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翟佰里
史鼏是个心思深的,以前病的快死的时候,都没忘记给?家族留下后路,原著中后来荣国府落败,保龄侯府虽然?也受到了牵连,但好歹没被抄家,还?有个皇帝心腹忠靖侯撑起门户,比荣国府那种男人几乎死绝的状态好上不知多少倍。
如今史鼏身?体?好了,那自?然?就支棱起来了。
再加上早早投奔珍贵妃座下,对待林瀚自?然?也就十分尽心,厚黑学一套一套往那纯良的脑袋瓜子?里面塞。
如今的林瀚,早已不是当年得知妹妹昏厥,只能?坐在床边默默哭泣却无能?为力的林瀚了。
从福旺酒楼出来后,林瀚没有回府,而是直接去了保龄侯府,此?时保龄侯史鼏刚刚给?大皇子?讲课结束,换了身?衣裳,歪在炕上看了两页书,就被告知说林瀚来了。
文氏拿着针的手?微微一顿,诧异地看向?史鼏:“林大人这些日子?不该忙着婚事么?怎么有空来保龄侯府?”
“他的堂兄林如海来了,怕是为了河道治理拨款的事。”
史鼏刚将腿垂下炕沿,旁边的丫鬟便赶忙上前来给?老爷穿靴子?,文氏也赶紧放下手?中的绣绷,起身?为自?己老爷将身?上压的有些褶皱的袍子?给?拍平,临出门前还?给?披上了披风。
史鼏也不着急,任由她细心为自?己整理好衣衫。
正因为他病过,所以对这些细节格外的注重。
“今晚不回来用膳了,你自?己在屋里随便用些,别出去了。”史鼏临走前还?不忘交代文氏。
文氏自?从身?体?有了好转,他们夫妻的生活也上了正轨,以前病着的时候在床上用膳都很平常,如今身?子?好了,反倒是必须要去花厅用膳了。
用文氏的话说,当初那是没法子?,如今身?子?好了,自?然?该规矩起来。
文氏嗔怪地睨了他一眼:“你当我傻呀,天?冷还?会?死守那些规矩?”
史鼏笑了笑,说了声:“回去吧,外头冷。”便转身?往前院的方向?而去,文氏站在后面看了好一会?儿,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了,才回头进了屋内。
与外头的寒冷相比,屋内如春天?一般温暖。
史鼏很快到了前院书房,此?时里面还?不算很暖和,虽然?点着炭盆,但里面的红罗炭只堆放着,还?没完全燃烧,可见是刚刚烧的,林瀚裹着厚厚的棉大氅坐在椅子?上,神?色怔怔,连他进了门都没发觉。
史鼏也不说那些客套话,进了门便问道:“怎的今日有空上门?”
“是我叨扰了。”林瀚被冷的有些恹恹。
他哪里想到,史鼏回来竟不在书房,而是直接去了正房,他是只要回了家,家中最暖和的地方必定就是书房,不到睡觉的时候,是坚决不回房间的。
“说吧,出了什么事?竟叫你这般愁眉苦脸,难不成是顾家那边……”
“没有。”
提及未来老丈人家,林瀚赶忙打断了史鼏的话,顾太师风光霁月,虽座下弟子?无数,为人却很清廉,起初对林瀚这个宠妃之兄并不满意,只觉得他是沽名钓誉,依靠裙带关系的纨绔子?弟,后来还?是数次考校之后才对他有所改观,也幸亏他是真有才学,否则老太师说不定真能乾清宫中长跪不起。
林瀚可不想被外头的流言蜚语坏了婚事。
所以能?不提就不提是最好。
“只是有些事想要来询问侯爷。”
林瀚也不是喜欢拐弯抹角的人,等书童给?史鼏端了茶退下后,才开口继续说道:“今日我与堂兄在酒楼用膳,隐约间听见隔壁包房有人大言不惭,虽说有些姻亲关系,但侯爷也知晓,我与堂兄这一路走来可谓谨小慎微,生怕行差踏错,可谁曾想,这人口气却是大的很,口口声声拿娘娘说事。”
他叹了口气,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
“若是往常,我必定是要愤怒万分,可你可知晓,今日我是在哪里听到这一番言语的?”
