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姜玖
“是。”
“还有,在妖皇所在都城周围安排好人手,随时注意他的动向汇报给本座。”
“属下遵命。”
“对了。”哪吒边说边算着时间,将另外几味灵药仔细检查过再放进药壶里继续熬煮,“本座记得两千多年前,妖族为集结力量入侵人间,于是朝周边发难。不仅一举占据了精怪两族的大部分领地,还将他们驱逐直至旧墟边缘。且自那以后,这两族基本已经沦为妖族附庸。”
“正好。这次你叫上韶岚一起,去见见这两族如今的首领。问问他们,这两千多年被妖皇欺压在头上不得反抗的滋味好不好受。”
萧其明琢磨半秒,明白哪吒这是想用精怪两族作为内应,对妖皇来个里外夹击。
他当即答应道:“属下这就去办,等一有消息便立刻汇报给元帅。”
“去吧。”
话音刚落,黑衣的武将很快再次行礼离开。药房内重新安静下来,直到汤药熬住完成,他端起来走向叶挽秋的房间。
冒着热气的药还格外烫,白雾中还带着浓烈刺鼻的苦涩气味。隔老远便直往鼻腔里钻,光是闻着都舌根发苦。
叶挽秋这才刚去看过青川君回来躺好,一闻到这味道,顿时捏着鼻子,整个人连连后缩着钻进被子里,试图以此躲避非得将那碗苦到极致的玩意儿灌下去的命运:“暂时不想喝……”
她从小就讨厌喝这些药汁,每次都要磨蹭半天不说,还得是青川君连哄带骗才能让她苦着脸地喝完。
哪吒沉默地看着那团把自己塞进被子里试图装蘑菇的圆团,稍微回忆下,发现她这一点倒是在那些过往祈愿里很少见。
毕竟她以前都没出过百花深,自然是没受过什么伤也没碰过什么毒,也极少会有需要喝药治疗的时候。
如今好不容易能自由离家了,麻烦事倒是多起来。尤其将她这短短数月喝过的药粗略算下,已经快比她过去三百年喝过的还多。
是以当她这会儿看到哪吒手里那碗褐色汤药,顿时就像是看到了什么会咬人的怪东西一样,充满拒绝与嫌弃,嘴上却还说着:“或者你就随便放那儿吧,麻烦你了。我一会儿会喝的。”
“一会儿是多久?”哪吒并不吃她这套含糊其辞的推诿。墨玉色的漂亮凤眼打量着她,将她一番试图蒙混过关的小表情都收入眼底。
“那就现在吧。”他没等叶挽秋继续搪塞什么,径直走到床边,伸手一捞就将她抱过来,耐心解释道,“药热的喝了比较好。”
“好难闻。”叶挽秋别开头,眉尖紧皱着将自己蜷成一团想要躲开,“我其实也好得差不多了,不用喝也行吧……”
边说还边偷偷瞄一眼哪吒的脸色,意料之中地发现没有任何可以商量的余地。
他伸手曲起指节,轻轻在她眉心红莲印处碰了碰:“之前从三危山回来那次,倒没见你这么讨厌喝药。”
“那时候是那时候……”叶挽秋仍旧颦着眉尖,很不高兴的样子,满脸都是抗拒,“我第一次上神界去久居,就算再不喜欢也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闹得仙尽皆知,丢了爷爷和百花深的脸吧。何况我那时是住在太乙天尊宫里,自然不能随意任性着给他老人家添麻烦。”
话虽如此,可那时候同样也是哪吒给她每日两趟地按时送药过来。
她接到后总会道一句谢,也不说什么,只犹豫片刻就直接喝了,不似现在这般一团孩子气地耍赖。哪里还有往日那些什么帝女,主神的面子。
“所以现在肯跟我闹脾气了?”哪吒低头看着那团直朝自己怀里缩的蘑菇,艳丽眉眼间盈着层细碎清冽的温柔,语气轻巧。
听着不仅半点没有气恼对方磨磨蹭蹭的意思,反而好像还挺喜欢她这样的。
叶挽秋停一下,指尖拨开丝被边缘朝他抬起脸瞧了瞧,顿时被冷面桃花般的美人莞尔淡笑的模样击中心扉,满脑子都是“九重天莲三太子以色杀人诚不欺我”之类的不正经调侃。
“发什么呆。”哪吒隔着丝被轻轻按下她的发顶。
似乎是觉得这样隔着层织物的距离,触碰起来终究不够真实。他又伸手进去放在她长发上,指背抚摸过她的侧脸与脖颈,若有若无地掠过她急促起来的心跳。
浓烈到令人无比眷恋的安宁感从两人肌肤相贴的地方传来,总让他爱不释手,流连沉迷。
叶挽秋被他摸得有点痒,索性偏头咬一口他的手,拉紧丝被把他赶出去,声音闷闷着道:“谁敢跟你三坛海会大神闹脾气啊。”
“确实没人敢。”哪吒隔着毯子搂住她,指尖点在他刚刚触碰过的地方,似乎是有些意犹未尽,“不过你现在这样不就是在闹么?”
