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蓝路路
这是最后一处了。扎坦娜和王说，布置完成后酒神因子就会出现在法阵之中，真正能够切实接触的血肉之躯。
“别误会，和我可没什么关系。这些都是刺客联盟搞出来的东西，现实里可再也看不到这一切了，我复现给你看，你应该感谢我才对啊。”酒神因子懒洋洋的声音自空传来。
无数玻璃柱在他的声音下生出蛛网般的裂纹，寸寸碎裂。
他清了清嗓子，用着舞台剧旁白那样的浮华腔调说，“啊，瞧，那是谁，一个闯入怪物巢穴的外来者，前来‘拯救’他的女儿……却尚不知道即将面临什么，他的女儿又是什——嗯？”
他的声音染上愕然，有什么超出他预料的事情发生了。
布鲁斯知道那是什么，法阵起效了。
他避开汹涌奔腾而出的液体和向他扑来的怪物，朝着一个方向猛扑过去。
酒神因子自空跌落在地，布鲁斯一拳砸上那张看上去有几分熟悉的脸，他冷冷说，“我知道你接下来会面临什么。”
酒神因子被这一拳重力揍得别过了脸，吐出一口血来。他瞪着那本不可能出现在他身上的血，手指动了动。随后，那天使一般的脸上挂着的恶毒微笑凝固了。
这片空间已经不再回应他的控制。
咀嚼着头一次尝到的血腥味，他的表情阴沉下来，咬着牙冷笑，“你以为只有你有后手么？”
布鲁斯仰起头，无数的畸形种腾空跃起正朝他们扑来。他一个翻滚离开原地。畸形种们落地时避开了酒神因子的位置，视躺着的他如无物。
它们缓缓转过身。真是一些奇怪的脸啊，脸歪嘴斜像是儿童的粗糙简笔画，哪里有人类的下身长着章鱼版的触手用吸盘蠕动，抑或是上身多出其他手臂？比起人它们更像是怪物，不，这就是怪物，因人类肆意践踏伦理道德而生的怪物。
泛着嗜血凶光的绿眼看过来，让布鲁斯沸腾的岩浆在心间越涌越烈。
酒神因子在它们后面站起身。忽然之间，一段绝不属于布鲁斯的记忆涌进他的脑海。
依旧是这件实验室，但灯盏破碎忽明忽暗，让满地的尸体和血都闪烁在光影里，是这些畸形体的尸体，扑过来又被他挥出的刀切开咽喉。他低下头，滴落在地的血迹被清澈的眼泪震荡，在血泊的反光里，他看到了‘自己’的脸……女儿的脸。
这是她曾经的记忆。
他顿住了。
从这反应里酒神因子知道了，他不甘地啧了一声，“只有这个能力有效了吗……呵。”
“下得去手吗？布鲁斯，塔米已经在现实里杀死它们的**了，你要把它们的意识也都磨灭吗？”酒神因子说，虽然他竭力想要维持云淡风轻的语气，但杀意和羞恼的光还是从眼睛里射出来，“这些可都是……你的孩子啊。”
布鲁斯深深吸了口气。
他没有说话，但是在他吐气的瞬间，身形骤然消失在原地！单凭人类的视觉甚至无法捕捉到他动作的残影。酒神因子瞳孔一缩，原以为刚才的一番话能让蝙蝠侠有所动摇，但他错了。
酒神因子开始憎恶有形的躯体了。他被困在身体里就如同一个普通人，根本无法和战斗经验的蝙蝠侠抗衡。
仅仅一个呼吸，布鲁斯就绕开畸形体出现在他身后，密集的拳头如雨点般砸下！酒神因子被逼迫得连连后退。中间怪物们扑上布鲁斯的身体，留下数道抓挠或者撕咬的伤痕，但仅仅只是阻挠了他数秒，最后的结果都是被布鲁斯击退或者甩出去。他的目标只有一个，咬紧了就不会松口：酒神因子。
搏斗不是酒神因子的强项，一旦失去魔法，他什么都不是，只能抬起手如沙包一般挨揍。
这是一边倒的战斗，几乎没有任何其他可能性。
酒神因子飞出去，一连撞穿好几个营养槽的玻璃，最后倒在废液和玻璃的碎渣里。
他举起手挡在身前，看向布鲁斯，脸上露出半分不谙世事的恐惧和茫然。这时候他突然很像那个孩子…他本身就长着介乎达米安和塔米斯之间的脸，雌雄莫辨得像个天使。布鲁斯心里一颤。
这时候酒神因子终于不嘴硬了，声音也变得楚楚可怜起来，虚弱而哀求 。“别…别杀我……对不起…我只是想要朋友…大家被塔米杀掉之后，塔米就是我唯一的朋友了…”
布鲁斯俯身下来，猛然要砸向他面门的拳头停住了，“‘大家’是什么？”
