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竹子吃熊猫
外面天地昏暗，海浪咆哮，我自娱自乐地想着唐僧师徒在相亲市场的抢手度。
“轰隆隆——”
又是滚雷从头顶压过，好似这岛上洞穴都要被震塌。只有闪电划过时，黑色的天才会像破了个口子那样露出惨白。
也是在这剎那，我好像看见了一道影子站在我卧沙的洞口前。
身形颀长有力，好比东海里的定海神铁。
我转动眼珠子，好好地凝望前方，那道身影又消失了。用爪子揉揉眼睛，是我最近一直做噩梦梦到哪咤，所以产幻了？
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在这种天象中看到了自戕的哪咤鬼影，恐惧之中，竟然也生出几丝面对熟人的安心感，好矛盾。
不敢再去看洞口到底有没有少年的冤魂，我将脑袋埋入沙子里，装死。
万一看到一个皮肉溃烂，坑坑洼洼，鲜血淋漓的哪咤，那不是更惊悚了吗。
第十一章
◎是讨债鬼还是保护神？◎
洞口卧沙的我静静地观望着天与海的混乱，掀起的海浪有数十丈高，竟是像一座座连绵起伏的山脉。
这些浪花就是海上的山，这样的狂狼打在身上，一定会被拍得昏死过去。周围除了我，没有感受到任何活物，就连小虫子都没发现。
这座岛有百丈高，像是海中一座孤独的旗帜。那股神秘的法力将我带到了这里，是在救我吧。早先就感觉到了，我虽然一直受到惊吓，可是冥冥之中又好像被保护着。
大概是从在东海小岛烧纸钱那晚开始的，我在岛上睡着，醒来后，身旁有一只死掉的大蜘蛛。若是没猜错，我是被救了的。
难不成我的身旁没有孤魂野鬼，而是保护神？噩梦和被守护有直接关系吗？
炸雷还在继续，闪电在浓厚的云层中走动，只是我再看不见洞口的少年鬼影。
这种微妙的心情，很像进城赶考的书生看到精怪那般，恐惧，又觉得对方背影好看，而带了一点想入非非的期待。
过得一会儿，我看到了龙吸水的景象，数道海龙卷像是连接天与海的通道，这壮观的自然之力还是头一回见。
如果是在自己本身的世界，这样的自然异象，应该是一辈子也看不着的。
重新脱胎成小乌龟，也不全是坏事，都挺好的，就是难免想念那边的亲人。不知道爸妈和妹妹怎么样了，好歹还有一个孩子，不至于成失独老人。
可是我答应和妹妹去新建的乐园玩，和她一起去学乐器等等，这些都没法实现了，以后她失恋了，她又抱着谁哭鼻子呢。
从西游取经团的相亲市场分析再到联想自己家人，脑子里走马灯那样晃过一些生活片段，然后我打了个哈欠，卧沙睡着，任由外面翻江倒海。
……
“咚咚咚——”
龟壳被敲了三下，像是敲门声，我被惊醒了。从沙坑里睁开眼，我警惕地看着外面，却被清晨的日出美景给震撼到。
海上风暴不知道何时停歇的，乌云退散，一轮红日从海平线爬出，放眼望去都是一片开阔平坦的金灿灿海面，好似撒了一层金箔粉。
从沙坑中起身，抖抖身上的沙土，我往四周看了看，没想到洞穴深处躲着几只修炼的小精怪。刚刚就是她们敲我的龟壳，瞧着她们半人的姿态，我猜这些原身是花花草草。
打听了一下普陀山的位置，我和大家一起交换吃食。
蒲公英小妖问道：“大乌龟，你为什么要去找观音菩萨？”
我刚想回答驱除身上的恶灵现象，可猛地想起，昨晚在这里卧沙过夜，我是一整晚都没有做噩梦的。以前只能安然睡两个时辰，半夜就会被惊醒。
不过来都来了，这个问题还是要搞个明白的。
“我想好好睡觉。”
“观音菩萨还治疗失眠吗？”
蘑菇小妖说：“横竖都是救苦救难的菩萨，一定能帮你的。”
我们又聊了一会儿，然后我就告辞了。在海岛边给哪咤烧了纸钱，接着从浅海滩入水，我滑动着四肢向着普陀岛的方向而去。
经过一场暴风雨，现在的海温柔极了。
游着游着，我忽然在另一个方向看到了海岛的轮廓，难不成我走错方向了？
可是刚刚的小精怪也说我的路线是没错的，继续保持直游就好。直线距离上没有任何的岛屿陆地，左前方却出现了繁华的海岛景象。
我甩甩脑袋，想了想，改变方向朝着左边过去。
然后我游啊游，游到太阳正当空，烈日炙烤着海水，那左前方的岛屿我却怎么也游不到。
忽的，平静的海面无端涌起一股浪将我拍离了方向，回到了原先的直线方向上。
好似有一股看不见的法力掀起浪花，把我送回偏离的航道上。这一刻我呆住，伏在海面上不敢动。
没有风，也没有大型海洋动物路过，刚刚那股浪花就是无缘无故起来的。
我的身边可能真的有鬼，想来想去，我怀疑到哪咤的头上。但他应该去灵山雷音寺找佛祖了，再不济也是去李靖床头，怎么会在我这？
