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姜玖
除了这间书房的倒影。
那个满是自己画像的幽冷空间。像一整片光辉之下的深刻阴影。
想到这里,她不自觉回过头,看到一旁正在倒茶的哪吒。
他垂着视线,侧脸轮廓漂亮得晃眼。只要脸上没什么表情时,一种格外有距离感的骄矜清傲便由内而外地从骨子里透出来,让人不由得心生敬畏的同时又难以接近。
总之,这样一个人,无论谁看了都完全无法把他和刚才那个幽冷空间里所有的画联想在一起。
注意到他已经放下茶壶,叶挽秋收回视线,听到他朝自己走过来,把手中茶杯放到她面前桌上,然后又去拿起一旁的画。
“差不多已经干了。”他说。
这时,仙娥们捧了两幅墨轮心木的卷轴进来放下。哪吒拿起其中一幅展开,开始将干透的画仔细裱装上去。
见她还在发呆,哪吒停下动作看她片刻,旋即曲起指节轻轻碰下她眉心间的红莲印,直到看见她回神才开口:“还在想刚才那些画?”
他的语气轻巧淡然得好像刚刚他们只不过去看了些最普通不过的山水画。以及,在看到那些东西以后,叶挽秋此刻的反应似乎也在他意料之中。
这种微妙的分裂感让她有些晃神,思绪始终没有落到实处,只能坦白道:“没办法一下子就当做什么都没看到吧?”
听到这里,哪吒放下手中的画卷,抬头认真看着她:“那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叶挽秋喝茶到一半又停下来,表情总算重新活跃起来,由出神变作一种惊讶,“不是应该由我来问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才会画那么多我的画放在那里?”
“我说过了,就是很想见到你。”他的解释普通得好像那是什么再正常不过的,天底下每个人都会为心上人那么做的小事。
要不是刚刚亲眼看过那些东西,叶挽秋都要相信他的话了。
“到你了。”他似乎真的很希望知道她在这件事上的看法,所以才再三追问,反复试探。
再冷静的态度也遮掩不住此刻正内心不安的事实。
但这种不安与他本身的行为无关,只关乎叶挽秋的态度。
如果是平时的话,她会怎么做呢?
哪吒安静等待着,回想起她每次都爱顺着自己的话开玩笑,或者是故意逗逗他,然后再抱住他温柔愉快地哄一会儿。
其实绝大部分时候,他根本不介意她那些一时兴起便故意说来逗他的话。他知道自己在有关叶挽秋的事情上有多盲目,只要她不是真的眼中有了别人,其他事他都乐于顺着让对方高兴。
但同时哪吒也知道,如果自己稍微敛下神色,那叶挽秋就一定会主动过来抱着哄他。
他想要的就是这个。
不过这次,她什么也没做,只是看着刚才他们走入倒影的廊桥边沉思。
空气一直安静着,好像连时间都跟着停止了。只有窗外的流云与花灯还在沉默无声地漂浮。
哪吒看着她难得没有太多表情显露的明丽脸孔,逐渐感觉心底里有什么东西正在不受控制地,密密麻麻地爬上来。与此同时,还有一部分则在慢慢熄灭,坠落下去,撕开一道裂痕。
无数尖刺从这道裂痕最深处疯长出来,从胸口穿透到喉咙。
叶挽秋还在思索时,只听到他骤然深吸口气,似乎还有些轻弱近无的细碎声音连跟着从他喉咙里溢出来,像是被什么东西刺痛到了最弱点的战栗感。
她下意识眨眨眼睛,甚至还没来得及转头,只用眼尾余光瞥见哪吒忽然动了一下。
紧接着,她被伸手捞进一个冰凉怀抱里,铺天盖地的莲花香气与少年凉软的嘴唇随之覆盖上来,堵到她几乎连喘气都困难。
倒在身下软榻上的时候,她还没收回放在桌上的手。宽袖扫过桌面,带起那些画卷滚落一地,茶杯摇晃着撒出一滩温水。