“哪里?”
史鼏也蹙起了眉头,如今宫中虽只有三个皇子?,还?都是一母同胞,但陛下还?年轻,未来未必不会?再有皇子?,所以大皇子?的身?上便不能?有任何污点,不能?叫人抓到丝毫大皇子?的把柄。
当年宸妃安王之事,决不能?再发生了。
“福旺酒楼。”
林瀚说着嗤笑一声:“这全京城谁不知晓这福旺酒楼乃是当初娘娘入宫时,家中为她准备的嫁妆铺子?,这些年背靠娘娘,安分营业,倒也在文人墨客间经营出了几分好名声。”
“说话的那人,正是荣国府嫡出的二老爷贾政,也是我堂嫂的嫡亲二哥。”
“与他说话的那人与荣国府乃是本家,也姓贾,名叫什么不清楚,只知晓他的字为‘雨村’二字,据说当初曾官至知府,后被陷害才丢了官身?。”
“只是我听着那言语中谄媚丑相毕露,倒也不见得是被陷害了。”
史鼏:“……”
好的,他确定了,这哪里是来询问的,这是来告状的。
荣国府的老太君是他的姑母,林瀚就差明的问他,你姑母那傻儿子?你管还?是不管。
不过:“福旺酒楼?他竟带着人去那边?”
“可不是嘛,这些年也没听见他走动,如今那贾家的闺女进了赤水行宫,反倒是开始出来活动了。”
林瀚虽然?哼笑着,但语气却是阴恻恻的,已经开始了阴谋论。
史鼏不愧是林瀚另一种意义上的老师,此?时也跟着阴谋论:“难不成他们竟想提前败坏大皇子?的名声,为那个不存在的孩子?铺路?”
林瀚:“……”倒也不必要那么阴谋论。
他直觉贾政没那个智商。
但是万一呢?
谁敢打包票贾政以前不是扮猪吃老虎呢?
能?叫荣国公临死之前还?要去宫里求太上皇给?个荫恩的名额,叫还?在荫恩哥官位的儿子?,能?是个简单孩子??
书房里一时间全是沉默。
另一边,林如海则是直接回了家,到了冬日贾敏就受不得寒,一天?到晚窝在暖阁里,轻易不出门,所以林如海一回来便直奔暖阁,很快,就见到了正在暖阁里算账本子?的贾敏。
到底是多年的夫妻,只一个照面,贾敏就察觉了林如海的不愉。
“老爷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林如海没说话,只冷着一张脸,任由丫鬟上前来为他取下披风,他并?非喜爱冷战之人,只是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贾敏自?然?也是放下账本子?,亲自?端了茶给?他。
林如海接过茶盏喝了一大口,才斟酌着将酒楼中的事告知了贾敏,荣国府是贾敏的娘家,他这个当姑爷的不好斥责,但叫贾敏传个话却是不难。
“……我尚且管着娘娘的嫡亲父亲,不叫他仗着身?份胡乱招摇,却不想一家子?战战兢兢,倒叫旁人借了风头。”
这话不可谓不重,贾敏直接白了脸。
林如海长叹一声:“若为此?阻碍了林家起复之路,日后我去了地下,该如何面对列祖列宗,说不得娘娘被迁怒了,日后林家全族都会?遭逢灭顶之灾。”
“岳父当年如何文韬武略的一个人,怎两个舅兄如此?不知轻重呢?”
