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明族迟早要完 第40章

　　哦，原来他发现了啊。

　　小家伙无聊的撇撇嘴，手腕一抖扁平的鹅卵石在波月古海清澈的海面上“突突突突突”一连跳了二十多下。

　　前头龙师们也听到了，但谁也没有料到这种严肃场合熊孩子还敢躲在后面玩打水漂。他们纷纷在心里猜测这奇怪的声音究竟预示着什么，难道是【不朽】的启示？

　　就连丹枫也有些诧异。

　　要知道龙尊万世一身，对外镇守仙舟上的【丰饶】痕迹，对内同样要压制时不时躁动的【龙心】。再加上他们经常会受到过去千百代转生带来的记忆影响，脾气通常都不太好。

　　以往【不朽】从不回应这些，今天这“哒哒哒哒哒哒哒”……到底是几个意思？

　　虽然每个人心底都藏了几分小九九，但是能站上祈龙坛的在持明族内都是牌面上的人物，没谁会傻乎乎把自己的心理活动摆在脸上。大家还是一副庄严肃穆的样子，齐心协力把这场与其说向星神祈祷不如是在糊弄自己的仪式走完。

　　“又过了一年呐……”大长老一张嘴丹枫就习惯性绷紧神经，“何事？”

　　譬如巫凡这样的龙师在心底翻白眼之余暗道“终于到了这个时候”。

　　“尊上啊，”他用着丹枫一听就头疼的熟悉语气开头，“我老了。”

　　“嗤。”也不知道谁在人群中发出这样的声音。

　　大长老不愧是大长老，任何外力都不能影响他的决心。

　　“从今日起，我自请辞去龙师之职……”老人留恋的看着自己一手养大的青年，“我该走啦！您要好好保重，带领持明一族继续向前啊！”

　　大长老快要沐月蜕生这件事所有持明都已知晓，丹枫更是自认早已做好心理准备。可是这一天当真摆在眼前时，他又完全无法说服自己相信。

　　三百年时光匆匆流逝，从少年时的尊敬敬重到后来不能安静同处一室超过十五分钟，一切就好像是午休时的一场恍惚梦境。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看着大长老期待的眼神，丹枫只能点头：“好。”

　　他看向站在大长老身后的曼兑：“从今日起，便由龙师曼兑继任大长老。”

　　持明们议论不已龙尊转身拎起靠在台阶底端睡熟的幼崽离开。

　　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养大了自己又与自己势同水火数百年的族人，丹枫下意识的反应是逃避。

　　反正他已经如了大长老的意宣布由他的弟子继任，想来他应该心满意足。

　　“唉……”目送青年匆匆离去的背影，老人苦笑着摇摇头，“好了，都散了吧。”

　　那孩子……到底还是彻底厌烦他了呀。

　　他回头拍拍弟子的手背勉励：“好好干。”

　　曼兑用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师父兼养父。

　　饮月君啊……

　　离开祈龙坛丹枫在丹鼎司转了一圈，趁着无人注意回到鳞渊境。离小朱早就睡得口水直流了，被带到古海宫墟之中也不知道。

　　散发着盈盈白光的持明卵遍布海底，护珠人时不时来回查看，见到龙尊在此行个礼又安静离开。

　　古海宫墟深处的尽头就是镇压【建木】所在，龙形树罌被海水重重包裹镇压不再生长。

　　这里是只有龙尊才能抵达的密地，被龙师们烦得无处可去时丹枫经常会独自躲进来。

　　离小朱挂在他胳膊上睡得哼哼唧唧，看上去还没有建木断根所化的龙首眼睛大。

　　她小小的一团，抱在怀里就跟没有重量一样，不过持明本就体重偏轻。

　　不知道哪一代的记忆碎片浮出意识的水面，那是……【汤谷】？上古时期每个持明都能使用变形之术随意更改事物外形，以至于后来故里【汤谷】之内全是些奇奇怪怪无比危险的生物。

