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瓜鸭
自然是,不戴的话更好看啊。海月遥在心中回应,嘴上却说道:“昨天做咒具的时候不小心弄碎了。”
“那——”夏油杰的话被海月遥打断。她紧接着说:“不过结果是成功的,没有失败。”
展现优点,展现优点。差点忘了。她在心底默念。
“我是想问,你有没有受伤?”夏油杰叹了口气,对她的重点偏移感到无奈。
“没有。”海月遥回答得干脆,但又担心夏油杰继续追问,因为她并不擅长撒谎。考虑到这点,她轻拉夏油杰的袖口,转身向门外走去,“再不走的话,就要碰到硝子他们了。”
“碰到了应该也没关系吧?”夏油杰轻松地说着,与她并肩而行,“他们不会告诉夜蛾老师的。”
不过辅助监督们自然会发现他俩逃课。一个教室才四个学生,想不发现也难。
海月遥一顿,抬头直视夏油杰的眼睛:“杰,这是我们的约会,没有硝子和悟。”
“约会……我说你真的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你是在质疑我?”
“我没那个意思。”
“那你这是什么表情?”
她原本拉着袖管的手松开,却又更加坚定地攥住了他的手腕。
她的体温向来偏低,吹了风,那纤白的指尖更是冰冷。它们贪婪地汲取着他手腕间的温暖。仿佛有隐秘的电流从两人交握处滋生,沿着他的手臂传遍全身。
“杰,你不愿意和我约会吗?”
那双明亮的猫眼紧盯着他,没有给他丝毫逃避的机会。
夏油杰只觉得眼前的情景分外熟悉,与之前在冲绳对峙时的画面如出一辙。
他的想法也从未改变。
但她最近是不是有点太奇怪了?是他多想了还是?夏油杰有些招架不住。
“我愿意,”他轻声回答,后半句几乎低不可闻,如同冬日里唇齿间飘散的白气,“不论哪种。”
“那就行,走吧。”海月遥神态自若地点点头,随即朝校外走去。
……
水族馆内。
“这是糯鳗科的两个种类:黑白点的是哈氏异康吉鳗,橙白相间的是横带园鳗。”海月遥专心致志地进行科普工作,她倒是没忘了重要的展现优点环节。
愚蠢的怪刘海,折服在本天才的大脑下吧。
海月遥暗自得意。
她介绍道:“虽然只露出十厘米的部分,但大部分身体都埋在沙子下,成年体通常长达四十厘米。”
“不过一般都统称它们为花园鳗,是水族馆的高人气角色,很可爱吧?”
夏油杰平静地望着水族箱中成群的花园鳗,它们如海草般随水流浮动。若真要他说,他只觉得这像是成群的蛇从沙中探出头,颇有种英国名菜「仰望星空」般死不瞑目的感觉。
“非常可爱。”他违心地说,随意指向一处,转移话题,“它们在做什么?”
海月遥注视着那两只扭成螺旋状的生物,吐出两个字:“交配。”
夏油杰:
某人讪讪地收回手。
“花园鳗是体外受精的,”海月遥继续解释,“雌性排出卵,雄性进行受精,受精卵随后随水流漂走,待成长到一定程度,才会落在沙床上。”
“那两只看上去快要亲在一起的,其实是在争夺领地。花园鳗有强烈的领地意识……”
“至于那只几乎全缩进沙里的,是因为被我们吓到了……”
以为他对这些感兴趣,海月遥便逐一介绍花园鳗的生活习性。
在来之前,夏油杰或许还抱有其他旖旎心思,但现在这些已经完全烟消云散了。无论是谁,连续听了一个半小时、语气毫无起伏的科普讲解,心都应该能静下来。
知识以卑鄙的方式进脑子了!
海月老师的讲座知识点比学校老师更为密集,全都是干货!
逃的课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又补回来了!
这漫长的一个半小时,夏油杰从花园鳗听到星康吉鳗,再到海鳗、花鳢鳗、七鳃鳗……海月遥的讲解从未间断。
短时间内,他不想再听到关于鳗鱼的知识了。
“我们再去别的区逛逛吧。”夏油杰强颜欢笑。
海月遥停下了自己的单方面输出,矜持点头;“可以。”
她此刻异常口渴,嗓子似乎要冒烟了。要不是为了所谓的展现优点,她早就想闭嘴了。
今年份的话要不就说到这里吧?有人开始自暴自弃。
终于,这段对双方的「折磨」告一段落。
“今天水族馆怎么人这么少?”夏油杰随意问道。他们到现在都未遇到一位游客。
“冬天来水族馆的人就不多,况且现在还是工作日的上午。”海月遥摩挲着大衣袖口,“我不喜欢人多。”
“那我们还真是幸运。”夏油杰轻笑。
海月遥一僵,然后不发一言地点头。
幸运?
