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翟佰里
按理说她弟弟病好了,她该是好好养身子?才是,毕竟如今镇国公府全靠她撑着呢。
却不想还是病了。
“她是被前些时候镇国公府抄检两个管事的院子?给吓到了,这才病了。”水琮叹了口气,对牛继芳的身子也是没了办法。
他虽想两年后废后,却也没想过要?她死,如今她这一心求死的模样,反倒是让他感觉有些棘手了。
“哎,皇后娘娘的身子?……”
阿沅也跟着劳心,她是真希望这个皇后能□□一点,最好坚持个十年!
“不提她了,总归太医院的太医们随时待命,若还是坚持不住,也是她的命数。”水琮对这个妻子?没有感情,在他心目中,牛继芳只是皇后不是妻子?,所以提到她的生?死,他淡漠的很。
两年之?期。
若牛继芳当?真熬不到两年死了,他也不介意装一下深情皇帝,为皇后守一年妻孝,再?立继后。
阿沅叹了口气,已经开?始愁要?是牛继芳坚持不住薨逝了,皇帝肯定要?娶继后的,到时候她又得开?始干活,说实话,安逸日子?过多了,真不爱上班。
尤其想摆烂!
帝妃二人各有心事,却都未曾与对方透露分毫。
一夜好眠,次日清晨水琮起?身上朝,却不想门帘子?撩开?,就看?见外面银装素裹,整个院子?都被厚厚的雪铺满了,只除了中间临时铲出的一条路。
水琮没急着出门,而是立刻转身进了帐子?里,略带凉意的手立即抚上阿沅的脸,将还在睡梦中的阿沅给冷的一激灵,迷迷糊糊地醒来,就听见水琮略有些激动的声音响起?:“爱妃快醒醒,外头下雪了。”
阿沅瞬间清醒,掀开?被子?就下了床。
披了件氅衣就趿着睡鞋小跑到烧的暖融融地炕上,推开?窗棱朝外看?,就看?见满地的白雪。
水琮跟了过来,看?着那厚厚的雪,眉心微蹙:“这雪还在下,也不知还会下多久,京城乃是繁华富庶之?地,却也有贫穷人家,只不知那些人家的房屋能否支撑得住。”
到底是皇帝,想的更多是民生?。
“你继续睡一会儿,朕去上朝。”
水琮没指望阿沅说些什么,感叹完了便带着长安急匆匆地出了门,显然?,他急着早点下朝派人去周边地区调查一番,看?有没有人家受了灾。
封氏和香菱她们也就是这时候入了京城水域。
夜间突然?下了大雪,船舱上面也压了厚厚的一层,一大早船上的船员就开?始忙碌着将积雪推到河里去,因为是突然?落雪,湖面还没结冰。
船老大站在船头感叹:“辛亏咱们运气好,马上就要?到京城了。”
“下雪不冷化雪冷,等这雪停了,河里就要?上冻了,到时候怕是有些船就要?冻在半道了。”
“不至于,会就近靠岸的。”
若真冻在河中央,那是会死人的,哪怕赔付银子?,船家也会将船就近靠岸。
船老大的话给了船舱里的乘客们一记定心丸,原本还有些骚乱,如今已然?又恢复了往常,很快,在雪停后不就,船就在京城靠了岸。
林家早有人在等着了。
一下船,就带着她们往郊区的庄子?上去。
“老爷太太如今不在家,未曾明说怎么安置各位,又加上到了年关,家里着实乱糟糟的,太太便先叫你们住到庄子?上,等过了年再?统一安排。”过来接人的是林府的小管事闫平,他一直负责着林瀚府邸里的对外事务,这种?分配小厮丫鬟的事,也是由他来负责。
“临行前太太已经安排好了,我们只管跟着闫管事便可。”站在最前面带领这个小队伍的小管事与闫平寒暄着,语气中不乏讨好。
封氏和香菱站在人群后面,等候着安置。
很快,一行人就陆陆续续上了马车,闫平照顾封氏母女,还特意给了一辆单独的马车,只是车子?里面放了两个箱笼,空间有些小,但对于母女二人来说已经很好了。
所谓郊外的庄子?,实际上是一座三进的院子?,外面还围了个很大的花园,环境很是清幽,封氏和香菱下了马车,就在闫平的吩咐下跟着庄子?上的管事嬷嬷去了后院。
一群人进了庄子?,大门慢慢的合上。