和之前任何一次亲吻时的温柔缠腻不同,此刻这个吻更像是一种不安到极点之下的索求,一种急于得到某种确认的渴望。
叶挽秋还没搞清楚他怎么忽然情绪变化得这么快,但还是下意识伸手环绕住对方的脖颈,试图安慰他。
有手从她后腰处沿着脊背一路摸索上来,扣在她后脑处不断加深这个吻。熟悉的冰软舔过嘴唇深入口中,急切地搅出让人头皮发麻的快乐。
她轻微呜咽着别开头,试图缓解下这种要命的感觉,然而还来不及喘气又被抱回去重新吻住。接近窒息的眩晕感夹杂着开遍全身的尖锐愉悦,像是绳索般拴在她脖颈上,执拗地想要拉着她沉沦下来,最好和他一样才好。
她想喊对方的名字。
可声音刚升过喉咙就被不由分说地搅碎开,连耳边都是这种隐秘而暧昧的细微水声。心跳亢奋到几欲越出胸腔,想要用挤碎自己作为最微不足道的代价,共同绽放在两人亲吻的唇舌间,开出最鲜红淋漓的花。
间或还有不知是自己还是他的轻哼声,也许两者都有。
她被这种过于激烈的愉快感弄得有点神志不清,更遑论去分清这些东西。
“等一下……”叶挽秋感觉自己应该是这么说了一句,可空气里浓郁到不讲理的莲花香让她根本难以集中精神。
两人之间天生而来的相互吸引感更是一刻也没有放过她,不断不断地撩拨在她紧绷的思绪上,催促着去索要更多一些。
最好是把自己的一切都献祭出去,然后再毫不留情地掠夺对方的一切来作为回礼。
于是原本环抱在哪吒脖颈上,想要努力安抚他的手臂,开始逐渐不受控制地收紧。恍恍惚惚间,连叶挽秋自己都有点搞不清楚,到底是想和他继续亲吻,还是想要他停下来。
漫长的吻结束后,他终于微微抬起头。眼中焦躁的情绪并未得到彻底的抚平,仍旧尖锐无比地叫嚣着,但又夹杂了许多别的热烈情愫,让那双常年霜雪覆盖的黑色眼睛看起来格外明亮。
原本只是薄朱色的唇瓣此刻正艳丽得格外勾人视线,还带着清晰的潮湿感。
“为什么不回答我?”他开口问,声音不知道是因为在压抑什么,听着格外不对劲。
“我这不是正在想……”一句话还没说完,被忽然转移到颈窝上的吻给弄得颤抖不已,尾音都转了三个调。
“很痒啊。”叶挽秋被弄得没忍住,一下子笑出来,还试图瑟缩着躲开,然后就被揽在腰间的手给轻易抱回去。
“怎么了?你可没规定要在几息之间就回答你的问题,结果我正想着呢,你又忽然不高兴……诶诶诶,轻点。”她努力在这种亲昵中保持理智,接着就被毫无征兆地咬上耳垂,整个人都随之抖一下。
像是意犹未尽般地松开那枚小巧温软的耳垂,看着它逐渐越来越红,哪吒很快又凑上去轻轻含住它吻了吻,舌尖轻轻舔过。
霎时,一阵直冲头顶的酥麻感让叶挽秋连眼神都涣散一瞬,耳边嗡嗡作响,依稀听到他说:“怕被亲这里?”
“你这……这个乱七八糟的花,你刚刚才不是亲,你明明是……是在……”叶挽秋哆嗦着,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也有些乱七八糟。
“是什么?”他好像稍微好转一点,于是将对方更紧地搂进怀里,缠人得像是纠缠不休的藤类。
连带着缠上来的还有那条飘逸在他臂弯间的红绫。因为被主人情绪感染而极为诚实地反映出他此刻真实的内心,从腰间,从手腕,甚至是绕过脚踝一路往上,蛇似地缠住她全身。
“你控制一下!”叶挽秋僵硬一瞬,被那条不知不觉游动着寸寸深入,甚至是已经爬过自己膝盖的不要脸红绫吓到,慌忙想要把它从自己腿上扯下来。
然后就被缠在手腕的另一部分给迅速收紧,遏制住所有动作。
叶挽秋:“……”
好熟悉的造型。
这不就是刚刚在那画室里看到的其中一幅图吗?
“你那幅画根本不是在救我!大骗子!”她惊慌失措地炸毛大喊,“你快控制住它……不是,你控制一下你自己!”
