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煎盐叠雪
“哪有的事?若非诸位辛苦跑一趟,我们哪来新鲜的果子可以吃呢?”李世民笑眯眯,拉着长者,看着他们都站起来,便走到树下闲谈,“这些果子是山里的,还是自家种的?”
“都有都有。”有人忙不迭道,“自家种的桃尖红一点,个头大一点,我们觉得不够多,又去山里摘了几棵树……”
“那得天不亮就进山吧?”李世民感叹道,“真是辛苦诸位了。”
“不辛苦不辛苦!”百姓们受宠若惊,乐得合不拢嘴,七嘴八舌地感谢和祝愿着。
“陛下你才辛苦呢!这么热还要穿这么重的铠甲!”
“我带了酸梅汤的!井水冰镇过的!能不能献给陛下?”
“祝陛下旗开得胜,早点把那个姓史的搞死!”
“我们在这里是不是有点碍事啊?马上我们就走,不会妨碍陛下行军的,也不会透露大军位置的!”
“陛下吃杏子吗?虽然有点酸,但也很甜的!”
……
李世民本是来劝他们早点回家的,结果被投喂了半天,怀里都塞不下了。
尉迟敬德和李倓等人沾了光,也得到了不少果子。
“他、陛下就……就这么喝了?”连李倓这么豪爽的青年,都觉得李世民直接接过乡人的梅子汤,还饶有兴趣地品尝是件很让人心惊肉跳的事。
他小声地和王君廓嘀咕,后者咬了一口黄澄澄的杏子,被酸得脸一皱,嘴里不住地泛起口水,顿了顿才回答道:“你得相信咱们殿下洞察秋毫的本事,他从来没有看错过。他觉得没问题,那肯定就没问题。”
李倓欲言又止,换了个人继续道:“尉迟将军,以后你们殿下要是去太子府赴宴的话,你记得提醒他,那酒可不能喝,可能有毒的,齐王府也不行,齐王更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些哥舒翰将军都跟殿下讲过啦,叮嘱了好几遍呢。”尉迟敬德乐呵呵道。
“我看他可一点没放在上。”李倓不放心道,“别到时候为了达成目的,明知道是毒酒也喝。”
“嗐!应该不会……不会吧?”尉迟敬德说了一半,忽然不确定起来。
鉴于他们家秦王有多喜欢以身犯险,没有人比尉迟敬德更清楚了。
那真是一次又一次血淋淋的教训。
李倓对尉迟敬德油然而生一股同情和敬佩之心,真心实意道:“将军你也不容易啊!跟着一位身份这么尊贵,还老爱亲自冲锋的将帅,没少担惊受怕吧?”
“那可不吗?”尉迟敬德心有戚戚焉,“上次我们就几个人去叫阵,殿下他……”
等李世民把百姓们哄走,一回头就看到李光弼和仆固怀恩一边龇牙咧嘴地啃杏子,一边津津有味地听尉迟敬德讲故事。
“这些事你们应该都知道吧?再听一遍有意思?”李世民疑惑。
“有啊!特别有意思!”李光弼和仆固怀恩异口同声。
“那让你们亲眼目睹一下,是不是更有意思?”李世民笑道。
“那倒不用!”李倓马上跳出来反对,“史思明那伙残兵败将,我们这么多人收拾他绰绰有余,你就不用冒这种险了。”
“对呀对呀。”所有将领都一致赞同。
“那你们知道他具体方位吗?”李世民神秘地笑笑。
“殿下你知道了?”王君廓立刻问。
“刚刚有人跟我说,他家是博陵的,跑了两天的路偷偷过来通风报信,史思明兵败之后逃到博陵去了,现在去抓应该还来得及。”李世民眉目舒展,笑着邀请道,“走吧,诸位,博陵离这大概百里,速度快点的话,明天晚上就能拿史思明的人头下酒了。”
“人头还是算了吧,脏了吧唧的,猪头倒是不错,香喷喷的,肉还劲道。”李倓神采焕发,快步跟上,“还有河北的金米、驴肉、丛台酒……等打完仗了,咱们一起好好喝一顿,好不好呀,陛下?”
