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瓜鸭
“欢迎回来,小遥。”
他笑着,张开双臂。
木屐轻点在砖石路面上,「哒」的一声后,失去支撑便落到地面。
但无人理会。
海月遥圈住夏油杰的脖颈,头深深埋在他的颈窝中。夏油杰则稳稳地环住她的腰肢,确保她不会滑落。
两人紧拥在一起,仿佛在彼此身上索取着温暖,又或许只是想确认对方的存在。她空洞的心脏,他满溢不安的心脏,就这样隔着胸膛相互呼唤、碰撞、交融。
杰瘦了,海月遥心想。他柔顺的黑发间还残留着疾驰时带来的寒气,连怀抱都透着凉意。这样的他与记忆中那边的夏油杰愈发相似,让她心生不安。
时间仿佛凝滞,一分钟,或许更久,两人默默相拥,未发一言。
“放我下来。”海月遥打破沉默,将近15厘米的身高差,让她只能踮着脚,踩在夏油杰的鞋面上。
夏油杰充耳不闻,没有抬头,手下却更用力地收紧,两人贴合得更紧了。
他的动作中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渴望,仿佛想要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肉。
这么近的距离,他应该能听到吧?
海月遥疑惑地抬头,却只能瞥见他的侧脸。
他垂下的睫毛是在她心海破茧后翩飞的蝴蝶,在眼底洒下一片阴翳。她突然意识到,夏油杰并未如往常般露出笑容。
注意到她的视线,那抹深邃的紫色便顺着上挑的眼尾翘起,边缘晕染出一圈深色。那郁结的瞳心,正紧紧锁定在她的面容上。
他斜睨了海月遥一眼,原本环在她腰间的右手,此刻却像吐信的蛇,危险而优雅地向上游走,沿着她的脊柱,一节节地滑过。
随着手指的移动,绢制和服上漾起层层波纹,如同海潮在月光下涌动。
最终,手滑上她的颈肩,指腹触及领口与黑发间冷白的后颈。因吹了风,他的指尖带着一丝凉意,与她温暖的肌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海月遥感受到他的手指在她颈间轻轻摩挲,那种触感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颤。
冷。她将这种感觉归咎于此,又揣测道,或许是因为之前长时间坐着咒灵赶路导致的?
她这样想着,一手轻抚夏油杰的脸颊,触感果然冰冷。她因体质原因,体温偏低,但夏油杰身上的温度似乎更为寒凉。
夏油杰动作一顿,随后他的手轻按在海月遥的后脑勺,温柔地让她的头埋在自己颈肩,以免她看见自己现在的表情。
海月遥并未挣扎,只是顺从地伏在他的肩上。
“杰?”
“就一会儿。”
他温热而潮湿的吐息拂过她颈项,带来一丝痒意。冬日的寒意冻住了他的声音,每一个音节都显得沉闷而又不甘。
“遥,再等一会儿。”
——永远留在他身边。
第119章 永远留在我身边(二)
“再等一会儿。”
撒娇?
海月遥茫然地被夏油杰抱在怀里。
杰一直以来都容易感到不安,这次长时间没有联系,他担心也是情理之中。
海月遥这样想着,又环抱住他的脖颈,安抚式地拍了拍他的背。
然而,夏油杰却更加用力地抱紧了她,给予了一个几乎让她窒息的拥抱。
每当她尝试呼吸,胸膛起伏,试图在两人之间寻找一丝空隙。但胸前的压迫感让她几乎无法吸入空气。最终,她沉下心来,配合他的呼吸节奏。
在他的气息笼罩下,她的体感愈发敏锐:起伏的胸膛、随着呼吸牵拉的肌肉线条,以及脖侧湿漉漉的吐息。
尽管窒息感有所缓解,但脑内的眩晕却愈发强烈。她仿佛拥有了两个心跳,血液从心脏泵出,热量从胸口蔓延至全身。
海月遥喜欢这种感觉。
与那天冰冷的拥抱截然不同,这种拥抱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真实,让她确信身下的人并非如雾似烟的幻觉。
果然杰还是这样最好。
海月遥心想。
如果可以的话,她现在更想细致地检查夏油杰的情况。
一个多月未见,他似乎又变了。这段时间,他在做什么?又在想什么?
