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翟佰里
阿沅看着新?呈上来账本子,又看看下面点头哈腰,笑的一脸谄媚的内务府总管,挑了挑眉:“哟,倒是个机灵的。”
“娘娘哪儿的话,这一年来奴婢们可是很想念娘娘呢。”总管听出了阿沅的语气里?并没有?生气的意?思,笑的愈发的开怀,那矫揉造作的声音也愈发的婉转。
阿沅:“……”
这总管哪儿都好,就是有?个不好,不爱好好说话,总要把那个音调拐上十八个弯儿,好像这样才舒服似得。
“去年的账本子呢?”
阿沅不动?声色地换了个方向歪身子,想要将身上的鸡皮疙瘩抚平。
总管立即干笑一声,小?声求饶:“娘娘……”
阿沅冷哼:“看来去年一整年你们都不老实啊。”
总管能咋说呢,只能赶紧表忠心:“都是奴婢们猪油蒙了心,看着坤宁宫娘娘手松,就忍不住做了些错事,如今已然知晓自己的错处,还求娘娘网开一面,饶恕奴婢们。”
瞧这话说的,就差说皇后娘娘无能,所以才镇压不住他们了。
“既如此,去年的事本宫便不再追究,如今本宫重?掌宫权,若你们胆敢再犯,本宫定?是不饶。”阿沅合上账本子,语气依旧很和善,可说出的话却叫下面的总管背脊冒了一层冷汗。
“是,奴婢们定?会忠心耿耿,绝不叫娘娘为难。”
阿沅‘哼’了一声,这才叫人退下了。
总管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退出正殿时?还听见里?面传来珍贵妃的声音:“辛苦紫珊姑姑走这一趟,还请姑姑回去好好劝一劝娘娘,既然身子不好,就该好好养着才是,这今儿个不好就把宫务往本宫这一丢,明儿个好了又给收回去,这来来去去的,跟儿戏似得,她愿意?玩,本宫还没空呢……”
乖乖,这珍贵妃娘娘对皇后娘娘身边的姑姑那是一点儿都不客气呀。
果然子嗣才是最大的底气。
虽然珍贵妃出身民间,可谁叫人家肚皮争气呢?如今宫里?唯三的皇子全是人家生的。
等总管走了,阿沅的声音才没了,紫珊也不似刚刚那般冷着脸,脸上挂上了笑容:“主子。”
“皇后娘娘如何了?”
阿沅合上账本子,这些都是紫珊刚刚送过来的,不仅送来了账本子,还送来了对牌,显然,年前水琮还说让她协理六宫呢,除夕夜宴自觉丢了人,对皇后产生了不满,如今借口皇后体弱,直接将宫务交来了永寿宫:“病的可严重??”
“身体尚可,只是心里?面不好受。”
皇后如今十分依赖紫珊,而紫珊也利用这份依赖把控着整个坤宁宫,比起恬儿当?初的急功近利,紫珊明显的更加润物无声,如今皇后偶尔也会跟她说一些心事:“她自觉是陛下的妻子,却不得信任,心里?那道坎儿过不去,自己跟自己别扭呢。”
阿沅:“……”
不难想象。
牛继芳本就是那种嘴上洒脱,心里?爱钻牛角尖的人。
紫珊往前一步,对着阿沅眨巴了一下眼?睛,然后小?声说道:“昨天晚上陛下宿在坤宁宫,却未曾和皇后娘娘同宿,皇后娘娘独宿西暖阁的那间寝殿里?。”她贴到阿沅耳边,一手挡着嘴,不叫人看见她的唇语:“自从去年从玄清行宫回来后,陛下和皇后就没同宿过了,西暖阁那个寝殿还是奴婢亲自收拾出来的呢。”
“你是说,从去年重?阳过后,陛下和皇后就没那事儿了?”阿沅诧异。
水琮这是连敷衍都不乐意?敷衍了?
紫珊点头:“应该说从陛下和皇后成婚起,他们之间这事儿就很少,皇后娘娘的身子很瘦,也很孱弱,房事上该是有?心无力的。”
后宫多?少环肥燕瘦的妃嫔,水琮又不是个愿意?委屈自己的,皇后身子干瘪,他自然不愿意?碰。
阿沅忍不住长?叹一声:“这才一年啊……”
水琮是跟她吐槽过,但她以为水琮至少会给皇后一些面子。
谁能想到呢?
