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芥末油菜
我接过来一看,是一串用草编成的手串,表层裹了一层纱,歪歪扭扭的,还挂着几个小铃铛。
“这是什么?”我看着手串问道。
“是森然的学长说的,说这种草能防虫。”影山说着,不好意思起来,“我就上网搜了搜,编了一个手串……”
“但是编得不太好。”他老实说道。
我低头闻了闻,确实有一股幽幽的香气。
“谢谢影山君,我很喜欢。”我立刻把那串手串戴到了手腕上,铃铛叮当叮当响,我眼尖地发现,这与我上次送给他排球挂件上的铃铛似乎是一样的。
“但是这个草编的,可能很快就枯了。”我有些惋惜地看着手腕上那一抹绿色。
“没关系,”影山君立刻回道,“我明天再编一串就可以了。”
手腕上轻飘飘的手串像是突然有了重量,沉沉地往人心里坠。我摩挲着手串上粗糙的纹路,轻轻问:“影山君,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呀?”
影山君的脸一瞬间红了起来,支吾了半天:“因为……因为……”
还没等他因为个所以然出来,他就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像是在宣告什么一般结结巴巴大声道:“我要、要打球了!”
然后他就落荒而逃了。
这样的影山君,邀请我去七夕祭应该不止是为了捞金鱼吧?
我眨巴着眼睛想。
我怕虫,却又向来爱招虫子,每次在身上带了一堆驱虫的东西,都没有用。反而是影山君送的那条草编手串,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有用,总之我接下来几天,确实没有碰到虫子。
手上那条手串当天就被森然的真子学姐发现了,她盯着我的手串瞧了又瞧,问我:“是乌野的影山君送的吗?”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抽回手:“学姐怎么知道?”
“影山君追着森然的人一个一个问,说有没有什么驱虫的好办法。”她直起身子笑道,“我们就和他说有这种草,但是也不常见,并且草边上还有锯齿,很容易割伤手,没有想到他真的去找了。”
真子学姐感慨道:“之前一直觉得影山君很凶,不好相处,原来他是这么温柔细心的人啊!”
我草草应了一声,心思却被真子学姐前面的后半句话牵走。
很容易割伤手?!
那可是影山君啊,为了保持自己对球的手感,连护指绷带都不绑的,要是因为编这个被割伤手了怎么办!
难怪他给我的手串表层都裹了一层纱!
于是第二天,在影山君来给我送手串的时候,我立刻把他的手掰过来,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伤口才放心。
“我听学姐说这种草很容易割伤手的,你还是不要编了,手不能受伤。”虽然手上没有伤口,但我还是有点担心。
“我编的时候缠护指绷带了,没事的。”影山君认真道。
……倒是我没有想到了。
影山君真的保持着每天一条的频率,雷打不动地给我编手串,甚至直到合宿结束,从森然回来,他还是坚持给我送。
回家以后,莓玲表姐看见我的手串,都忍不住问我是在哪里买的这么漂亮的手串,她也想要一条。
对,漂亮,影山君编手串的技巧逐渐成熟,最后的成品几乎可以和精品店的工艺品媲美。
我把手腕的手串藏了藏,狡黠地冲表姐笑了笑:“是非卖品啦。”
从合宿回来以后,掰着指头没几天就到了七夕祭的日子。我之前没参加过七夕祭,仁花、千代以及许久不见的戈薇还专门跑到家里来给我参谋。
“几天不在,错过太多了。”戈薇的表情相当沮丧。
“你的身体没关系吗?”我有些忧心地看向戈薇。
戈薇摆摆手,示意自己非常健康。
“一般来说,日本人参加七夕祭会穿浴衣,不过千树是中国人,应该不穿、也没有浴衣吧?”千代坐在床上问道。
我点点头:“确实没有浴衣,不过——”
知世姐姐送的裙子有一柜子。
之前知世姐姐说下次有机会再给我送裙子,我以为只是她礼貌的说辞,谁知道她居然真的几乎每周都会给我送来不一样的裙子,看得我目瞪口呆。
小樱姐倒是见怪不怪地拍拍我的肩,说没有关系,习惯就好。
三人也震惊地看了一眼我的衣柜,接着就兴奋地坐在床上开始玩真人换装:
“哇,这件不错,留下来待选。”
“这件也好看,但不适合明天七夕祭穿。”
“这件太漂亮了!放这里放这里!”
最终三人选了一圈,兜兜转转居然还是挑中了之前那条天蓝色的小洋裙。
明明才过去没多久,再穿上这条裙子,居然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就它了。”戈薇一锤定音。
我把那条裙子脱下来,熨好挂在床头,听千代兴奋地说道:“真不敢相信,千树居然真的要和影山君在一起了!”
“不过,”仁花弱弱地说,“之前千树不是说,还没想好要不要答应影山君吗?”