于此同时,远在金陵的林府也迎来了一位甄家的管事,他带着礼物来拜访林瀚,然?后十分理所当?然?地提出了要?求:“……族中早年出了五服的亲眷家道中落,又遇歹人相迫,这才叫她们母女被卖入府中为奴为婢,可实则她们却是良家子?,族中也着实看?不得她们母女这般寄人篱下,如此小的才冒昧上门,求林老爷行个方便,好叫小的将那对可怜的母女寻回家去。”
林瀚先是一愣,随即便是面露不忍。
“既如此,我自然?不好断人前程,我们夫妻如今在金陵也不过是想要?陪伴父母,年后便要?离去,这才采买了几个丫鬟伺候,如今既然?她们有这般造化,便叫她们跟你回去吧。”
俨然?一副‘找了个临时佣人,你想要?就带走’的不在意模样。
甄家管事见了很是满意,只当?这位林老爷是个懂事的,知道甄家在金陵的势力,这才一句话都不说,就将两个下人给让了出来。
甄家出了五服的亲眷很多,像封氏这样求助上门的很少。
尤其……
他们调查到,那个叫香菱,原名甄英莲的丫头可是引得两位公子?哥为她大打?出手,甚至丢了性命,可见这女子?容貌之?盛。
这样的女孩儿若是认回来,日后想办法?送入某个达官显贵的后宅做妾侍,想来也能得到宠爱,为甄家再?添一门显赫姻亲。
很快,‘封氏’母女就被领了出来。
封氏年迈,眼?睛也有些看?不见了,被一个年轻纤弱的女子?掺扶着。
二人一出来,那管事的目光就黏了上去,尤其在‘香菱’的身上上下打?量,香菱似乎十分不自在,低垂着脑袋半个身子?都躲在了封氏背后,只是就这样的姿势,还是叫管事看?出了面容来。
不得不说,这姑娘长得是真好,就是有些太瘦了,瞧着就是受了不少罪的,尤其身上还有一股我见犹怜的劲儿,是个男人都会喜欢这一款,也难怪两位少爷为她丢了性命。
甄家管事满意了。
林瀚也心道——成了。
甄家管事带着母女二人走了,他们刚走,林瀚就去找了卫若琼,人已经送进了甄家,就看?这对母女多能钻营了,不过被卫若琼调·教出来的探子?,专业技能肯定很不错。
留给林瀚的时间不多了,他最近也确实调查出了一些东西。
比如说,甄应嘉有个身体极差,从未出过门的弟弟,那个弟弟从未娶妻,也未曾有过孩子?,在家中却很受宠爱,不仅常年住在郊区的温泉庄子?上,孙氏更是疼爱至极,经常送一些美貌女子?过去,只是送过去的女子?不少,那个庄子?却没有过婴啼声。
再?比如,有传言道,当?年孙氏入宫做乳娘,她的婆母温老太太极为不情愿,婆媳二人关系不睦,后来孙氏归家后不久,温老太太就不明不白的死了,到现?在都有传言说,温老太太当?年是被孙氏给亲手害死的。
而那位温老太太竟与自己的母亲温灵芸出身同一个温氏,只不过相隔几房,俨然?是快要?出五服的亲眷。
又比如,甄应嘉当?年参与修缮河道时,并非主官而是副官,因亲妹妹是太上皇宠妃,跟主管文大人之?间颇为不睦,后来河道修缮完毕后,朝廷褒奖还未送达,那位文大人就不明不白的死了。
而那个文大人的妻女失踪消失了。
对于旁人或许觉得这对妻女怕是已经亡故,可偏偏,林瀚却是知晓,保龄侯夫人文氏,当?年便是跟随母亲逃难去了京城,求助远房亲戚保龄侯府,病重难愈的母亲为给女儿求一条活路,将女儿嫁给了当?时病入膏盲的保龄侯史鼏,后来还因为勉力生?产导致自己也缠绵病榻多年。
林瀚越查越觉得这世界就是个圈。
兜兜转转竟都是身边人。
第112章 红楼112
关于温氏……
林瀚知道的不多,他只知道他娘当年陪伴父亲入京科考,等到父亲考完回?姑苏,娘却已经去世了,父亲只抱着刚出生没多久的妹妹回?来了。
妹妹瘦瘦小小一只,虽然有?乳娘,却还?是瞧着不大康健。
那时候他还?小,父亲也每日?过得很颓丧,乳娘不是个好的,经常克扣妹妹晚上那一顿,只为回?家能够喂自己的儿子,妹妹饿的夜里啼哭不止。
是他,夜夜抱着妹妹喂米汤,哄她?睡觉,顺带着温书。
说起来……
他娘当初是怎么死的呢?