酒神因子环视了一圈追上来的畸变体们，“就是它们，和一群没有思维的同类在一起很可怕，我只是不想这样下去了…放过我，我知道错了，我会和塔米好好相处的，求求你。”
他躺在地上，伸出颤抖的手，想要抓住布鲁斯的披风角。
布鲁斯反腿踢飞扑上来如猴子一般娇小灵活的畸变体，低下头看酒神因子。
这话中所指的意思已经可以称得上明示了。
布鲁斯沉默片刻。他缓缓地蹲下身，抓住酒神因子的手腕，把他从地上拎起来。
一丝得逞的希望从酒神因子的眼中掠过，得意和恼恨才刚刚升起，就凝固在瞳孔——一记重拳骤然击中他的胸口，被击中的部位直接塌了下去，鲜血从他口中喷出来。
对于人类的躯体来说，这基本上就等于生命的终结了。他现在是人类，无疑会因此死去。
还以为能够逃过一劫，酒神因子的眼中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你……”
布鲁斯站起身，冷冷看着他逐渐失去神采的眼睛，“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来历么？”
“……呵。”
酒神因子脸上矫揉做作的可怜终于消失了，即将死去，但他却断断续续嗬嗬笑起来，“好，很好……但是，你切断我对这片地方的控制，猜猜没有我的控制，那些只有本能的没脑子怪物会对她做什么？她会被撕成碎片。”
布鲁斯听到这话转身就走，第一步竟然被他狠狠拽停了脚步。
这会儿酒神因子的力气大得惊人，他又吐出一口血，脸上泛起愉悦的笑容，“你已经迟了……我没有输，她最后还是会陪着我…最后握住她手的那个人，还是我。”
与此同时，布鲁斯脑子里挤进酒神因子最后故意泄露出来的记忆。
………它故意要让他看见这个，要让他知道没能握住那只手。
宽阔的碧蓝色的海面波涛壮阔，一艘游艇停泊在码头前，走过来的塔利亚比印象中要年轻得多，塔利亚朝‘她’伸出手。
“是什么意思？”她的声音有些困惑。
“意思是——如果你把手放上来，就是选择跟我走。什么都不做，那就是拒绝。”
过了好一会儿，一只要幼嫩得多的手掌才搭了上去，惨白得仿佛从未照射过阳光。
“是，主人。”
“是母亲，我不想再纠正第三次。”
“……是，母亲。”
第161章 回家（1） 他向她伸出手。
死死拽着披风的手侑地松开， 酒神因子的尸体烁然化作光点，在试验室里升起一捧萤火，消散在寒凉的空气。
垂下的披风轻微晃动着， 不足一个呼吸的停滞， 那双腿毫不犹豫地继续向前走。
尽管脸上的表情一点都没有变， 但酒神因子的话对布鲁斯并非没有影响。只是他已经习惯在敌人面前不动声色。
如果露出破绽， 敌人就知道如何肆无忌惮地拿捏你了……所以要镇定，在越紧要的关头就越需要镇定。
可是他的脚步越来越快，直到奔跑起来。
打败反派之后就应该进入到带公主回家的环节了吧？可是这个实验室好像没有尽头， 四面八方都延伸出来的尽头仍是培养槽。这个空间就像是个永无止境的监牢，他从器皿之间掠过就好像一只掉进蜂巢的蚂蚁， 根本找不到出口……见鬼， 见鬼！
试验体们又扑上来了， 不管布鲁斯到哪儿， 它们都如影随形，孜孜不倦的张开狰狞的嘴， 就像是闻到了血的鲨鱼。活人就是那血食。
虽然有些躯体线条有着人的某些形状， 但从它们更像是只拥有本能思考的野兽。
披风在战斗中被撕碎了， 试验体的血淋在他身上。一只肉翅无羽的鹰人把布鲁斯扫飞在地， 把他团团包围，更多的怪物蜂拥而至， 可布鲁斯发现他还是很难下去死手。
下一秒， 包围圈骤然缺失了一大块， ——几乎有三四米高的裂颅人大手一挥， 他面前的畸变种被全部掀飞，扫荡一空。
当他俯下身来，头警惕地在几米外打量时， 布鲁斯才发现这个试验体不是裂颅而是有两个头，只不过是因为过于狰狞的血肉造成了裂颅的错觉，而头中间是它的舌头。
它趴伏下来，四肢着地，舌头吐出来好奇的朝着他嗅了嗅，像一只刚见到陌生人想确认对方气味的小狗。
没有闻到感兴趣的味道，它四肢迈着继续向前跑走了，避开布鲁斯就像他是块没什么意思的石头。一些看上去没什么杀伤力的试验体跟在他身后，像是百鬼夜行。