也许是她现在慌乱的样子实在太可爱,哪吒埋头在她颈窝间笑出声,却又刻意放纵着那与自己心意相通的纱绫继续缓慢朝上侵入几分。
那感觉就像有一条艳红如火的蛇正在步步紧逼,带着不容反抗的威势与□□的贪婪,将裙摆一寸一寸压下去,用身躯包裹出少女修长美好的腿部线条。
这糟糕的癖好……
“你有大问题!头一回就在书房里绝对不行,至少给我回去——!”叶挽秋刚口不择言地喊完,世界好像瞬间都寂静了。
她愣住了,哪吒好像也愣住了。
两个人相顾无言一瞬间,难得是她先反应过来,侧身躲开哪吒的亲近,然后又迅速回身,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拉向自己。接着,她仰起头恶狠狠地亲上去,张口咬在他嘴唇上。
因为是睁着眼睛,所以能清晰看到他微微皱了下眉,眼睫簌簌颤动两下。毕竟她也确实用了些力气去咬,应该是咬疼了。
但他仍旧没有躲,反而顺着又回吻上来,热烈而执着。
她退开几寸,气息不稳地开口:“快松开我。”
混天绫应声滑落下去,像是一团最普通不过的软纱那般堆积在叶挽秋身上。然而她最清楚这玩意儿有多缠人,就和眼前这红莲花一样。
“所以说,刚才为什么忽然这样?”叶挽秋拼命转移话题,试图让他忘掉刚才自己关于“第一次在书房里绝对不可以”的胡说八道。
接着她又想了想,猜测:“因为一直没回答你所以不高兴?”
“不是不高兴。”哪吒低头用鼻尖碰了碰她的。
说完又停顿两秒,然后才继续补充:“是担心你看到以后会后悔。”
所以说,叶挽秋一开始的猜测是对的,他从始至终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这样的行为有多病态。完全清醒得不能更清醒。
“所以你就打算色.诱我?”她面无表情伸手去揉他的嘴唇,被他张口含住,还顺便应一声算作回答。
见状,叶挽秋是真的有些发愁:“我觉得这样下去迟早会出问题。你这模样要色.诱谁实在太容易了,而我这人又向来怜香惜玉,最见不得美人心伤,这可如何是好。”
“那你会一直可怜我么?”他看着她,问得极为认真。
认真到叶挽秋怀疑要是自己点头,他就会用尽一切手段来博取她所有的怜惜与关注。
“哪有你这样明明自己做了奇怪的事,还反过来要别人可怜你的。”她睁大眼睛,旋即感觉一个格外寒冷的吻落在自己眼睫上,像是雪花坠落下来。
“……犯规啊你。”她捏住哪吒的脸盯着半天,最终又叹口气,认命地亲了亲。
“反正你也不会给我机会后悔了吧。”她一针见血道。
“是。”他笑起来,是无论看多少次都会心动如初的风华昳艳,姝色无双。
完全想象不出,若是他真心所求,会有谁能忍心拒绝。
所以这么容易就放过那个奇奇怪怪的画室一定不是自己的问题,而是哪吒的问题。
叶挽秋这么想着,最终说:“帮我把画裱好,就当做是你背着我画那么多奇怪画的惩罚。”
闻言,哪吒浅笑着答应:“好。”
将裱好的画拿到正殿刚挂好,门口仙娥进来通传,说是蔚黎古神他们来了。
叶挽秋正好奇缘由,转头见就到几位古神已经走进来,身后还跟着许多仙娥,每一个手里都捧着一样宝物,看着简直是要把写三凤宫正殿塞满来的。
“这是作何?”哪吒看起来也有点茫然。
“你被封九重天阙总元戎的事我们都知道了,这不正好来送点贺礼吗?”明煌进来便非常随意地坐下,跟在自己家一样。
接着,他左右看了看,满脸惊奇:“哟!你这儿大变样了嘛,看着倒是比以前温馨漂亮多了。”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叶挽秋拍手笑道。
“你布置的?”夙辰已经猜到了,“不然就三太子这个性,才懒得折腾这些精细的东西。他那书房还是我和太乙天尊一道弄的。本来说让他自己想外面怎么弄,需要什么跟我们说一声就好,结果这一等就是好几千年也不见他动手装点下。”
“只能说还好当初三凤宫建出来的时候就足够华贵漂亮,省了不少费力布置的功夫。”蔚黎点头附和,然后又四处看了看,“还好仙箬眼光好。”
说着,她注意到墙上刚挂上去的画,顿时眼睛一亮:“哎哟,这画漂亮啊,是画的你俩吧?”
她这么一说,明煌和夙辰也跟着注意到了,顿时笑着调侃:“这么多年了,天帝赏赐你的宝物千千万万,倒是从来不见你这般殷勤地捧到正殿挂上来炫耀。”
“哪里没有,这周围装花的瓶子不都是天帝赐下的吗?”叶挽秋试图反驳。
一听这话,几位古神才发现这些装花的瓶子竟然都是六界法器中的珍宝,脸上不由得精彩纷呈。
“我打赌这一定是小红莲自己的主意。”蔚黎朝哪吒投去一个“不愧是你”的眼神,“大概这也是你唯一做主的一件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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