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归途何在
丹枫教过她如何用术法隐去持明本相,有段日子没用过,试过两三次后虽然手生但也磕磕绊绊成功。
最后离朱找出件男性地衡司专员常穿的褐色短打换上,尖耳朵变圆了,绿眼睛也蒙上层灰色,看上去暗沉沉的。
更加不像个好人。
她把星槎停在隔壁洞天,摸进一艘运货载具借光穿过洞天之间的壁垒——想想某些人手眼通天到能使唤得动幽囚狱内的囚犯,大长老谨慎到了极点。
这会儿已经是后半夜,再过四个系统时拟造光源就要更换。离朱单手挂在货运载具边缘,看好位置悄没声的松开,轻轻落在铺着黑瓦的房顶上。
整个洞天都在沉睡,住在这里的全都是普通人,就算下夜班这会儿也该躺在床上了。密密麻麻的小院子就像一个个火柴盒挤得方方正正,要不是有院墙隔开几乎毫无隐私可言。
街道上没有行人,灯光昏暗是为了不影响路边人家休息。
住这地方的居民,手头确实有些紧张。反正离朱是很难想象持明们一个个挤成这幅德行会什么样,那不得天天干架!
路牌孤零零的数在路灯下,锥形光柱外全是黑暗。地砖缝里都长草了,看来也是年久失修疏于保养。
不想将来全族过这种吃糠咽菜的苦日子,现在就得努力啊!
她小小一只蹲在屋脊后面辨认道路与方向,找了一会儿终于找到芜生妙法健康管理中心租赁的会场。
——不是她方向感有多好,而是刚好有运鸡蛋的星槎靠过去。
两三个货柜的鸡蛋,一般店铺哪里要用到这么多。
金人把货柜卸下去放好,星槎很快升空直奔下个送货点。离朱借着建筑物之间错层的阴影贴过去,和出来称量分装鸡蛋的工作人员兜来兜去绕圈子。
她个子小巧,身形纤细,站在黑暗中就像一滴墨滴在砚台墨池里。
“有什么东西过去了吗?”
搬着一大筐鸡蛋从货柜里走出来的人眼前一花,风里似乎带着点潮湿的气息,很快就吹过去了无踪迹。
“什么也没有啊?是风把树影吹动了吧!”
离朱仗着夜色摸进会场,现在人都在外面骂骂咧咧分装鸡蛋,这破地方连个鬼影子也没。
整个会场的面积并不大,撑死也就半个学宫教室的面积。上首处竖着个薄木架子,架子上有块小黑板,黑板旁是原型三腿高脚凳,脚蹬子上踩得又光又亮。
面对着黑板架子的方向满满当当摆了五排桌椅环绕,以成年人的身形看有些挤了,可以想象当这“教室”坐满了人以后会是何种景象。
劣质布料缝制的罩子盖在破旧桌椅上,花纹和配色有股说不出来的难看但是针脚细密皱褶均匀,缝制它的人手一定很巧。
她把短剑倒扣在掌心藏在袖子后,弯腰躲过玻璃窗一间屋子挨着一间屋子翻看。
厨房破旧但干净,灶台和橱柜清爽整洁。掉漆归掉漆,但是没有污渍与油垢。设施与用具的颜色五花八门风格各异,摆在一处有种乱糟糟的生机勃勃。
关上厨房门,离朱朝其它房间走去。
厨房隔壁是洗手间,地上的防滑层已经磨掉了,漏出浅红色夹层,陶瓷洁具倒是还算时新,就是面上有道长长的裂痕。
再向前是个小办公室,兼做休息室用。床边放着一排和教室里差不多的小桌子。另一侧靠墙放了两张木质上下层的床,蓝白格子床单已经发黄,地上淌着一大摊水。她抬头向上看去,天花板上的口子就像张裂开恶意的嘴。
建筑物的年头有些久,出现需要修缮的情况很正常。这个健康管理中心有钱每天每人两斤鸡蛋的发,没钱去工造司请个师父来修天花板?
说什么笑话呢!
离朱低头一一看过床头小桌子上的东西,脚步声突然响起。
这教室面积不大,自然没有什么进深可言。两三步就能走到门口,她要是现在往门边去不出十秒就会和人碰个对脸。
“我说你就是神神叨叨的,这世上哪有鬼,都是岁阳作祟,不信你看!”
