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鱿不右
电话那边的老王抹了抹不存在的汗，幸好不是面对面，不然就要被看到心虚的表情了。其实最初在苏博开会的那天，就已经怀疑她了，要不然也不会冒风向让她一个学生去当诱饵。
原本是琢磨着，普通学生哪有面对一个犯罪团伙的勇气，她如果拒绝，情有可原。如果答应，实在是不符合档案里的平平无奇评价，更可疑了！甚至在联手破获案件之后，这份怀疑也没有消失。
后来派遣警员保护，实则也是一种监视，而那些经常失灵的监控设备，让她的嫌疑程度直线上升，一直到她展现了“高科技”才消除了嫌疑。
“太伤心了，在你下次打电话过来之前，我不会理你的，再见了您嘞！”
电话那边的老王无奈笑了笑，笑着笑着突然有些伤感，想起了自己那执行任务时牺牲的孩子，那时候……也就小吕这个年纪，工作之余也有调皮的一面。
不，只是失踪了，只是还没有找到而已，没有牺牲……没有……
他打开抽屉，里面安静地躺着一块手表，表带是断裂的状态没有修复，时间停留在了12点上也没有再转动。这是事发当天打斗时落在船只上的，有时候老王会自责地想：会不会自己送孩子的这块手表，反而成了约束动作的桎梏，如果没有这块表能不能多一丝希望。
他合上抽屉哭了起来，摩挲着放在办公桌上的合影，又看向墙壁上挂着的锤镰旗帜，要如何才能成为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在失去引以为傲的儿子之前，他是那么地坚定。
每当不坚定的时候，他就告诉自己：如果真的有鬼神存在，他的好孩子怎么一次也不曾到梦里看望自己。
这么一想又开始不坚定：一定是因为还活着，所以才没有变成鬼。
门外有脚步声靠近，老王连忙擦掉了眼泪。不多时就响起了敲门声，他说了一声进来。
走进来一个扎着马尾辫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女生，戴着一副眼镜，看上去也就十六七岁。
还没等老王说话，女生就先开口，说：“爸，我想去做视力矫正手术。”
原来是老王的小女儿。
“你做那手术做什么？今年你就要高考了，等考完再说吧。”
女生摇摇头，说：“那时候就迟了。”
老王抬头看着她，她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板着脸不说话来表达自己的坚定。
“我说过，不论你想考什么学校都可以，这条路不可以。你喜欢钢琴，画画也不错，哪怕你想考艺校，我都是支持的。”老王努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严肃，讲道理来说服女儿。
原本安静着的小王突然爆发，眼泪直流地说：“小时候你不是这么说的！就因为哥哥死了，你就改主意了，说太危险了，让我文静一点，让我学钢琴学画画！我喜欢钢琴画画，是想你们开心，不是我真的喜欢！”
女生抓着自己的头发说：“你的女儿不可以走这条路，为什么别人的女儿就可以！去年下半年到现在，多少次和那个女生联手办案，她能当诱饵，能当线人，为什么我不能？”
老王扭过头去，说：“你要报警校也行，文职也挺多，没必要动手术矫正视力。”
“我要去当海警。”
“不行！！”老王厉声斥责，看向女儿的时候眼睛里却是哀求，说，“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
小王哭得更凶，正是因为知道父亲出于好意，才更让她痛苦。还不如骂她柔弱、胆怯、办不好事情才不让她入行，那样她的心里只会有叛逆，只会有向上奋斗来证明自己。
可一切都是为了她好的时候，却不知道该如何算好。