想知道。
好奇在心底膨胀。
海月遥渴望再次翻开这本名为「夏油杰」的书,逐页品读。
她会仔细记下书中的每一个细节,轻嗅书页的香气,滑过书脊的凹凸。
从里到外,全部,她都要再读一遍。
——如果能时刻掌握他的状态就更好不过。
但这样完全不对。
海月遥十分清楚。
她长长叹了口气,引得夏油杰喉间不自觉地溢出一声短促的「嗯」,同时双臂也收紧。
突然被夏油杰强硬地摁在他肩头的海月遥:……
她开始怀疑夏油杰想要谋杀自己,而且她手握确凿的证据。
她平静地宣告被告人的名字:“杰。”
“怎么了?”他反问,呼出的气息让海月遥感到有些痒。
“痛。”她语气平淡地指控。“肯定红了。”
但到不至于会青。她自娱自乐,试图寻找一些能分散注意力的东西,避免胡思乱想。
夏油杰一愣,片刻后领悟了她的意思。他低声道歉,随后缓缓松开了手,如同一条不甘心的蛇。在猎物即将逃脱之际,只能黯然退回巢穴。
他低下头,默默注视着海月遥,情绪难以捉摸。最终,他微弯腰,脚背成为海月遥的落脚点,稳稳地支撑着她。
然而,他的手依然虚环在她的腰侧。
海月遥刚想后退一步,却被夏油杰的手拦住了。
?
她困惑地望向夏油杰。
“会弄脏的。”他恢复了往常的笑容,双眼眯起,深邃得难以看透。“我帮你。”
她刚刚都坐在地上了,怎么还会担心足袋会不会弄脏?
考虑到自己无缘无故失联了一个多月,海月遥出于公平,便任由他去了。
毕竟他担心太久,想做些奇怪的事情也能理解吧?她为夏油杰的举动开脱。
当夏油杰召唤出鬼蝠鲼后,她随意地坐在那只咒灵上,小腿翘起,静静地注视着夏油杰为她穿鞋。
“所以你是完全不担心被夜蛾老师骂?”海月遥看着夏油杰支使咒灵去捡木屐的时候,调侃道。
“反正已经做过了。”
也是,做一次是被骂,做两次也是被骂。
夏油杰握住她的脚踝,手指滑过足袋后的金属扣,不经意间触碰到织物包裹外的肌肤。
果然还是冷。
海月遥蜷缩起脚趾,薄茧的指腹蹭过肌肤,带来一阵发痒的感觉。那微凉的触感仿佛一股隐秘的电流,从接触的地方悄然扩散。
她一时没忍住,另一只脚就踩在夏油杰锁骨处。幸好反应及时,控制住了自己的力道,没有像过去那样狠狠地踹他。
她不想在回来的第一天,就把青梅竹马从高专的台阶上踢下去。
面对夏油杰投来的目光,海月遥镇定地解释:“习武之人的条件反射。”
等等,这个借口她似乎已经用过一次了。
他漫出一抹极轻的笑,对她的突然袭击毫不在意。反而更加放肆地握住了她踩在他锁骨上的那只脚。
“小遥似乎不太喜欢被握住脚踝?”
海月遥面无表情地盯着夏油杰那双眯起的狭长眼睛,他现在就像一只抓到别人弱点的狐狸,笑得狡黠而得意。
“杰,如果你想被我踩就直说。”她冷冷地说,同时加重了脚下的力道,在他身上不轻不重地碾了碾,“或者,我给你一脚,让你清醒清醒?”
她所秉持的公平原则,只够让她容忍到穿鞋这一步了。
况且她的直觉和逻辑都告诉她,夏油杰现在不对劲。
不爽。
她不愿夏油杰在她缺席时,走向她无法接受的方向。
海月遥不断提醒自己,夏油杰是独立的个体,不应过度干涉。
人的欲望是会膨胀的。
从最初的好奇,到渴望陪伴,最后是否会发展到想控制他,让他按自己的期望成长?
海月遥不愿做刻板的花匠,只愿夏油杰能按自己的理想生长、绽放。
这样的花,对她来说已足够美丽。
指甲嵌入手心,留下浅白月牙印,她恢复理性。
夏油杰看见海月遥握紧拳头,神情微沉。
快要生气了。他施施然松手,本来心底沉浮的欲念再次被压抑下去。
接下来,他没有多余的举动,只是规规矩矩地为她穿好鞋。
海月遥轻盈地从鬼蝠鲼上跳下,整理着微皱的和服。而夏油杰收好咒灵,浅笑晏晏地站在她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