　　就连海草也是吃肉的，退化后的持明根本不是它的对手。

　　“化龙妙法”并不仅指龙尊能回归龙身，更是指“能够把其他族裔化作龙裔的术法”。它太危险了，而且代代龙尊其实也在逐渐退化，只是退化得没有普通持明那样明显而已。

　　站在【建木】树罌面前，丹枫终于承认自己也是有私心的。对于身边的孩子，他生怕她将来长大后被人欺负，甚至偶尔会产生出“不如把化龙妙法传授给她”的奇怪念头。

　　不不不，那样危险的术法不应该交给小孩子，帝弓司命才知道她会拿那玩意儿搞出什么幺蛾子。这可不是一招不慎用云吟术毒死一太真丹室鱼的小问题，闹不好要进十王司的。

　　“唔……这是哪儿？”

　　离小朱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乱糟糟的“树杈子”突入眼帘，“啥玩意儿来着！”

　　她扑腾了几下，丹枫松开手改成拽着她的衣摆。

　　“这里是古海宫墟深处，你面前的就是建木残枝。它看上去近在眼前，实际上被封锁在数层洞天之内，现在也只是错觉让你认为离得很近。”

　　他简单做了番介绍。

　　“持明为仙舟联盟镇守【丰饶】痕迹，以此作为三族盟约其中之一。”

　　青年掌心浮现出一颗阴阳流转就像裹着团液金的硕大宝珠，反手将其击出。宝珠疾驰而去，离朱观察到树罌与宝珠之间的距离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它真正的本体并不在这里。

　　“看明白了吧！”丹枫召回珠子，把它递到离朱面前，“这就是罗浮一脉持明的重宝重渊珠。”

　　天人族的古籍中记载“螭龙颌下有珠”，他们的祖先认为只有最勇武的人才敢趁龙睡着了下河去摸“龙珠”。

　　那当然是摸不着的，谁下巴壳子里藏这么大的东西，又不是傻！

　　“哦……”离朱不是法爷，看到重渊珠除了好奇还是好奇，伸出爪子戳戳，凉凉的，“就像……就像下过雪后的月亮。”

　　她找到了自认为最合适的形容词，自信的用力点头。

　　“你忙完了吗？吃鱼面！”小豆丁记这个记得牢清。丹枫笑起来，揉揉她的小揪揪：“嗯，鱼面。可是我的‘父亲’，他就要死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记得持明无父无母。”离朱偏头躲开他的手，“你现在问我，是想问啥？”

　　是啊……持明，无父无母。

　　“我该守在他身边送行吗？万一他借机提一些我没办法答应的事又该怎么办？”

　　他也没指望从小孩子嘴里问到答案，只是想找个人倾诉而已。

　　“你都这么问出来了，还是想去看的吧。那就去呗，也许这个人并不会做让你为难的事呢？”离小朱扑腾着四肢想要四处游游逛逛，奈何监护人硬是不撒手：“那就一起去？我们去给大长老送行。”

　　离小朱：“……”

　　啥玩意儿？

　　不是，合着我前几天还真欺负了一个危重病人？！

　　坏了！晚上该睡不着觉了！

　　作者有话要说：

　　白天修错字哈！

第56章

　　大长老养大了丹枫，所以丹枫说那是他的“父亲”。离小朱盯着持明青年左右摇摆的衣袖看了一会儿，用力甩头。

　　喊不出来，不管怎么看都喊不出来，大长老满脸都是褶子！

　　“你在想什么？”小不点一路上都在走神，丹枫回头看了她一眼，愁眉苦脸的就像个包子。

　　“不必自责，先前你并不知道大长老的情况。”而且他也真的很烦，有事没事就嗡嗡嗡嗡的，不能怪小孩子出言不逊。

　　离小朱复杂的看了他一眼：“不，我没想那个。老头儿唠叨我，我骂他，这事儿当场就扯平了。我是在想吧，我到底该喊你什么？喊你爸还是喊你哥？”