小王走到老王面前，看着相框说：“爸，你还记不记得，我六岁的时候，和哥哥偷了你的衣服穿，跑去所里找你。我们都说长大后要和你一样，大家夸哥哥虎父无犬子，夸我巾帼不让须眉，你笑得很开心，说长大了可不能反悔咯。”
老王不断摇头，不想承认。
小王将照片拿起来，说：“你和哥哥拍照这天，还说等我成了警察，我们一起再拍一张。”说完，她突然将相框砸在地上。
彭——地一声，上面的玻璃碎裂炸开，老王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小王转身离开了办公室，外面的同事们见她哭啼啼地想询问怎么一回事也没能拦住，瞥向办公室里看到老王坐在椅子上发愣。
老王没有去收拾照片，一瞬间脑海里想了很多事情。
他再次盯着墙壁上的旗帜，想起年轻时刚入行的时候在旗帜下许下的誓言。
他长叹一声，视线落在桌面的手机上，发现刚才的电话居然没有挂断？
“……”
一阵沉默，那边也好一阵沉默。
吕思彤原本是要挂断电话的，但见袁绍在那边比划事情，指了指华佗，又拿出证件，提醒她这一回的大案子记得多要点名额。
她了然，正打算和老王提这事，就听到电话那边传来的哭声，然后就听到了他们父女吵架。
吕思彤叹了口气，两方的观点其实都有道理，所以自己的这些事情也更不能告诉爸妈，他们会因为担心她而阻止她。
嗯？这会儿怎么没声了？老王发现电话没挂断了？
嘶……赶紧想办法。
她随手将手机往袁绍手里一塞，然后跑远些距离假装往这边走，说：“看到我手机了吗，随手一放找不着了。”
袁绍也很配合，递过来说：“不就在这边吗？”
“你不早说。”小吕重新拿过手机，嘶……给你台阶你不下，你怎么没挂断呢！
那边又沉默了一会儿，一声叹息。
“小吕同志，你都听到了？”
“也没有吧。”
老王沉沉叹息，说：“你觉得，我这样做对吗？”
哎呀喂！！你们家里面的事情不要问别人啊！尤其这种牵扯到危险事件的选择！！
“这个……那个……”
“没事，你说。当局者迷，我想听听跳出家庭关系时的建议。”
吕思彤疯狂挠头，早知道直接挂断不等着商量什么名额了，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
“嗯……我说话比较难听哈，就是比如说，哪天你快噶了，你想象一下，那时候是带着不甘心和遗憾走，还是带着欣慰走，然后来反推选择。”
老王真的闭上眼睛想了想，如果闺女像他希望的那样放弃从小的理想，选择了安全没有危险的音乐或者美术，自己临终时握住那双手的时候，却会遗憾：如果我的孩子也能穿着警服就好了。
比起长期的埋怨争吵，导致死后只剩遗憾，倒不如尊重孩子的选择，这样所留下的回忆也是并肩作战的美好。
“……话是难听了些，道理是没错。”老王再次深深吸气，说，“小吕同志，年纪轻轻把人生看得挺透彻。”
吕思彤撇撇嘴没接话，她身边的鬼什么样的遗憾都有，能不透彻吗？
这回是真挂断了电话。
老王看了看地上破碎的相框，自从儿子死后，他总是想要将女儿保护得很好，让她远离危险。可是，父母能陪伴的路终究有限，让她拥有保护自己的能力，才更重要。
老王给小王转了一万块钱。
[我最近加班没有时间，手术让你妈陪你去吧。]
转账完后，老王将手机盖在办公桌上，弯腰去收拾破碎的相框。
锋利的玻璃划破了他的手指，血落在那张照片上，遮盖住了儿子的面容。他连忙拿起来擦干净，心里再一次克服想要再见到儿子的想法，他不能开口对小吕同志请求使用“高科技”再见儿子一面。
因为他向旗帜发过誓，他会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
重新整理好心情后，老王根据小吕提供的警号查了查，了解到归属地是黄石市。
他如今的职务，说小不算小，但要说大，出了市还真不一定有谁认得，直接联络容易被误会成骗子，只好安排专员去对接，稍微要花一点时间。