我何德何能。
结合之前的种种，我怀疑来怀疑去，又不好下判断。
左前方的岛屿还在，可是我游不到岸，就像幻境一样。心里这么想，我一惊，对啊，幻境！
那到达不了的岛屿有两个可能，一是哪位神仙妖魔施法布下的幻象，一是大自然的海市蜃楼！
一旦搞清楚可能是这个原因后，我就不再留恋那边的景色，朝着原先既定的方向全力加速。
所以刚刚的浪花帮我纠正方向，也是在助我。那么先前发生的写名字事件和这些帮助我的事，都是同一个鬼吗？
总不能我身上还跟了两个吧，除了咬哪咤那一口，我也没做什么亏心事。
从中午回到正轨上后，我一直奋力朝着正确方向游。越是接近目的地，越能感受到缥缈的灵气。
尤其在进入了菩萨的海域后，天气与海面都变得稳定。
事实上普陀珞珈山并不难找，在很远的地方就能感受到丝丝缕缕的灵气与祥瑞之兆。远处的天色灿烂浪漫，是一种让人心境舒坦安宁的景象。
夜幕来临时，我看到了普陀岛的轮廓。
头顶明月高悬，照耀着这片海，这样晴朗的夜空，我可以一口气游过去登陆。
心里这般想着，我还没有留意到悄悄然升起的海雾。
等我反应过来时，大雾已经从四周包围，能见度骤然降低。厚重的雾已经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我当即潜入海中。
海面上看不见，不好游，我打算从海底过去。
如此想着，潜行了一段路程，我又浮出水面。眼前还是一片白雾茫茫，这雾的范围大得吓龟。
要么是海雾真的庞大，要么就是这雾跟着我动，难不成又是谁施法了？像是天然屏障，让人迷失方向，不能登岛？
有没有可能是观音菩萨对我的考验？
可是我一个小乌龟，有什么好考验的？还是只要登陆普陀岛就要接受试炼？
不明白，老板可没有说过有试炼这种事。
我要怎么做才能摆脱这雾？
第十二章
◎牵手与讨厌◎
海雾越来越浓，不管我潜水跑多远，只要一冒出脑袋，看到的必定还是乳白色的雾气。
这雾厚重得我看不清海水，看不清夜空，看不清除我之外的任何事物。我好像不是漂浮在海面，而是畅游在雾里。
也是这雾没毒，若是瘴气一类的有毒气体，我是完全不敢冒头的。
海里行不通，天上我飞不去，海面又全是雾，眼下的困境着实难倒我了。跟在我身边的不知道是保护神还是背后灵的存在，如果这次也能帮帮我就好了。
然而求人不如求己，我深刻明白这个道理。
又无头苍蝇那样转悠了几圈，一道雌雄莫辨的清润声音从远方传来，声色空灵，透着庄严，我不由得肃然起敬。
“小乌龟，所求何事？”
不知道这声音是菩萨本尊的，还是她座下护法的，我寻思着，立即高声回答：“我想睡个好觉，这几个月一直做噩梦！”
“什么噩梦？”
“梦到自己被天上的李哪咤太子做成各种食物吃掉！”
“那是挺残忍的，你俩如何结怨的，细细说来。”
“我为了救外公龟丞相，所以去咬了来水晶宫大闹的哪咤太子，大概是这样结下梁子的。哪咤太子自戕后，在他头七当天，我开始做噩梦，为了表示歉意，也是感到害怕，我就天天给他烧纸钱。”
详略得当地说明了一下情况，然后我现在才想到一个问题。
观音菩萨座下的惠岸行者不就是哪咤的二哥木咤？我跑到这里来求解脱，真的没问题？
话都说出口了，我才意识到有些不妙，只能硬着头皮看如何发展，也幸好没有乱抱怨什么。
那道声音沉吟了一阵，又带着一丝笑意说道。
“要来普陀岛，你得走出这场大雾。你有可能会一直迷失在这里，找不到方向，但你回去东海，退路就在你后方，原路返回即可。”
什么意思，这是打发我回去了？
我有些举棋不定，犹豫着，“如果我回去的话，我还会做噩梦么？”
“或许会，或许不会，这并非在于你。”
“……”
这是什么模棱两可的回答，我是没有孙悟空的悟性，不能明白这其中有什么深意。可是都已经来了这么远的地方了，我不甘心打道回府，还是想面见菩萨。
声音不再有，我却继续在迷雾中游行，可不管我往哪个方向转，都只有身后回去的海面是清晰的。
好像只要我回头，这雾就不会为难我了。
我刚刚没有把握住机会问清楚状况，比如有没有怨灵跟在我身后，又或者我身边是不是真的有保护神。
如果有，是一正一邪两个，还是分裂的一个，又欺负我又帮助我。
并且，我有了怀疑对象，身边存在的可能是哪咤的冤魂。可我属实想不通，如果真的是他，为什么选择跟着我。
感觉现在的自己更像是无处可去的游魂，不甘心回头，又找不到破局的方式，干着急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