帝后大婚才过了一年,就已经貌合神离了。
回想去年这时?候,皇后才刚进宫,水琮还特?意?宿在坤宁宫一个月成全体面,谁曾想才短短一年,水琮连装都不乐意?装了。
阿沅拍拍桌子上的那一摞账簿子,这脸打的,太响亮了……她都有?点忍不住同情牛继芳了。
果然男人薄情起来,是真薄情。
也幸好她天生没长?恋爱脑,不会迷失在水琮所谓的宠爱里?。
皇后……
“本宫怎么都想不明白,皇后到底喜欢陛下什么?”
紫珊走后,阿沅看着金姑姑,眼?中写满了真诚的困惑。
金姑姑沉默半晌,到底嬷嬷本能让她说不出批判皇帝的话,只能囫囵着回答:“奴婢也不知晓,想来是因为皇后娘娘的父亲与兄弟皆是体弱之人,难得碰见咱们陛下这般康健的吧。”
阿沅已经生完了孩子,也坐完了月子,正月一过,二月初一就要开始恢复去坤宁宫请安,但大家伙儿都知道,皇后娘娘病了,连宫权都交出去了,可见病的不轻,所以这个请安自然是免了。
水琮到底还要做些表面功夫。
整个正月他在坤宁宫宿了十天,在乾清宫宿了二十天,当?然,是独宿,没有?召妃嫔侍寝,只在正月十五那天将账册和对牌送去了永寿宫。
看似无情,却还是给皇后留了面子。
只是正月一过,憋了一整个正月的水琮就立即跑来了永寿宫,天还没完全黑就催着人去沐浴,然后便拉上了床,一通胡闹过后,已经很晚了。
水琮喊了两碗素面,活动?累了的帝妃二人,穿着凌乱的寝衣,带着一身水汽地坐在炕上裹着大氅嗦面条。
等吃饱喝足漱了口,二人才又躺回了床上。
阿沅运动?了一场,这会儿精神正足,也就没有?涂药剂,拉着水琮便开始八卦了起来:“陛下,臣妾听说今年是个极好的年,京城有?很多?喜事要办,前两日安王妃入宫时?还跟臣妾抱怨来着,说家中无事,反倒是礼送出去不少。”
“今年确实婚事多?。”
水琮与阿沅相反,他运动?完了就想睡,尤其在刚吃完一碗素面的情况下,格外的满足,又贪恋怀里?的温香软玉,干脆抱着人不撒手,半闭着眼?睛。
温热的手贴在她的后背,将她酸软的腰烘的舒服极了。
阿沅眯了眯眼?睛:“恩?为什么?难不成是什么极好的年辰么?”
“并非因此,而是因为今年取消了大选。”
没了大选,那些预备参选的人家便会早早地给孩子定?下婚事,婚期还是越快越好,婚期越早,就越证明他们没有?送家中女儿入宫的心思,免得叫那些男子觉得自己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夫妻间反倒生了嫌隙。
“原是如此,怨不得安王妃送礼送的心疼呢。”
宫中大选虽不似民间大选那般,一口气选中三千秀女入宫,却也有?少说百余官宦之家的小?姐参选,这些小?姐们一个个全都得在短时?间内找到婆家嫁出去,也着实是艰难。
毕竟好男儿就那么多?。
能叫安王妃送礼的人家,怕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家,能将安王妃送礼送到跳脚,足以见到想要送孩子入宫的人家有?多?少。
“大嫂就是太抠了。”
水琮说起安王妃,也是忍不住地咧嘴笑:“大哥在西北这几?年,奇珍异宝可没少往京城运,朕都要开个新?库房存放那些名贵的皮子,朕都有?这么多?,想来大嫂只会有?更多?。”
都这样了,还哭穷呢。
这个大嫂有?点贪心了。
“不止呢,臣妾还听安王妃说,京城宁国?府的世子要迎娶一个七品小?官家的女儿做正妻,虽说如今宁国?府已经落魄了,但太上皇顾念老臣,她总要表示一二的,便送了两件孔雀裘过去做贺礼。”
说起孔雀裘,阿沅就来了兴趣。
翻了个身,下巴抵在水琮的肩窝,胳膊也搭在了水琮的胸膛:“陛下,臣妾也想要孔雀裘,据说整个披风都是用金线绣制,华美非常,臣妾也想要。”
“孔雀裘?”