于是，小吕就带着鬼魂们又玩了一天，顺便去学校看看曹冲的适应情况。
曹冲适应得很好，但是他的舍友周簿易就有些不自在了。因为曹冲时不时就以“后世最高社交礼仪”对他，动不动就抱一下，甚至提出睡在一起的请求。
周簿易惶恐，深夜发帖询问网友：舍友疑似男同怎么办……我们都还是未成年啊。
曹冲给自己的床铺装了帘子，这样就不会被发现大晚上空着没人。
他飘着看到了这个帖子，大为震撼：我把你当好朋友，以礼相待，你把我当断袖？！
怎么想都是后世风气的错呀！他们汉朝人和挚友睡在一起是非常常见的事情啊！！比如他和周不疑，父亲和郭嘉，周瑜和孙策，刘备和……刘备就有点多了，他睡过的男人不止一个。呃，是说一起睡觉过的！！
可恶的后世网络！！脑袋里没用的废料用词能不能删掉啊！！
更糟糕的是，他能想到的那几个，在后世的笔下可算不上清白……
为了不被继续误会，曹冲发愤图强，一心读书，还在适应入学阶段，就把少年班一年级上学期的知识全部掌握。
周不疑突然开窍：不对！舍友不是男同，他是想以此误导我害我不能好好学习，他是在内卷！！于是也疯狂学习。
吕思彤和鬼魂们在老师带领下来到宿舍的时候，两个天才正在疯狂做……试卷。
“真是让妈咪省心的好孩子捏！”小吕十分欣慰，伸手就要去掐脸，被曹冲一手挡住。
曹冲另一只手还在写数学公式，说：“不要打扰我们，我们在比赛。”
看到曹冲和舍友关系处理得不错，生活也适应得很好，也就放心了。在和老师确认了入学事宜后，小吕打算出发往黄石去，看能不能有什么新线索。
正式复工后的首都交通十分拥挤，哪怕是往外去的交通，也还有一批要回去的游客一起挤。
这几天一直有些雪，故宫没能仔细兜，在外面拍了点照，广场也因实在起不来而放弃看升旗仪式，也只是去拍照打卡算是来过了。
鬼魂们看着城楼上悬挂的照片，问为什么这个人能把照片放在这里。
“因为他是我们新华夏的开国第一人呀。”
鬼魂们有了解速读版历史书，因为速读所以是没有配图片的，此时听到描述倒也能对应上看到过的文字。
朱元璋抱拳道：“那般气魄，我不及也。正所谓是‘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有大胸怀者，才写得出这样的文字呀。”
边上袁绍疑惑，问：“没提你明祖，你不气？”
朱元璋摆摆手说：“咱不气，没提到就当是没缺点，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气度，袁绍是佩服的。行，没提到就是没缺点，他袁绍也是！
挤了一路的车，来到机场。
就地面上一点路，风都吹得耳朵通红。
袁绍一到机场，又霸总病犯开始玩扶梯，一直到快检票的时候才稍有好转。
却发现，袁绍居然买了回家的票？！
“诶不是，大小姐是要和我分手吗？怎么自己一个人回娘家了呀。”
“？”袁绍对她奇奇怪怪的语句已经免疫，说，“我两位合伙人要去看设备，现在市场一天一个点子，不行动起来慢慢改动，这点子就被别人想到了。”他不仅要回去开茶奶店，还把华佗也一起带走。
袁绍点点头，说：“你们忙去吧，忙完回家应该能喝到我们研发的美味药饮茶奶了。”
与袁绍道别后，老朱老马似乎也有话说。
老朱说：“这飞机是真的坐一次晕一次，这趟出来玩得也尽兴，我们之前答应了南博，年后要去上班的。再往黄石去的话，耽搁得就太久了。”
“啊？？你们……你们忍心丢下我一人吗？我怎么办哟。”
老朱老马已经戴上了护腕，又说：“那两个警员不和你一起去吗？”
“咦，对哦……还能报销机票。”涉及到钱，穷鬼小吕立刻掏出手机，想了想还是没发送消息。如果一个鬼都不跟自己去，万一遇到什么危险怎么办？和警员一起出发的话，她没有提前准备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