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嘉妙
其中也许包含着某些复杂或纯粹的情绪,但也模糊不清,像敞开来放了太久,内容物一点点蒸发的香水瓶,观感上是完完全全的透明。
以经验判断,多半是从抑制贴的包裹下逃逸的一丁点信息素。
信息素的来源,只能是江遇。
咦?
没走吗?
唐簌将密封罐放在地上,站起身,疑惑地扫视了一圈。
视野里仍然空无一人。
工作间虽然比以往整洁了一点儿,但也只是将已有的东西摆放得更加有逻辑了而已,物品的数量并没有减少,高高堆起的杂物遮蔽了视线,也创造出许多盲区。
的确很适合捉迷藏的游戏。
躲在哪儿了?
循着信息素的踪迹,唐簌在室内认真地寻找起来,慢慢地,她的目光落在了工作间左侧的飘窗上。
如果判断没出错,花香似乎就是从这儿传出来的。
工作间依靠空气循环系统通风,并没有窗户,这个飘窗只是一个室内装饰,蒙着一层薄薄的绒帘,窗外是拟真投影制造的景观,窗内是堆成小山的书籍和零件。
假如藏在这里,确实很难找到呢。
“江遇?”
唐簌试探地叫了一声。
无人回应。
但过了两秒,飘窗外的绒帘轻轻晃动了一下。
唐簌松了口气,绕开书堆走过去。
“怎么躲在这里?”她边走边问着,“找到警卫机器人了吗?”
把权限给江遇之后,她才想起来去联赛前做过一次清理,这类暂时用不着的成品都堆放在一个有点隐蔽的储物室里,不熟悉结构会很难找。
找不到所以在生闷气?还是说……看过之后发现没有想象中那么有趣?
唐簌猜测着可能的原因,走到了飘窗前。
信息素稍稍变得浓郁了一点。
不清楚内情的人走进来,说不定会以为她是在窗台上放了一束花。
唐簌胡乱的想着这些,在飘窗前停下脚步。
未等她开口询问,帘内忽然伸出一只手来,抓住她用力往里一拉。
唐簌毫无防备,下意识拉着窗帘想稳定身形,但作用微乎其微,她仍然踉跄着往前扑,倒进了一个满是花香的怀抱。
衣领似乎被轻轻攥住,但很快又松开,慌乱地碰了碰她的胳膊,像是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似的。
花香味愈发浓郁。
唐簌又想起了那个古老的童话故事。
住在花苞中央的女孩……大概,就是这样的感受吧。
装饰性的飘窗空间很小,只能勉强容下两个人,呼吸之间,水汽和花香渐渐交织在一起。
唐簌很快从短暂的混乱中冷静下来,手掌撑着窗台,翻身跪坐起来。
江遇背靠墙坐在窗台上,腿随意地曲起,一只手抓着她,另一只手背在身后。
好像能听见纸张摩擦的声音。
窸窸窣窣的,不注意听根本发现不了。
工作间里……还有全息纸张以外的实体纸吗?
唐簌眨了眨眼,低下头,长长了许多的栗色卷发垂下来,有一些落在了江遇的肩上,随风微微摇晃着。
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那长而弯软的睫毛,随着眼睛的眨动如蝶翼般扑闪。
他的脸颊似乎泛着红,唇紧紧抿着,眼睛也不知盯着哪里看,总之,不是多么自然的表情。
唐簌等了一会儿,江遇仍未开口说话。
明明是他非要把她拉过来的,但靠的近了,却又像突然害羞起来,把脸转开了。
唐簌用指尖戳了戳他的脸。
“躲在这里做什么呀?”
