榛向来冷静，此时也难免沉默了：“……确实丰富。”
“还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矛盾呢，结果就是这事儿啊。”岑默想了想，倒是放下心来，“那我们必不可能重蹈覆辙。”
凯丝没跟上他的思路，一边将屏幕翻转过来，一边疑惑道：“嗯？”
岑默：“我是说，我们队里不可能出现这种情感问题吧。”
他伸手点了一圈，自信满满地说：“我和你都没那方面想法啊，剩下的，他们仨都是A，难道能擦出什么爱情火花？再说……”
话音刚落，一道不善的视线立刻落在了他的后背上。
岑默对目光十分敏感，当即激灵了下，把后半截话吞回去，茫然回头望。
身后只站着一个出了竞技场就默不作声的江遇。
他的表情的确不是特别好，眼睛微垂着，显得相当冷漠，深黑的眼睛里浮着一层淡淡的烦躁。
但岑默想了想刚才的对话，感觉这事和江遇扯不上半点关系，他于是移开了目光，微眯着眼睛四处张望。
周榛：“又怎么了？”
岑默神情严肃：“有杀气。”
周榛：“？”
她也跟着一起扫视身周，但周围只有一些相隔很远的外校学生，都在和各自的同伴交谈着，并没什么奇怪的人。
这时，江遇已经收回了目光。
他此刻前所未有的清醒。
那些纷乱的情绪，那些彷徨、困惑与无措，都像光线一样在思绪中汇聚起来，形成一个明亮的光点。
这光点在心里灼出轻微的热意，无法忽视。
江遇垂眼看着自己的指尖。
也许他真的……
……对一个Alpha心动了。
就像岑默他们说的一样，这很正常，这没有什么什么可奇怪的，江遇在心里反复对自己说着，这是正常的感情。
可是唐簌又是怎么想的呢？
他们之间初遇并不愉快，后面，也都是些意外的交集和往来，如果不是联赛，如果没有芝德，他甚至很可能不会再见到唐簌。
江遇慢慢地攥紧手指。
唐簌又是怎么看待他的呢？
必须要冷静。
至少，要先试探一下。
江遇这样想着。
没过多久，他们就已经回到了住处，在走廊道别之后，各自往房间走去。
江遇仍想着心里的事情，无意识地抬起眼眸，目光在走廊中来回摇晃着。
忽然，他的视野里出现了一簇栗棕色的卷发。
.
唐簌踏出悬浮车，快步往酒店中走去。
和叶韶青聊了那么一会儿，她心里已经生出无数疑惑，此刻只想尽快回到房间，好好查一查叶家那位理事官的相关资料。
或者直接去问唐凌，但也许她不愿意说。
唐簌再一次想，叶韶青果然是个麻烦。
他明显是个惯于掩饰情绪的人，却这样交浅言深，多么奇怪。
如果他真有什么目的，必须要弄清楚。
唐簌边想边迈入走廊，正打算回到自己的房间，就恰巧看见了站在几步开外的江遇。
他垂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人造阳光投过窗户照在长长的睫毛与水润的眼珠上，像即将滴落的金色泪水。
唐簌顺着墙壁上碎乱的阳光向前走，距离越来越近，但江遇始终没有察觉到，只是垂眼看着地面，仿佛陷在某种幻觉中。
直到他们之间的距离拉近为一米，江遇才恍然惊觉，蓦地抬起头来。
那双深黑色的眼睛里闪过些难以察觉的惊慌。
唐簌看了眼时间，疑惑地问：“你们没看完比赛吗？”
离比赛结束明明还有两个小时。
……虽然那种比赛也不是很值得看。
江遇没有立刻回答。
虽然唐簌绝不可能知道他的内心想法，但江遇此刻还是有种被抓包的心虚，他抿了抿唇，努力将思绪重新聚拢。
他朝唐簌走进两步，正想回答，却蓦然停住了。
空气中，有一丝极淡的晚香玉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