“哎?是哦……”千代也想起来我的话了,“为什么啊?千树明明喜欢影山君。”
我吐了口气:“有些事,我也还没有和你们说。”
我从桌子里取出一个白色的信封,递给千代和仁花:“这是我父母寄来的,是国外一个训练营的邀请函。”
两人打开信封,拿出邀请函仔细看了一眼,都没了言语。仁花小声道:“我听说过这个,相当于是将全世界最优秀的中学生集中在一起,封闭学习竞赛,最后得奖的学生可以提前进入世界顶级的大学。”
“好厉害……”千代呆呆地看着那张邀请函,“可是这和影山君有什么关系?”
仁花看了一眼千代,小声道:“训练营持续时间比较长,结束之后优秀学生就直接进大学开始专业学习,基本上……不会再回来了。”
“因为是很好的机会,所以我还是答应了。正好主办方是我父母的朋友,我之前也有竞赛的奖项,所以拿到了入营资格。”我低着头说,“我也不是故意要瞒你们,只是没想好怎么说。我也舍不得你们,但是……”
“当然要去啊,你想什么呢!”戈薇拍了拍我的肩,“是好事啊,我们就算舍不得你,也会因为你能去这么厉害的地方高兴的。”
说着说着,千代和仁花眼睛都红了。
“至于影山君,”戈薇抽搭了一下,接着道,“他自己决定吧。”
我们几人都忍不住红了眼圈,戈薇重重地吸了一下鼻子:“好了,都不准哭,哭了明天眼睛肿了就不好看了!”
我也吸了吸鼻子,飞快地抹了一下眼角的眼泪,瓮声瓮气地道:“没哭。”
“还没哭,鼻涕泡都出来了。”
“才没有!”
不止是裙子,知世姐姐甚至还送来了不少配饰,仁花几人帮我挑了半天,最终给我搭配出了一整套,让我第二天晚上穿着去七夕祭。
出门是和表哥表姐一起的,表哥看了我半晌,终于忍不住问道:“是和上次排球部那小子出去吗?”
“是影山君。”我纠正表哥的说法。
“我说是那小子就是那小子。”表哥撇了撇嘴。
“小狼啊,你不用去接小樱吗?别让人家女孩子等太久了啦!”莓玲表姐催道。
“那莓玲姐呢?”我问。
“我和知世一起!”
出门的时候,影山已经等在门口了,并在表哥投过去眼神的一瞬间就站直了身子。
“照顾好她。”小狼表哥的声音里隐隐透着点威胁的意思。
“那小千树就交给你啦!”莓玲表姐瞪了表哥一眼,笑眯眯地和影山君说。
“是!”
一直到表哥和表姐走了,影山君才松了口气,转头看向我,莫名其妙红了脸:“千、千树今天好漂亮。”
说完,他像是意识到什么一般,又连忙补充道:“不是说千树平时不漂亮的意思,千树平时也很漂亮,就是今天特别漂亮,不是……”
影山君越说越乱,我连忙红着脸打断他:“没事,走吧。”
哪有人能听着喜欢的人说自己漂亮还不害羞的……
他愣愣地点点头,又从兜里掏出来一串手串:“这是今天的。”
我把手伸出来,他把我手上已经有些干枯的手串取下来,又把新的手串给我戴上,忽然有些失落地皱了皱眉:“感觉和千树今天的衣服不太配。”
“没关系,我很喜欢。”
影山君听到后,眼睛明显亮了起来,我们两人并肩走着,他趁我不注意,又伸手牵住了我的手。
对上我的眼神,他底气不足地解释道:“这样你就不怕黑了。”
我笑了笑,没有戳穿他这条街在七夕祭这天灯火通明。
仙台的七夕祭因为太有名,来的人很多,街上熙熙攘攘的,什么年龄段的人都有。影山君这会儿倒是真的把我的手攥得很紧,生怕我被人群挤散了。
游街的神轿和花车从面前过,我虽然没有信仰,但是第一次见这样盛大的祭典,满是新奇,总觉得两只眼睛看不过来。竹竿下挂着纸花彩球、色彩缤纷的纸串、千纸鹤,在空中飘荡,不少长纸条上还写着人们的心愿,琳琅满目,目不暇接。
只是影山君自从走到这条街道上,就一直心不在焉地在找些什么,左顾右盼的。
“影山君,在找什么人吗?”我疑惑地问道。
他答得很快:“没有,哎,是苹果糖,千树要不要吃?”
甚至生硬地转了话题!
我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影山君脸上写着心虚两个字,却没有一点要和我坦白的意思。
算了。
“要吃。”
我和影山一直从街头走到灯火阑珊处,这才意犹未尽地往回走,影山君看了看时间,提醒我:“花火大会要开始了。”
可惜的是,等我们挤到广濑川边,那里已经挤挤攘攘的全都是人。影山君看了一眼河岸,拉着我的手往另外一个方向走。
“这是去哪里?”我随着他的步子小跑着问。
“之前问了一下我姐姐,看烟火大会还有另外一个地方,人会少一点。”他的声音在夜色里响起。
我们赶到时,恰好第一束烟火在无垠的夜色里升起,我们这个位置比较高,漫天璀璨烟火如纷纷银樱,在广濑川上倒映出点滴碎金,又与地上的灯火辉映成趣。
这里看烟火,一定比在河岸上更美。
影山君看着目不转睛的我,问道:“千树很喜欢烟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