水琮在脑海中盘点自己的私库,确认确实有?之后,便径直点了头:“行,明儿个叫长?安给爱妃送来。”
阿沅眼?睛一亮,立即送上香吻:“臣妾谢陛下隆恩。”
水琮十分登徒子地手往下一滑,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真谢朕的隆恩,就养好了身子,过两年再给朕生俩皇儿。”
他如今已经对其他妃嫔不报希望了。
他是看明白了,这后宫怀孕就是一茬一茬的,要么几?年不开怀,要么一怀好几?个,自从阿沅怀孕起,这一年多?皆是其他妃嫔侍寝,可偏偏后宫就一个人都没怀上。
“陛下……”阿沅佯装羞涩地将脸埋进他的胸膛。
生个屁!
当?她是母猪么?
她真想告诉水琮,他死之前就这三个儿子了。
“行了,不逗你了。”水琮见将人逗得耳朵通红,怕把人逗急了眼?,赶忙转移了话题:“爱妃刚说宁国?府要娶一个七品小?官家的女孩儿?”
水琮的瞌睡虫被八卦给震跑了,这会儿精神又好了:“怎么回事?”
“臣妾知晓的也不多?,只听了那么一耳朵,说是荣国?府的老太君给宁国?府的侄孙聘了一房元配妻子,竟是个七品小?官家的女儿,据说那孩子还不说家里?的嫡出,而是夫妻俩去善堂抱养回来的孩子。”
阿沅翻了个身,后脑勺枕着水琮的胳膊:“据说是个特?别好的女孩儿,叫荣国?府的老太君一眼?便相中了,忙不迭地就给侄孙下了聘,还特?意?请了官府的冰人呢。”
宁国?府和荣国?府?
特?别好的女孩儿?
水琮的脸色瞬时?变得有?些怪异起来,这两府说起来也是很有?名的,起初在水琮跟前并未挂上号,着实因为他们两家的子孙不像话。
好歹还挂着敕造宁国?府和敕造荣国?府的匾额呢,怎么就落魄到要娶那样一个父母不祥的女孩呢?
“也太不像话了。”
这叫这两家的女孩儿日后怎么嫁人?
水琮低声叱骂了一句,除此之外,却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举动?。
毕竟这是人家的家务事,他虽然是皇帝,但也管不到人家后宅里?面去,只能说这两家做了糊涂事,将自家的女孩儿给坑到沟里?去了。
而且他记得……
这次被分配去赤水行宫的几?个姑娘里?,就有?荣国?府的嫡女。
想到这里?,水琮眼?底不由染上厌恶,这荣国?府当?他是什么?什么脏的臭的都往宫里?塞?
阿沅不知道水琮心中所想,不然高低得反驳一下,人家贾元春长?相貌美,性?情端庄,神似梅妃,原著里?更是封号贤德,是皇帝亲口夸赞的‘贤孝才德’,怎么就是脏的臭的了?
三月初八,宁国?府三等将军贾珍之子贾蓉大婚,迎娶的是京城七品营缮郎秦邦业的长?女秦氏。
新?娘子虽然才年方十六,但长?得却很不错,身量高,身条很绝,身姿丰腴自带风流,红色的嫁衣穿在身上,显得格外的娇妍,十五岁的贾蓉跟新?娘子站在一起,就显得青涩许多?了,个子虽然不算矮,但身形偏瘦,皮肤又白,面容五官看上去还像个孩子,只嘴唇上毛茸茸的小?胡子昭示着他已经成人了。
这一天,荣国?府很是热闹,吹吹打打一整日,新?娘子被送到了新?房内。
贾蓉心中虽嫌弃妻子门第低,可到底还是有?憧憬的,在众人的起哄下,拿着秤杆子挑开了盖头,便对上一双如烟似幻的眸子。
这身姿丰腴自带风流的姑娘,竟长?了一张清丽婉约的脸,尤其那双眼?睛看过来时?,只叫人心都跟着颤了颤。
贾蓉虽不是初哥,却没经手过这样漂亮的姑娘,霎时?间看的双耳爆红,紧张的双手都不知该如何摆放,听着耳边那些嫂子婶子的打趣,他只恨不得立即将人们赶出去才好。
低垂着头,只顾着看着秦可卿那双白皙修长?如青葱一般的小?手,自然也就看见秦可卿眼?底一闪而过的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