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北有佳鱼
其实贾老太太上次宴请莫郁的时候就已经领教过莫郁的这个“神通”了。
当时这位老太太的表现跟所有其他人的并没有什么区别。
震惊、迷惘、愤怒、尴尬……反正虽然说情绪比较复杂，但也是正常的反应。
包括这次的情况也是一样。
至少在吃饭之前是这样的。
到底是什么让这位老太太在一顿饭的功夫就重新冷静下来，跟个没事儿人似得又拉着她们几个聊天？
这份儿心境一般人还真比不上。
贾敏和小黛玉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疑惑和担忧。
主要是莫郁一直都不知道自己的心声能够被人听到这个事儿，所以在他看来不过就是贾家这位老太太的心思被他们一家人看穿并且拒绝，所以恼羞成怒罢了。
哪里知道他的那些“精彩点评”都被所有人听了个清清楚楚呢。
别人也都还罢了，贾老太太一辈子人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呢？
至少说，在她成了荣国府实际当家人之后就再也没有受过这种气了。
还是窝囊气，只能听着根本没办法反驳的那种……
一来是这些事儿的确都是实情，二来则是，莫郁的这个逆天的“神通”附带的“禁言”效果啦。
反正贾老太太很生气，后果很严重……本来的剧情发展应该是这样才对的。
但是让所有人都非常诧异的是，贾老太太她并没有这么做。
不过一顿饭的功夫，她就平复了心情，重新恢复成了贾家老太君该有的气度和礼貌。
这真的是太过于玄幻，以至于连她的亲生女儿贾敏看了都直呼六六六……
所以她们同时也立刻就意识到，贾老太太还有后手——要不是所求实在甚大，以她现在的身份地位，完全没有必要如此。
是什么让一个尊贵的老太太，身上带着超品诰命的国公夫人，对一个小辈儿孩子服软，那肯定是有什么大阴谋——啊，不对，是大计划……
贾敏和小黛玉面上虽然都陪着笑，跟大家有说有笑地闲聊，实际心里头都暗暗打起了精神——不管这位老太太是出于什么心理，反正要算计她们家默哥儿或者是她们林家，那可绝对不行……
若是莫郁也能够拥有读她们心声的能力，一定会被她们这个想法给感动到——谢天谢地，他这一年来的努力总算是没有白费，贾敏和小黛玉终于认清了现实，知道谁跟她们才是一家人。
天知道莫郁有多害怕这娘俩个因为割舍不下跟贾家的亲情，被贾老太太给算计了啊。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毕竟是亲生母女，打断了骨头连着筋呢。
贾敏跟贾老太太是这样，小黛玉跟贾敏也是这样，所以，只要是贾敏心软了没有把持住，那么她们肯定就会被贾老太太吃得死死的，最后拖着整个林家一起被吃干抹净……
简直可怕。
幸好，她们俩终于清醒了过来，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亲人，没有胳膊肘往外拐。
虽然莫郁并不知道她们内心的这么多想法，但是看表情也知道她们是在担心自己。
饶是莫郁感觉自己一直都挺冷静的，这个时候也不免感觉到了一股暖流——果然有家人的感觉真的好好哦。
不必担心，一切有我呢。
区区一个贾老太太，也不能怎么样我啦……
莫郁这个念头刚刚闪过，就见在场所有人的脸上又露出了那种欲言又止的奇怪表情。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已经重新被贾老太太拉住了手，笑着道：
“默哥儿真是聪明伶俐得紧，看这眼珠子转得，滴溜溜的，这一天到晚的，都在想写什么啊？”
贾敏和小黛玉听她这么一问，心中不由得又是一惊。
莫郁却满不在乎地回复道：“回老太太的话，并没有想什么事，不过都是些无聊的玩意儿罢了。”
好么。
这合着是在说贾家的事儿都很无聊，贾老太太就是个无聊的玩意儿呗……
贾敏和小黛玉颇有些忍俊不禁，贾家众人却是十分尴尬了……虽然也真的有点儿好笑，但是果然还是不能笑出来吧。
毕竟她们整个贾家都被骂了……
一片尴尬的沉默中，贾老太太重重呼了口气，然后又硬是在脸上憋出一个笑来，继续问莫郁道：“既然这么着，外祖母倒是有个事儿想要问问默哥儿，不知道默哥儿有什么高见没有？”
这话一说，连莫郁都忍不住有些好奇了。
什么事儿要这么“庄而重之”地问他这个小孩子呀？
哦，难道说也是为了之前那个什么“神童”的名气？
笑死，那都是我装的好伐。
不过你要问的事儿，我可能倒也真的能够给点儿意见，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勇气和魄力按照我说的办了。
莫郁打定了主意准备听听贾母的问题，哪里知道，在这种心声全程外放的情况下，他的一切想法儿对于众人来说都是透明的。
这种情况虽然很是尴尬，但是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反倒让沟通变得更加高效了起来呢。