“好!”李世民笑着应下,“如果有时间的话。”
“肯定有的吧?天子天子,可是上天的儿子呢,老天爷不能不给祂最喜欢的孩子一个面子吧?”李倓促狭道。
“哈哈……”李世民被逗乐了。
众将忍不住也笑了,心情甚好地整装待发,跟被迫留守的郭子仪打个招呼,一阵风似的全跑了。
一天半之后,还在睡眠中做着春秋大梦的史思明被人直接抄家,斩将拔营,麾下将士乱作一团,仓皇出逃,竟然没多少人敢抵抗。
“怎么了?郭子仪打来了?”史思明大惊失色。
“不是郭子仪将军,是我。”李世民笑语盈盈地掀开营帐的门,气定神闲道,“认识我吗?”
“你!你是……”史思明瞳孔紧缩。
尉迟敬德和秦叔宝气势如虹地冲过去把他拖下来,压着他逼迫其跪到地上。
李光弼和仆固怀恩慢了一步,只能遗憾地护在李世民边上,把拎了一路的人头灯笼顺手往地上一滚,咕噜噜滚到史思明脚边。
“不认识吗?”李世民歪头笑笑,“那现在认识一下,我是李世民,听说过吧?”
“听、听说过……”史思明浑身发抖。
“那很好。”李世民怡然一笑,朗声道,“李倓,过来!”
李倓甩着刀上的血,匆忙掀门而入:“来了!”
“这个人头就给你了。”李世民冷静道。
“诶?可我不是第一个进来的……”李倓犹豫道,“李光弼和仆固怀恩将军不是都在这里吗?”
“我和他们商量好了,你来诛杀史思明,你兄长的皇位能坐得更稳。你们兄弟感情好,彼此扶持,能走得更远。”李世民柔声道,像教育自己孩子似的叮嘱李倓——虽然他孩子才两岁。
“但是……”李倓很不好意思这种抢军功的行为,谁知他犹豫不决的时候,李光弼和仆固怀恩却赶紧把他拉过去,劝他快点动手。
“啊?为什么你们一点也不介意?”李倓很不解。
“陛下说给我手抄一份《兰亭集序》,专门送给我一个人!落款上还写我的名字!”李光弼两眼发光。
“……”李倓咽了咽口水,可耻地心动了。
那可是太宗陛下亲自抄写的《兰亭集序》啊!全天下独一无二的珍宝啊!死了都要带到棺材里的好不好?
谁不想要?他也很想要啊!
“那你呢?”李倓转而问仆固怀恩,“陛下许诺了你什么?”
“我以前和李泌喝酒的时候,他跟我说他最大的愿望就是枕着皇帝的膝盖睡觉,看看钦天监能不能观测到客星犯帝座。我们俩喝醉了还打了个赌,我说不能,他说能……所以我就和陛下提了一下这件事,他答应了……”仆固怀恩努力压抑着兴奋,但嘴角已然飞上天了。
李倓目瞪口呆:“啊?太宗陛下的膝枕吗?”
这个他也很想要啊!!超级想!
跟这两个诱惑一比,史思明的脑袋算个球啊!
第94章 假如二凤穿越安史之乱(11)
平定整个河北,用了差不多半个月。
当然了,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追着一群群丧家之犬跑,该杀的杀,能招降的就招,再顺手把河北附近几个州也清理一遍。
玄甲军打仗,总是速战速决,并且一战定生死,一般不会给敌人仰卧起坐的机会,这次也一样。
史思明第一天晚上就成了李倓手里的球,第二天就传遍了河北。
第三天开始,史思明父子和安禄山父子灯笼就挂在了魏州城头,所有进城出城的人每天都能看到。
这期间李世民还顺便处理了一件洛阳的事。
在连续十几封向他打小报告的信里都提到某老太上皇不太安分,似乎有点小动作之后,李世民直接回复了一句“饿他两天,一滴水也别给。”
给他点颜色,还蹬鼻子上脸是吧?