走在前面的青年猛然推开木门,厨房、厕所都好端端的没有任何异常。他想也不想推开第三扇门,员工休息和值班用的小房间里也和他们离开前一样,完全没有被入侵的痕迹。
“呼……什么都没有就好,我就是觉得刚才那阵风有点奇怪。”
他走到窗边探出头去向外查看,又弯下腰看了眼床底。
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药王慈怀,是我多心了。”他走回同伴身边松了口气,“组织好不容易才缓过来这口气,不得不小心谨慎。”
“知道你是一心为了大事,”和他说话的年轻人多少带了点火气,“都怪那些没用的步离人,废物,渣子,蠢货!”
“要不是他们一点用处也派不上,咱们药王秘传何苦小心翼翼重头开始。”
“别说了,当心隔墙有耳。”一定要拉着人检查才能安心的青年截断同事的话头,后者不以为意:“都这个点了,隔壁是仓库和财务室,还都锁着,哪里有……好好好,我不说就是。”
“走吧,还有鸡蛋没装完,今天又有几个新人入会,宝华姐介绍来的那个持明怎么样,是神策府的探子吗?要不要找机会把他做掉?”
“……”
对话声混合着脚步越走越远,安静了二十来分钟,上面一层“落下来”片黑色影子,清澈的小股流水咔啦咔啦三两下捅开关闭的窗户钻进来。
离朱轻手轻脚翻开床头小桌的抽屉,一个破破烂烂的草纸本上记录着密密麻麻的名字。每个名字都用不同颜色在下面进行标注,名字后面按照日期画了勾或叉。
听课名单。
离朱摸出玉兆逐页拍摄,拍完了又把这东西照原样放回去。
这里没有更多值得搜寻的东西了,她御水拧动门把手走出去,如法炮制弄开紧锁的仓库躲进去。
她刚把仓库门营造出一切正常的模样,脚步声再次传来。这回是鸡蛋分完了,员工们回休息室收拾睡觉。
隔壁狭小的房间顿时热闹起来,这些药王秘传成员在“升仙”前的生活和普通人没有区别,玩玉兆,刷论坛,点外卖,吹牛磨牙,聊歌坊里的漂亮姑娘。
有这些声音离朱翻东西的动作都大了些,仓库里堆着几箱饮料,全都是自动贩卖机里最常见最便宜的品种。剩下的架子上一半堆着颜色款式一致但大小不一的罩衫,另一半全是一口一口厚麻布袋子。
这东西离朱眼熟,丹鼎司的药材仓库里很常见。
她解开系绳一样抓了一把,又从架子上找到装在锦盒里的药丸。
这玩意儿看上去还挺高级的,金箔包裹在丸药外,比蜂蜡体面多了。
这盒子的开口处磨损严重,可见经常被拿来使用。如果大喇喇直接取走药丸,晚上有不速之客上门的事很快就会被察觉到。
她轻手轻脚亮出短剑薄薄削下一层带走,重新裹好金箔又把药丸塞回锦盒,悄悄摸进最后一个房间。
门上的锁在她眼里还比不上一条狗来的有效率。进了财务室之后离朱看到桌面上散落着零星巡镝,她没碰那些零花钱,一连翻了好几个盒子查看,里面全是信徒捐赠的财物。
宝石,黄金,干股的契书,还有些房产证明。
大长老铁青着脸看到几栋房子坐落正是持明丹鼎司内,那些沙砾般撒的哪儿哪儿都是的珠宝里也有鲛珠的影子。
还有没有天理了!老子也只用了四颗鲛珠绑头发,几十年下来且舍不得换,你们倒是一把一把想怎么送人怎么送人。
仰着脸送上门挨骗,大长老很心痛啊!
拍完随手扔在柜子里的账目清单,离朱打开窗户跳出去,转身关好。她趁着夜色贴到员工休息室窗户底下听里面的人絮絮叨叨读了三遍经文才慢慢安静,实在没有新鲜内容才挑了颗茂盛的树木躲进树冠熬到更换光源。
天亮后她施施然溜出来买了四份早餐在手里提着,打玉兆叫来星槎先去找藻兼和艋柯把他身份被怀疑的事悉数告知,又拐回去开了星槎去找景元商量。
等提着早餐走进神策府,离朱突然反应过来——为什么不直接玉兆联系藻兼?为什么多买两份早餐不说还白白搭着公共星槎来回跑?
以及为什么还要给景元带早饭?他用得上么!景家厨子的手艺比一般小店可好太多了,要不是脸皮不够厚离朱医师能天天跟着骁卫去他家里蹭饭。
人果然不能随随便便熬夜,熬夜伤脑……人都熬傻了!
第209章
“你今天怎么来神策府了?还这么早!”