反正贾老太太是彻底已经放平了心态，甚至还重新露出了微笑——这会子的这个微笑可是比之前那个自然得多了。
就，让贾敏特别是小黛玉再一次对她老人家的心性产生了新的认识——她们这位老太太，那可真不是一般的狠人，基本上已经可以算是狼灭了……
莫郁倒是对此很是欢迎，沟通这种事儿，不论何时都是要越直接越好，不但能够提高效率，而且还能增强效果。
前提是，这位贾家的老太太真的有魄力、有决心并且有能力来力挽狂澜才行。
贾老太太果然直接就提出了她的诉求。
她居然直接问莫郁，她们贾家想要中兴，需要怎么办……
一语既出，四座皆惊。
这是什么可怕的话题，她们真的应该在这里吗？
莫郁也为老太太的魄力震惊了一下。
继而就忍不住叹息了。
他一边儿在心里头吐槽着贾家有多么大厦将倾，贾家的男人们到底有多不中用，最重要的是康师傅对他们家有多忌惮，多想让他们全家都滚蛋……
一边儿还准备客套两句——毕竟，贾家这摊浑水他是真的不想趟……
没有想到他一念未了，已经被贾母死死拉住了手，眼圈儿都红了：
“默哥儿啊，外祖母不怕你笑话，今儿教你们来，就是为了这个事儿，看在你太太的份儿上，给你外祖母和舅舅们出个主意罢。”
一个老太太声泪俱下地说了这么多，任是莫郁并不是个心软的人也不免动容。
贾敏和小黛玉早就已经被感染，跟刚刚的表情完全不一样了，看着莫郁的目光也不免有些祈求之意。
这是大家伙儿众望所归，都想让他发这个言了？
莫郁想了想道：“老太太您先别这么激动。不是我不想管，只是您府上这个事儿，不是轻易就能理好了的……”
贾母忙道：“便就是不能一回两回地就收拾好也不妨事儿，只是劳烦默哥儿给我们指一条明路便是。”
见贾母的态度十分好，尤氏、李纨、凤姐儿都陪着央求，甚至连一贯或者自己打了算盘或者高高端着的邢夫人、王夫人也没有敢废话，莫郁只好勉为其难地说了几句。
“贾家的问题呢，首先还是内部整顿——别的不说，老太太您可知道赖家吗？”
这话一说，邢夫人先来劲了：“可是赖大总管、赖嬷嬷家？”
莫郁点了点头道：“正是。”
见众人都露出吃瓜的表情，莫郁有点儿无奈，其实他也不想说这么多的，不过奈何系统零零六不知道是抽了什么疯，一察觉到莫郁有这个想法，立刻就把赖家祖宗八辈儿的信息都给他展示出来了。
原来这赖家的，乃是贾家的家生奴才。
从老宁国公、荣国公兄弟俩跟着皇太极的时候起就已经追随着他们出生入死了。
算是家奴起家，因为差事办得好，渐渐得了老宁国公、荣国公的信任。
到了赖嬷嬷的老公赖老爷子的时候，他就已经是宁国公府的总管事了。赖嬷嬷更是做了贾政的奶娘兼荣国府管事娘子。
两口子把两个国公府都捏在了手里，加上其他家奴人家里头并没有那么厉害的人物，这赖嬷嬷两口子就愈发一手遮天了。
人家都说，主子们得了一份儿，他们要得半份儿，可见这“吃拿卡要”的问题有多严重。
这么搞了大半辈子，直接就把赖家的规模搞得跟半个贾家差不多了。
等到赖老头儿和赖嬷嬷光荣退休，这事儿都还没完。你以为他们俩退休了就完事儿了？根本不可能。
这种好不容易握在手中的肥差怎么可能会便宜外人，必须要后继有人才行啊。
幸好他们赖家有两个儿子，那他们两口子还不趁着临退休前把他们的两个儿子给扶上位吗？
结果也是毫无悬念，赖家的两个儿子分别担任了宁国府和荣国府的大管事，他们的老婆也都分别担任了两府的管家娘子……
按照企业职位配置来说，这是两府里头的总经理和财务总监都被他们家四口人给包圆儿了。
哪怕不懂企业管理的人也能一眼看出来，总经理跟财务总监是一家子，那董事长只有被骗的份儿了。
事实上贾家的情况就是如此。
赖家的是其中最典型的一家儿。
家生奴才靠着贾家这棵大树居然把自己家也搞成了“小国公府”，这种事儿简直是闻所未闻。
关键人家这位赖嬷嬷还特别自信地邀请包括贾老太太在内的主子们去她们家里玩耍——每年过年的时候都要请他们贾府里这些主子们去自己家里玩儿的。
女眷们在内宅，男人们在外头，更神奇的是他们家甚至还把跟贾家关系好的其他世家的主子们也给请来了。
不管怎么看，都俨然已经是一个小型的权贵圈子聚会了。
然而赖嬷嬷和赖大、赖升两个儿子和他们的媳妇儿都还是贾家的奴才，根本都没有脱籍呢。
但是赖大的儿子赖尚荣是已经脱籍了的。这位奴才的儿子不但去考了科举，居然还捐了个五品的知州……
当然这个事儿也是借了贾家的势力那是肯定的了。
不过所有人都没有觉得哪里不对，这件事儿本身就很是细思极恐了……
莫郁一边儿在心里梳理这些信息，一边儿捡了几句要紧的话说给了贾母等人听。
原本他并没有想着把这事儿都给捅出来——毕竟赖家在贾家经营了好几代人了，这势力可以说是盘根错节，主仆的情分有几十年，连贾老太太都得尊称人家赖嬷嬷一句“老姐姐”，估计赖嬷嬷之前应该是伺候过贾老太太婆婆甚至是太婆婆的……
估计是凤姐儿对鸳鸯这种角色，才可能有这种交情和身份上的差距感。
这么下来，那应该就很是难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