父亲说是难产而亡。
可为何难产而亡的娘亲却没有?被带回?来安葬在林氏祖宅,反而葬在了京城呢?
他娘故去多年,当年他年幼尚不能自保,却还?要?日?日?护佑幼妹,马氏进门后还?伪装贤德,有?了自己的儿子后,对?他们兄妹便多有?挑剔,时不时拿此事讥讽他们兄妹二人。
他们虽是元配嫡出,日?后能与父亲合葬一穴的却是马氏,光这?一点,马氏待他们就有?些高高在上。
所以说……到底是为何呢?
林瀚很少回?忆从前,因为他真的很忙,年幼时忙着照顾妹妹,到了男女不同席的年纪,他便忙着读书,后来忙着考科举,忙着努力升官给妹妹和外甥当靠山……他的脑子时时刻刻都在转动,心里一直有?个坚定的目标,所以他无暇回?忆从前。
可当他真的回?忆从前,过去的事却还?能历历在目,自然也发现了很多以前未曾关注的点。
他想着,或许该抽空回?姑苏一趟了。
只是在回?姑苏之前,他也该有?一些筹码,省的他那个心偏到胳肢窝的亲爹不说实话。
他唤来贴身侍卫,吩咐道:“你?去一趟冀州松鹤书院,找到这?两个人,只告诉他们马氏病重?,让他们回?来见最后一面,等出了书院,将他们拿下秘密送来金陵。”
“是,主子。”贴身侍卫抱拳,他也不问为何要?抓这?两个人,总归是主子的吩咐。
等侍卫走后,林瀚背着手在书房中站了很久很久。
不管如今的生活多么的富足安乐,曾经遭遇过的苦难也不曾消失,说到底,他内心是怨恨林焕的,哪怕他将他们兄妹二人抚养也一样。
许是他本就不纯良,回?头看?看?曾经那‘单纯’的模样,竟也觉得当初的‘单纯’有?些虚假了。
从金陵到松鹤书院,走官道需要?十日?左右,这?一来一回?便是二十日?,林瀚掐算着时日?便去了姑苏,他没去拜访林如海,而是直接回?了家中。
面对?林焕的疑惑,他直接了当地?开口问道:“此次回?来,乃因有?一事需要?求教老爷。”
林焕愣了一下。
如今他已经不在县学教书,而是回?家开启了养老生活,顺带着让马氏渐渐好起来,最起码得好到可以为两个儿子张罗婚事的程度。
“你?如今官居高位,又有?何事是需要?求教我的呢?”因着前次的事,林焕心底多少有?些怨言,说话也不太客气。
“自然是与老爷切身相关之事。”
林瀚并没有?被吓到,甚至还?悠哉悠哉地?端起茶碗抿了一口:“比如说……关于我母亲之死的事。”
林焕闻言,脸色骤然变色,身子更是不自觉地?‘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你?问此事做什么,你?母亲都去世多少年了,当年之事我又怎么记得清?”
“怎么会记不清呢?”
林瀚目色沉沉地?看?着林焕,只觉得这?个父亲与记忆中巍峨如山的形象差距越来越远了:“若真的记不清,您又怎会有?如此大的反应呢?”
“都这?么多年了,当年事又何必深究呢?”林焕抿唇,眉心微蹙,满眼都是不赞同。
“正是因为不知当年事,我才要?深究。”
林瀚‘砰’的一下放下茶碗,动作不轻不重?,却格外的有?气势:“难道要?一辈子装聋作哑?对?生养我的母亲之死不闻不问?”
“总归过去多年,此事不必再问,我已经尽数忘记了。”林焕背过身去,不再看?林瀚。
“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