　　丹枫：“……”

　　啊这！你现在才想起来这回事，反射弧是不是有点长？

　　“你说让我喊你啥？”小家伙仰起头，婴儿肥的脸颊随着重力微微向后坠。

　　她眼睛眉毛里夹的全是烦恼，把成年看得哭笑不得。

　　就别想着她会反省！

　　“先说好啊，喊什么我是无所谓的，耽误也是耽误你自己婚嫁。要是将来你相好的看我不顺眼喊我拖油瓶，你可别怪我动手抽人。”离小朱次牙咧嘴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凶狠一些，丹枫一掌摁在她脸上推着把她推到前面：“养活你一个就足够让我头疼了，再养一个放家里没事儿了看你们斗蛐蛐吗？”

　　无缘无故挨了个脑瓜崩，小豆丁反应神速张嘴就咬。

　　嗯，小米牙咬人还挺疼。

　　丹枫晃晃手掌，离小朱跟着晃，后者无可奈何用另一只手去捏她的鼻子：“松开！你别喊我爸，我可不敢给你当爹，你是我爹！活爹！”

　　折寿！

　　小东西见好就收，不等鼻尖被捏到迅速松嘴后撤：“哼！”

　　养这么个玩意儿，还好不是亲生的！丹枫哭笑不得：“等会儿你让着点大长老，这会儿就连我也得让着他呢，记住没？”

　　“鱼面！”离小朱不觉得人要死了就格外占理，但丹枫的话她现在还是愿意听的。

　　“带你吃鱼面，再多加个海蜇丝。”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许诺的时候必须大方。

　　离小朱觉得可以，郑重点头：“行！等会儿他就是念叨我一个系统时我也忍了！”

　　下了血本！

　　丹枫也觉得小家伙诚意满满，他自己都不一定能保证听大长老说教一系统时还不翻脸。

　　商量好后两人离开古海宫墟，破开海面抵达海边的持明聚居地。

　　龙尊去而复返，这消息让曼兑五味杂陈。

　　每当他想要对尊上升起不逊之心时，饮月君又总会做出人情味十足的事，让人舍不得放弃他。

　　大长老换了身普通持明常穿的绿色长衫，簇新的衣服上还有折叠带来的褶子。此刻他正坐在桌边吃东西，很简单的一汤一饭一道素菜。

　　“嗯？你带着孩子回来了？坐下一块吃点。”他没有起身，只是挥手招呼丹枫领着离朱坐在自己身边。

　　曼兑看了涛然一眼，后者赶紧取来碗筷。

　　丹枫没让人帮忙，接过碗动手给大长老盛了碗汤，又给离小朱盛了碗汤，最后半碗放在面前。

　　“里面有新鲜的海贝哦，”老人看看手里的筷子，伸出去又收回来，慢吞吞换了一双干净的夹起菜叶放在离小朱面前：“小孩子要吃菜，不然眼睛会变暗。”

　　那叫近视！

　　离朱在曼兑提心吊胆的视线中夹起菜叶一口塞进嘴里吃掉，浑身尖刺收得服服帖帖。

　　大长老看她毫无芥蒂的大口吃，脸上浮现出慈祥的微笑——这样的表情丹枫已经有两百多年没见过了。

　　他放下筷子想问问养父还有没有需要自己去做的事，哪怕做不到也先应下来，反正等大长老蜕生后这事儿也就忘得一干二净了，龙尊耍起赖没人能把他怎么样。

　　“我听说你参与了神策府的军中演武？”大长老看都没看丹枫一眼，注意力全都放在离朱身上。

　　现在他就跟天人族那些有了孙子就想把儿子扔出去的糊涂老爷子一模一样，儿子可以随便揍，但孙子一定是棒棒的，谁也不能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