这话可不够好听,不如青川君从小便好声好气地哄她那么让人愉快。
于是,叶挽秋钻出丝被瞥他一眼,当即便挪远些,脸上也跟着正色起来,开口的声音满是刻意又客气的冷淡:“我倒是忘记了,三太子不乐意的事,就算是天帝也勉强不了。既如此,您大可以不必在我这儿受这气,只管甩手出去便是。”
哪吒:“……”
他有点茫然地望着她,好像没理解对方突如其来的疏远,但又能从她脸上看出来并不算是真的在生气,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好了。”他伸手重新去抱她,“先把药喝了。”
“不喝。”叶挽秋面无表情硬邦邦拒绝,侧开身体不让他抱。
“你身上余毒未清,还是听医仙的喝两日药才好。”
“不喝也能好。或快或慢都是我自己受而已,不劳三太子费心。”
身后的少年忽然沉默下来。
叶挽秋窝在床上裹成团棉花,正一面疑惑怎么对方突然不吱声了,不会真生气了吧,一面转过头。这才看到哪吒正一眨不眨望着她,表情不太好的模样,漆黑凤眸里隐约浮动着些许微冷碎芒,沉郁难测。
她愣下,旋即叹口气坐起来,收敛了刚刚还格外任性的小孩子脾气,想要朝他道歉解释自己不是真的不高兴,只是在像小时候那样朝青川君撒娇闹着玩而已,下次不会了。
然而还没等她开口说出什么,忽然感觉手上一紧。整个人被拉进对方怀里,嘴唇堵上一片柔软的冰凉,接着便松开她,转而细致而急切地描摹过她的眉眼。
这反应……根本不是在生气,更像是在急切与不安着什么。
叶挽秋愣下,没太理解他的情绪变化,右手又被十指交扣紧紧攥着不能动弹,于是只能腾出另一只手安抚性地覆上他的后背,一下一下抚摸着。
“怎么了,突然这样?”她任由哪吒吻在她颈侧那处肌肤上,唇瓣之下是她清晰而鲜活的心跳。
好像只要轻轻咬住那处皮肉,就能把她的心脏都含在口中,挑弄在舌尖上。
“好了好了。我逗逗你嘛,我小时候也是这样跟我爷爷耍赖的。”叶挽秋抿下嘴唇,拍着他的背妥协道,“你不喜欢这样,我往后不这么做了就……”
她话还没说完,又被哪吒偏过头吻在嘴上,还用齿尖象征性地咬了下,似乎是很不满意她刚刚说的话。
“没有不喜欢。”他不知是喘.息还是叹气似地说到,声音里的清冷微微融化成一种撩人的凝涩感。
说着,哪吒伸手抬起她的下颌,低头和她额头相贴,唇瓣之间只留浅浅一息的距离。垂下的乌黑眼瞳像是剥离了所有色彩后,只留下最纯粹浓烈的专注与执着。
叶挽秋有些出神地望着,脑海里一片恍然。
这个人总有能力让她移不开视线。
停顿片刻后,哪吒又补充:“很喜欢。”
“但是?”她主动替他补出还没说完的话。
他沉默一瞬,眉尖颦动着,再次带着种难以反抗的急切低下头吻在她唇上,直到将那抹略显苍白的唇色揉弄出一层薄薄绯红。
“但是你不要说后面那些话。”这几个字几乎是顺着他亲吻的间隙,被气音堪堪带出来,充满遮掩的慌乱与压抑的躁动感。
叶挽秋一边回应他一边试图思考:“什……唔。”
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索性就随他去好了。
这种被与自己完全契合的另一半找到的感觉,还有唇齿纠缠着不断蔓生出的本能熟悉与愉快,都让她思绪发软,下沉,最后化作一团快乐到战栗的气泡升腾消失开。
好像是春天栖落在他唇瓣上,每次低头吻下来都能唤起无数花开,活色生香。
分开的时候,一种哀鸣似的不满同时响起在两人的心头。
哪吒抿下唇,克制着想要继续甚至更过分的念头,转而用鼻尖碰了碰她的,接着解释道:“不管是闹着玩还是真心介意,如果我说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话,你直接告诉我,想怎么发脾气都可以。但是不能说那些划清界限的话。”
“不管为了什么,不管任何时候,都不可以。”
他们之间根本不是可以划清界限的关系。
是命定的联系。
是活生生被分离出去的魂魄与血肉。
是互相寻找又等待了无尽年以后,才遇到的这样一个完满无缺。
叶挽秋被他紧扣在怀里,好不容易喘顺了气,还没彻底恢复清醒的脑子还真就顺着他的话想了想,然后问:“可要是我暂时不想说,或者确实是我不讲理呢?”