不,是必然。
毕竟她已经包场了。而且她还特意选在人流稀少的时间段,避免被敏锐的夏油杰察觉。
小孩子才相信运气,大人都靠钞能力。
她准备在今天告白,不希望有任何意外。
海月遥已经提前安排好了一切:等走到鲸馆,她会站在巨大的水族箱前说出那句话,而馆内舒缓的音乐也会在那一刻「恰好」到高潮部分。
尽管她并不理解,但人们似乎更偏爱浪漫的氛围,甚至认为这能提高成功率。他们坚信命运和巧合,相较于蓄谋已久,更钟爱那些似乎由天意安排的事件。
正逢花期的玫瑰,也不及深夜里昙花一现的惊艳。
如果这是人们普遍认同的「真理」,那海月遥不介意为夏油杰人为打造这种偶然中的冥冥注定之感。
一步,两步,三步……距离目的地越近,原本轻盈的脚步却逐渐慢下来。
“怎么了?”夏油杰察觉到她的异样。
“我……我渴了。”海月遥几次想要张口,最终只是嗫喏地说出这句话。
一直说了那么久,肯定会啊。夏油杰叹气,温声道:“我去柜台那边帮你带一瓶回来,还是之前那种?”
她此时连话都不说了,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趁着夏油杰去买水的机会,海月遥开始整理自己的思绪。
顺序是怎样的呢?是先告知心意,再表达诉求?还是反过来?
额头抵在冰凉的玻璃上,由于紧张,她频繁地舔唇,涂在嘴上的显色唇膏已经消失,露出了原本略显苍白的薄唇。
明明现在已经到达鲸馆,她的头脑却一片混沌,原本准备好的话语被焦虑吞吃入腹。
她在心底默默打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对了,步骤是告知心意——表达诉求——等待回应。
只有三步而已,没问题,你可以的。
……
当夏油杰带着饮料返回时,他的目光瞬间定格在那熟悉的背影。
水族箱内的海水呈现出深邃而清澈的蓝色,仿佛包容了整个宇宙。光线在水中穿梭,透过玻璃析出点点星光,如同星辰闪烁。这浩渺而忧郁的蓝色几乎要吞噬她的身影。
由于光线和玻璃的折射,夏油杰只能隐约看到一个深色的剪影。当他靠近时,她清冷的声音传入耳中:“是鲸鲨。”
夏油杰这才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抬头望去。
在这片青蓝色的水域中,巨大的鲸鲨随着水流悠然游弋。夏油杰下意识地想起海月遥那双薄蓝色的眼睛,那深色瞳仁总是在蓝色的海洋中游移不定,如同一条带着怯意的鲸。
海月遥并没有继续科普的打算,她双手背在身后,转过身,黑发随着动作划出一道水光波动的弧线。她步伐不紧不慢,朝夏油杰走去。
“杰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要约你吗?”
漫不经心的脚步声靠近,她每一步似乎都踏在地面折射出的粼粼波光之上。
然而,在离夏油杰还有几米远时,她停下了脚步,没有再前进。
她没等夏油杰回答,便自顾自地说:“今日,恰好是我们相识的第3652天,也就是说——”
“我们刚好已经认识十年了。”
小孩子才做选择。无论是玫瑰还是昙花,她都会给他。
此刻,鲸馆内的音乐恰好停止,偌大的空间静谧无声,只剩下两人心跳的回响。
夏油杰觉得自己似乎坠入了那汪模糊不清的眼瞳,全身被浸染成了蓝色。
但明明只有几步之遥,他们却没有察觉到彼此相同的悸动。
……
音乐怎么突然停了?海月遥原本冷静下来的思绪再次变得混乱。
啊,对了,刚刚由于犹豫,她让杰去买饮料,因此错过了预定的时机。
那她接下来要按原计划进行吗?她应该怎么做?说些什么?
“我……我想说……”她的声音几乎要低得听不清,而随着夏油杰靠近,最终连喉咙间的那丝气音都消散了。
说到底,她做的这一切真的有意义吗?真的不是她头脑发热下的冲动?她真的有做好充足的准备吗?
准备、准备……没有,她没有做好准备——她根本没有考虑过今天失败的后果。
如果杰拒绝了,他们是否还能像之前那样做朋友?
夏油杰离她越近,她心底的惶恐就愈发滋生,无法保持应有的冷静。
要不现在就问他?她想,问他是否觉得告白失败后还能维持朋友关系?但这不就是变相的告白吗?
愚蠢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