一连几句狠重的话,叫贾敏泪水涟涟。
她捂着胸,哭的泣不成声,不由想起前些日子?在荣国府中所受的委屈:“早前儿十多年我在姑苏,不知家中情况,只与母亲书信往来,竟真觉得府中是个多钟灵毓秀的地儿,可谁曾想,自?从我回了京城来,所见识到的桩桩件件,都叫我心如刀绞。”
“老爷。”
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向?林如海:“荣国府乃是我的娘家,本不欲说出那些污糟来,惹得老爷瞧不起我,只是……”
贾敏想到母亲对玉儿的觊觎,对宫中娘娘的数次虎视眈眈。
只一个不察,半个多月未见,前两日回家时,竟被告知侄女贾元春通过小选进了赤水行宫,想走甄太妃的路子?入宫为妃。
自?从知晓后,她便仿佛被劈成了两半,一半说着,你乃荣国公之女,荣国府生你养你,你不说帮衬娘家,至少不能?拖娘家后腿,另一半则说着,你已经嫁入林家,成了林家妇,纸包不住火,如今帮着娘家瞒着,早晚有一日会?被老爷发现,林家于京城立足本就不易,若妨碍到了宫中娘娘,怕是就该会?夫妻离心,说不得连女儿黛玉都会?受到牵连,你真的能?受得了这样的下场么?
她焦虑几日了。
今日又被丈夫告知娘家兄长在外面仗着娘娘的势,到处惹是生非。
她捂着胸口就歪了下去。
林如海吓了一跳,赶忙上前将她揽在怀中,也顾不得冷脸,语气焦急万分地说道:“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适?红袖,快请大夫——”
“不用。”
贾敏赶忙拉住林如海的手?。
她只是一时闭了气,眼睛花了这才倒了下来,她手?指紧紧攥着林如海的袖子?,色内厉荏地喊道:“都不许进来。”
外头骚乱的脚步声很快停息了。
贾敏这才攀着林如海的胳膊说道:“我也是前两日才知晓,我那母亲还?没死心,竟叫元春好好的大户人家嫡出大小姐,入了那起子?见不了面的地儿,从小选的女官做起,指望着太妃娘娘能?将元春送到陛下身?边去。”
她闭了闭眼。
声音颤抖:“我劝也劝了,说也说了,更?甚至发了火,可我母亲却一门心思往宫里钻,甚至……”
想到那一日母亲说起林黛玉时那副施舍模样,贾敏心中就忍不住的起了怒火,她咬牙切齿,泪水含在眼里:“甚至还?说我们的玉儿身?子?骨差,日后难以嫁出去,想等两个玉儿长大后,叫他们成了婚,叫玉儿嫁回荣国府去……”
后续的话,贾敏不用再说了。
她歪过身?子?趴在枕头上,无声的落泪。
林如海则是拳头越攥越紧,好半晌才仰起头深深的吸了口气。
遥想当年,他迎娶贾敏确属高攀,荣国公位高权重,一门两国公,家世何其?显赫,而他只不过是个无爵位可继承的小侯爷之子?,他唯一引以为傲的便是读书上面确实聪慧。
若非荣国公一门心思想从武将转清流,他……未必能?被荣国公看在眼里。
只是这个岳母……则是自?始至终未曾看得起他过,哪怕他如今官居二品,她依旧能?够对他颐指气使?,言语中不乏嚣张霸道的之态。
“怨不得刚到京城时前去拜访,老太太话里话外说什么照料不照料,原是为着这回事。”
林如海坐了好半晌。
坐到贾敏都哭不动了,天?都有些泛黑了,才缓缓开口问道:“荣国府的年礼你可曾备好,送过去了?”
“备好了,还?未到日子?呢,便一直不曾送。”
“那便不送了。”
林如海长叹一声:“明日我再去求见陛下,后日我陪同瀚哥儿去一趟顾太师府,大后日我们便回姑苏去吧。”
“可大后日……”
贾敏心中一惊,下意识就想要反驳。
不送年礼……这是要断亲的架势啊。
“没什么可是,哪怕是靠双腿走,也是大后日就走。”
林如海重重一拍桌子?,发出一声巨响,他沉重呼吸着,却不看着贾敏,他不忍心看妻子?那双受伤的眼睛,但是……有些事不得不做,有些人不得不防。
若荣国府有朝一日落了难,他自?会?拉拔一把,但如今这样的帮衬,还?是算了吧。
他直愣愣地起身?,不理会?贾敏错愕的目光,径直回了前院书房,哪怕书房里面没烧炭盆,更?没有火墙,也没有阻止他的步伐。
寒冷只会?让他的脑子?更?清醒。
宫外如何因为一个吹牛逼,而引发的两家断亲的事,暂且还?没传到宫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