毕竟有时候生气起来就是会想要自己冷静。
而更难以启齿的原因则是,对着越是亲近不设防的人,任谁都总免不了会有些小孩脾气,就是想要让对方来哄着自己的任性。
哪吒低眉看着她,笑容清清淡淡:“和我讲道理还不如直接告诉我你想要什么。你又不需要说服我。”
因为她的存在本身就是让他无法拒绝的唯一理由,所以她可以不用任何道理地朝他索取。
这种索取充满了贪婪与优势方独有的傲慢,要看着他心甘情愿剖开自己最柔软的弱处,以此为她献上特权。
还得予取予求,独一无二,忠贞不渝。
“所以道理这种多余的东西,你不想讲就不讲。”他再次吻了吻她的眉眼,亲密无间的触碰总能让他感觉格外心安,连尾音都带着惬意的喟叹,“反正你也知道,我总会答应你。”
因为被毫无保留地偏爱着,所以她在哪吒这里从来都能有恃无恐,任意妄为。
叶挽秋张了张嘴,没说出来什么话来,直到安静片刻后才慢吞吞道:“那要是我就存心想要折腾你才会开心怎么办?”
听起来好像那个脑子不正常的心理变态——主要是脑子正常的都不会敢去找这位天宫战神发疯。
上一个,还有上上一个,或者应该说有史以来胆敢去惹他还惹急眼了的,全都已经在冥府手拉着手死去活来好几轮了。
就算是九头九命的大妖也被一杆紫焰尖枪横扫过去,当场收割下葬。更别提对绝大部分生灵而言,生来就只有一条小命可以谨慎蹉跎。
可对上她的话,哪吒却依旧认真回答道:“若你高兴的话,都可以。”
叶挽秋睁大眼睛望着他好一会儿,发现他并不是在开玩笑,而是真心实意这么想,顿时面露惊愕地脱口而出:“你这……你这花思想有大问题!”
搞不好就算她现在一时兴起说句“走,我们去炸银河,把九重天集体吓晕来开心一下”,哪吒都能二话不说欣然同意,搞起事来比她还疯。
说完,她又眨眨眼,试图把他这种危险的思想纠正过来:“这样不行,这样不好。你就不怕把人惯成个万人嫌的混世魔王。”
讲真,这话要是换个人说也就算了,就当用来听着愉悦心情。
但是哪吒不一样。
他这么说了就是真的在这么想。不仅这么想,还真敢这么做。认真执拗到惊悚的地步。
毕竟别人嘴里的吓晕九重天只是大放厥词不负责任的花俏话,真动起手来,撬不撬得动南天门口的台阶都是问题。
但放这花身上那就是来真的,发起狠来能把那地方捅对穿砸稀烂那种——就像修养到现在都还没完全恢复元气,一到夏天听到有小孩下海玩水就犯心脏病,急急忙忙卷起海浪把人朝外推推推的东海一样。
当然理智上,大概率,现在而今眼目下,哪吒没那个想法,但是他这个思想本身就是很危险!
这么一想,从小作为帝女继承人的责任感又回来了。为了六界和平,她需要给对方来一场净化灵魂的话疗。
于是叶挽秋挪动两下,坐起来,刚准备好的台词全被一碗端到嘴边,还热气腾腾的药给堵了回去。
“喝吧。”哪吒看着她。
叶挽秋:“我还是喜欢你用嘴堵我的样子。”
少年难得愣神一瞬,继而忍不住笑起来,听话地凑近过去亲亲她:“我带了苕丝糖过来,喝完再吃。”
“可我还有话跟你说……”
“喝完再说。”
上一篇:黑化边缘的哪吒太难追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