这就是那一批自己打碎培养舱的试验品么？它们是这里的造物，是最熟悉这个地方的生命。
布鲁斯精神一振，他跟上它们。
明明是相同的方向，但是跟在他们身后，这片空间很快就有了边缘，顺着冷钢色的通道一直向前，尽头亮白色的光芒越来越耀眼，直至一切突然豁然开朗。
——蓝色，入目所至皆是一片耀眼的蓝色。
万里无云的晴空底下接着同样湛蓝的海洋，天与海共一色，血迹斑斑的码头向海洋延伸，一个小小的影子在那里，洁白海浪从她站着的码头立柱下冲刷而过，一路荡涤至浅白沙滩。
布鲁斯疯了一样朝码头冲过去，从沙地踩过时靴子沾染的沙子黏在覆盖在码头的肉泥里。伤痕累累的黑豹垂着尾巴从他腿边擦过，拦在路中间朝后面的那些试验体呲牙低吼。
女孩站在码头边…白色的袍子一尘不染，在血色斑驳的码头上她是唯一干净的事物，她看着天与海交接的尽头。
乱糟糟的记忆堆在脑子里，记起一些事情同时也遗忘得更多。但她不是很在乎这个，如同不在乎遍地的残骸一样。她仅在期盼一件事情，这件事情映在她的眼睛里。
海面上空无一物，可她总觉得只要在这里等下去就有一艘船会来，有人会向她伸出手，把手交给那个人就可以离开这里，然后回家。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慢，也愈发清晰。来人最后来到她身边，可什么话也不说，只是站在她身边。
他们一起默默望着空无一物的海面，粼粼波光的水面在阳光下随海浪起伏，泛起微光。
“那艘船永远也不会来了。”他说。
“……”她想反驳这句话，但抬头看到的那张脸，神色疲惫又温柔。她突然愣住了。
布鲁斯低声说，“但是你愿意和我离开吗？——我带你回家。”
他向她伸出手。
*
一只手推开数十米高的厚重石门，吱呀作响的刺耳摩擦声往耳朵灌，灰尘烁烁落下，还没落地就被刺骨冷风带走，一同挤进门缝。
少年也跟着风一同钻进门缝，寒风刮起他厚重的斗篷，等他把身后的石门合上，让门外头的雪地和直升机都遮得严严实实，这风才终于停。
他抬脚往里走，殿内外过大的温差很快让斗篷上的干雪化作湿雨，沿着边缘淌落而下。
达米安啧了一声，把斗篷捋下来随手搭在臂弯上。
这东西对他而言实在累赘，可架不住有一种冷叫做别人觉得你冷。知道达米安要去什么地方，塔利亚还没说什么，迪克就已经在问阿尔弗雷德防寒斗篷的事情，拍着胸脯保证韦恩科技出品绝对靠谱。
比他这个韦恩集团的正统继承人都更相信产品。
达米安当即眉毛一挑，告诉格雷森他在五岁时就已经能够独自攀上珠穆朗玛峰，此后更是在雪山上居住多年，区区零下气温对他而言根本不值得一提。然而格雷森一边说着哦是吗那你可真棒、一边把斗篷塞进他怀里，语气听上去很是敷衍，总是就是没当一回事。
达米安扭头看向母亲。既然她在，就希望她能佐证点什
么。但塔利亚女士只是对阿尔弗雷德泡茶技艺愈发精湛表示欣赏，喝茶，然后头也不回对他说：
“直升机在外面，你知道如何驾驶。要么两个人回来，要么别回来。”
回忆起出发前的种种，达米安长长呼出一口气。
显然母亲对他的一意孤行颇有微词，不相信这里能够找到塔米，但达米安宽恕她，因为母亲不会明白这里对他们意味着什么。
在知道酒神因子对他的针对，知道父亲经历过的场景之后，达米安就明白酒神因子那皮囊底下扭曲的执念是什么了，为此他一定会选择一个最能够耀武扬威，也最能彰显它成功的地方，然后向达米安宣告它的胜利。
南伽圣殿寂静无声，一路上只有达米安的脚步声，这里在他前往哥谭后就再未投入使用，所有的人员都撤离，只剩空荡荡的建筑群如耄耋老人空守着昼夜轮替，就连蜘蛛和老鼠都没有。
他独自站在大殿中，在天井洒下的朦胧月光中站定。厚厚的尘土在地面、在栏杆上积了数厘米，在浅淡的月色下就像是雪。
达米安环视一圈，而后踏上其上的走廊，一层又一层，无数回忆也跟着涌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