她压低声音,语速很慢地问道。
在狭小的空间里,这句话听来轻如呢喃,像情人间的私语。
飘窗外的拟真投影,正好也停留在满是星星的夜晚。
夜空蓝如鸢尾,繁星浮动,波光粼粼的海面摇动着,仿佛遥遥呼应着那难以平静的心湖。
江遇终于慢慢地把藏在身后的右手拿了出来。
纸张折叠摩擦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唐簌低头看着那张十分熟悉的画纸,刚要抬手去接,就感到袖子又被拉住扯了一下。
“这是什么时候画的?”
江遇抬眼问她。
“让我看看。”
唐簌说。
她朝江遇靠过来,白色实验服的长长下摆随着动作晃动,贴着他的手臂轻轻扫过,衣角垂下的系带被抓在了手心,偶尔被拨弄得晃动一下。
江遇只瞥了眼那幅画,就像被烫到似的猛然移开了视线,耳尖的红色愈深,扯着系带的手指蜷缩起来。
没过一会儿,他又忽然抬起眼来直直看着唐簌,恼羞成怒一般,用力扯了一下她衣角的带子。
真没出息。
江遇在心里对自己说。
只是一幅画而已,至于反应这么大吗?
以他们现在的关系,之后……这种东西想要多少张都……
……都可以吧?
江遇越想越觉得毫无自信,刚提起的气势又一下子弱了下去,气急败坏之下,使劲儿扯了扯那条长长的松紧带。
衣摆立刻卷起了一小圈,被拉长的松紧带晃动着,像逗猫棒上的穗子。
江遇盯着看了一会儿,抿了抿唇,又伸手将它一点点复原了。
她的衣服上,似乎总是有这样那样的小装饰品,有些是特别的设计,有些只是普通的结构。
但不论哪种,他都喜欢拽着玩就是了。
某些时候,简直是排遣心情的绝好工具。
“咦……?”
唐簌翻动着那张画纸,没有理会这些小动作,只在感觉到衣摆被拽住时,顺着拉扯的方向微微弯了弯腰。
花时间看了看手中的画幅之后,她的眉毛慢慢皱了起来,眼睛里闪出一点疑惑。
江遇一直注意着她的神情,立刻发觉了这点异样,仰头问:“怎么了?”
“唔……”唐簌思考了一会儿,实话实说道,“我忘记是什么时候画的了,应该是哪天随手……你很想知道吗?”
她低下头,看着那双仿佛突然冒起火来的眼睛,迟疑了半秒,又举起画纸打量起来。
但没过两秒就摇了摇头。
“真的不记得了。”唐簌的语气很诚恳,“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但大概是在法瑟的那几天,可能是停赛公告发布之后……这是联赛纪念册里的稿纸,多余的都没有带回来。”
但这几句解释没能让江遇的心情变好。
他的眼眉一下压低,黑眸随之暗沉下来,显得有一点点凶。
但手指还紧紧缠着唐簌的衣摆不放,偶尔扯动一下,像是非得捏着什么东西才觉得安心。
“你不记得了?”
江遇很不高兴的复述了一遍,控诉道:“联赛才刚过去不到一周。”
他越是说,越是觉得心情在不断变差。
原本只是随口问一句,不是非要听到答案不可。
若唐簌直接忽略这个问题,也许江遇会有一瞬的失落,但也只会是非常短暂的情绪而已。
可是她回答了。
却显得比不回答还要敷衍。
江遇用力拧着那截松紧带,眉毛也拧了起来。
也许根本是他自作多情。
说不定,这种随笔只是唐簌从前就有的习惯,给很多人都画过。
根本——根本不是什么特殊的……
江遇胡思乱想起来。
但唐簌却仍然很平静,甚至因为过分平静,显得有点茫然。
“因为太多了嘛。”她放下那幅画,无奈地说,“我也不是什么都能记得清楚呀。”
说完,唐簌隔空操控助手机器人开了机,让它们从修理台那边拿了一个金属盒过来。
“喏。”
她把那盒子打开,说道:“都是工作时的随手画,嗯……应该有几张标了日期。”
江遇顺着她的动作往下看,视线一点点凝在了盒子里大小各异的小纸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