李世民还没走呢,就开始不安分了,等他离开了岂不是要天天搞事?
没用的老东西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别整天在那瞎折腾?
他不狠一点,李隆基怕是不知道洛阳谁当家!
饿他两天再说!反正死不了!
河北一定,天下基本也定了,其他地方还有点小范围的骚乱,在听说了太宗皇帝和玄甲军的光辉战绩后,也很快偃旗息鼓,销声匿迹。
这场持续了七个月的叛乱,总算结束了。
李世民这才得以卸甲,沐浴更衣,换了杏色的圆领袍,收拾得光鲜亮丽,兴致勃勃道:“哪里有最好的文房四宝,我得好好写幅字。”
送重臣的礼物,而且还是自己提前许诺的,跟随随便便写的东西当然不一样。
书法嘛,还是越讲究越好的。
“臣的府上应有尽有。”李世民话音一落,就有人主动开口。
他顺势把目光转过去,好奇道:“颜侍郎也很喜欢书法吗?”
被加封为户部侍郎的平原郡太守谦逊地一笑,淡然道:“臣不过是喜欢收集笔墨纸砚而已,遇到好看的好用的,哪怕家里已经堆了一架子了,也总忍不住去买,或是拿自己的字去换,明知道是用不完的,又舍不得送人,便越来越多了。”
李世民不由莞尔:“就跟我看见马和弓是一个道理呗?”
“大抵如此。”颜侍郎温润地笑了笑,“如果陛下方便的话,可移驾鄙人寒舍,臣的书房还算宽敞明亮,光线很好,很适合伏案写字。”
听他提到了光线,李世民就知道这人肯定经常泡在书房写字,便随口道:“会不会太叨扰你了?”
“不会。”颜侍郎的声音忽而低了下去,轻声道,“我们家有三十余人都已经在此前叛乱中遇害了,如今家里空空荡荡的……”
李世民心神一震,问及详情,这才知道颜家真是满门忠烈。
颜侍郎的堂兄颜杲卿,在常山郡抵抗叛军,城破后被俘,被安禄山肢解杀害。颜杲卿的幼子侄子及颜家上下很多人都死在叛军手里。
而颜真卿自己,就带着这样的痛苦和仇恨,继续在平原郡抵抗叛军,直到今日。
也许他不该揭开对方鲜血淋漓的伤疤,但这样的家族和事迹理应得到朝廷表彰嘉奖,因为最鼓舞人心的永远是正义和道德的力量。
“若非有像颜家这样的忠臣烈士,叛乱不会平定得这么快。大唐多亏有你们。”李世民真心实意道。
“陛下这说得是哪里话?我们本就是大唐子民,不保卫自己的家乡,难道能眼睁睁看着叛军胡作非为鱼肉乡里吗?”颜真卿道,“何况我与兄长都是官身,百姓们尊称我们为父母官,我们自然也要尽为官应尽的义务,如此,才能不辜负朝廷,也不辜负百姓。”
“道理虽然摆在这里,但能做到的人还是不多的。”李世民感叹道,“连皇帝都未必做得到。”
“可是陛下你做到了。”颜真卿叹息一声,“因为有陛下珠玉在前,我们这些人又岂敢不尽心竭力?”
“可你们此前甚至没有见过我……”李世民略有不解。
“虽未曾见,心向往之。”颜真卿回答道,“哪个大唐的读书人讨论历史的时候,不曾对着陛下开国的战绩拍案叫绝,热血沸腾呢?待论及贞观之治,鸾翔凤集,济济一堂,海晏河清,万国来朝,更是让无数人心驰神往,恨不得自己也生在贞观年间,亲眼见识一番,才能不枉此生。”
他这夸得李世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小声道:“我也还没见过贞观之治呢……”
颜真卿舒缓地笑了,家族的血色仿佛都在外面此起彼伏的爆竹声里一层层淡去。
热闹又喜庆的锣鼓声比元日还要喧天,盛夏的太阳灿烂辉煌,虽然热得灼痛人眼,但没有人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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