自从丹枫去后离朱多半时间不得不留在鳞渊境弹压龙师处理族务,她进神策府本也不是真就为了做个军医,所以人不露面将军也不曾有过不满。
趁手的军医多得是,能直接联通到持明的熟人难找,只要有离朱在,持明之于神策府就是助力而非阻碍。想上班上班,不想上班就不上班的人突然有一天到得比谁都早,非要说这里面没事儿也得有人信。
尤其她身上还穿着地衡司的男款制服,很难说没有甩锅的意思。
入府前就已恢复持明本相的离朱吃着面前的早餐,指指一旁尚未打开的外卖盒:“早饭,我知道你肯定在家吃过,拿去给镜流吧,白珩不在了她恐怕都不知道该怎么照顾自己。”
景骁卫的手顿了一下,继续伸出去打开盒子拿东西:“还真巧,今儿早上我家厨子请假,这早饭带得正正好好,再也没有更及时的。”
师父有食堂大厨照顾,这份早饭派不上用场。
他掰开筷子低头不语吃东西,离朱三两口解决掉食物收拾好垃圾。她取出一只空间钮,想了想又点点耳朵上挂着的玉兆打开光屏。
“我昨天晚上去艋柯提供的地址转了一圈,药王秘传,这东西你熟悉吗?”离朱用指尖压着那枚空间钮在桌面上滚来滚去,一会儿功夫景元就把珍珠包子吃完了,拎着浮羊奶的玻璃沉吟片刻点头道:“略知一二,这种秘密结社存在的时间已经长到不可考了。”
他压低声音向前探身:“说白了仙舟人,尤其是天人族,其实也是丰饶民的一种。虽然绝大多数人都知晓放纵寿瘟贻害无穷,但总有那么几个另有诉求的……公平这种事极其难得,再周全也难调众口。向帝弓司命求不到应许,自然会有人转向寿瘟祸祖,药王秘传生长的土壤永远也无法根除。”
这些离朱都清楚,她烦躁的挥挥手。
“寒泉学派被我给摁住了,这你不用操心。不过这回持明里也有蠢货上当受骗,我觉得他们好像有意识在向丹鼎司渗透。药王秘传这是瞄准了老弱病残下手,越不缺钱越拼命敛财,神经病!”
她把拍到的东西一股脑全发给景元,又给他看了眼带出来的药材:“我带回丹鼎司找人分析,你别乱碰。”
景元一手玻璃瓶一手玉兆,侧过眼睛一页一页看过那些名单和账目。
“嚯!这收入真不低啊,明面上不收学费,可是架不住学员主动捐赠,连税都避开了。”他看得极快,从头翻到尾,啧啧有声:“比打劫都来劲,完完全全的没本生意。”
“艋柯必须撤,他的身份被怀疑,对方居然还敢起杀心,实在难以理解。”离朱就是想破头也想不明白这些药王秘传成员究竟怎么打算的,惹谁不好惹持明,难道是因为最近这段时间龙师们表现得太有素质太讲道理了吗?
最后一口浮羊奶喝完,景元动作迅速的把垃圾并到一起。他跑得比清洁机巧还快,一路打着嗝将垃圾塞进处理器。
虽然但是,连吃两顿确实有点掌不住。
十分钟后离朱收到景元递过来的饮料,他手里那瓶只剩了个底,看上去有点像是早饭没吃饱不得不再喝点东西溜溜缝。
“族里有点事,我得赶回去。”她接过饮料拿在手里,从心底往外叹了口气:“这一天天的事儿真多,闹腾的不累吗?”
景元没说什么,抄起玉兆给她发了一串龙师的名字。
“这都是写信给元帅告你刁状的,尽早解决。”
有时候党同伐异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你不去伐别人,别人就要来伐你了。作为离朱的盟友以及合作伙伴,景元当然不能坐视她被挤兑。
“让我看看……嗯?”离朱看得满脸迷茫,“这都什么和什么前言不搭后语的东西?怎么丹枫在的时候不见他们如此忠诚呢?”
她删掉消息收起玉兆,冷笑了好几声:“看来今天得活动活动筋骨了。”
她用了治疗室的准备间换好衣服,驾驶星槎返回鳞渊境,刚好赶上龙师议会的尾巴。
“大长老这是处理什么要紧事去了?夤夜出行,白昼方归,可能告知我等一二?”
面对劈头而来的问责,离朱一路走过去连停都没停半步:“你算什么东西,要我给你解释。”
她连反问的意思都没有,纯粹平铺直述的说明告知。
身量未足,气势已经与从前的饮月君一般无二。
不,她比丹枫要难打交道多了,丹枫再傲也还念着同族之情,是个端方君子,大长老只会开口让老登们滚。
“你!”被她一句话撅回去的龙师不由气结,“女孩子家家的,小小年纪夜不归宿,我还说不得你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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