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洙洙
“在京城,若未婚女子送了香囊给未婚男子,则意味着那女子喜欢男子……”
岳沛儿愣在原地。
那脸色,比吃了苍蝇还要难看几分。
她刚送给年珠的香囊,只觉拿回来不是,不拿回来也不是。
方才年珠说话时,聂乳母已带着屋内的丫鬟婆子悄无声息退了下去,她则握着岳沛儿的手道:“沛儿,你莫要觉得不好意思,人这辈子,谁没有做过几件丢脸的事?你若担心五阿哥误会,大可以差人与他解释清楚。”
她低头看了看放在炕桌上、累在一堆的香囊,道:“这些香囊,想必是你安排了身边的几个贴身丫鬟日夜赶出来的,这样好的东西,若是不拿出来送人,那就太浪费了。”
“不过你若不想送给裕妃娘娘等人,我也不会勉强你的。”
岳沛儿沉浸在此事中久久不能回神,越想越觉得丢人。
但她最后还是没有将这些香囊收回去的意思:“罢了,这香囊就送出去好了。”
“至于五阿哥那边,若有机会,我会与他解释清楚的。”
不知为何,她心里竟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她还以为弘昼喜欢她呢,原来是误会在先。
翌日又是十五,年珠便带着香囊进宫了。
带进宫的东西,自然得小心又小心,朱太医先是将这些香囊检查过后,确认无问题,秦嬷嬷这才差人给各宫处送去。
就连熹嫔处也没忘。
年若兰轻抚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含笑道:“……皇上的意思与你一样,直说小心驶得万年船,我这肚子能瞒多久就瞒多久,但如今春天都快过了,我这肚子一日日大了起来,想必也瞒不了多久。”
“过不了几日,她们就该知道我有了身孕一事。”
“不过我一点都不怕,为母则刚,我就算为了福惠他们也不能露怯。”
她与年珠相处的时间久了,也琢磨出一个道理来,她与熹嫔之间就像赌博似的,赌的不仅仅是对方手上有没有捏着一副好牌,还赌谁的内心更强大一些。
她虽依旧柔弱,但如今已有了主心骨,而非依附于旁人身上的菟丝花。
年珠连连点头称是。
到了傍晚。
弘昼前去给裕妃请安时,就发现了裕妃身上挂着的香囊。
那香囊,与岳沛儿送自己的香囊一样样的。
裕妃从前在太子府时与熹嫔是有几分来往的,毕竟太子府的女人也就那么多,弘历与弘昼关系好,她们时常会凑在一起说说话。
但如今熹嫔的心思是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裕妃可就不敢像从前那样与熹嫔亲近。
偏偏她又是个喜欢说话的,如今憋了一肚子话等着自己儿子来了说。
“这香囊是年七格格进宫带来的,华贵妃娘娘差人送过来的,说是有助眠安神的功效。”
“说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的缘故,近来夜里总是睡得不踏实,这香囊既是朱太医看过的,想必定很有效。”
说着,她更是笑眯眯道:“弘昼,你得了这香囊没有?”
“若是没有,赶明儿我去找华贵妃娘娘问问看,看翊坤宫还有没有多的香囊。”
弘昼:“……”
他当然是有香囊的,那香囊还压在他枕头下面。
当日他从便宜坊回宫后,又气又恼,虽说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气什么恼什么,恨不得把那香囊丢掉才好。
可他觉得那香囊的确是效果甚好,这几日自己睡得极好,索性就将那香囊塞到了枕头下面。
甚至这几日他做梦还梦见了岳沛儿,有一次还梦见自己被人绑架,是岳沛儿挥着剑来救自己……
他的思绪渐渐飘远了。
裕妃瞧见儿子这般模样,不免又絮絮叨叨起来:“弘昼,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打小你就是这般性子,皇上和我也好,还是先生上课也好,总是左耳进右耳出的。”
“你这性子啊,就该早日娶了媳妇回来好好管管你。”
“我听说六阿哥最近也上进了许多,你啊你,你也是当兄长的人,我看迟早有一日六阿哥都要比你懂事许多……”
弘昼依旧是左耳进右耳出。
他并未像从前似的下意识反驳,反倒是脑海里迸出个大胆的想法来——也不知道岳沛儿嫁了人,这冒冒失失的性子会不会改一点。
***
有孕妇人本就怕热,到了春末,换上轻便的衣裳,年若兰的肚子就瞒不住了。
但她如今是一点都不慌。
早在前几日,年珠搬进了翊坤宫,年珠会一直在翊坤宫住到她生产。
所以当熹嫔一个个皆以打量好奇的眼神看向年若兰肚子时,她只是淡淡笑了笑,道:“……哦,忘了将好消息与诸位妹妹说了,本宫已有了三四个月的身孕。”
“皇上的意思是本宫要好好养着,将后宫琐事都交出去,但后宫妃嫔人数不多,如今又有珠珠帮着本宫,想来是不碍事的。”
在场妃嫔的眼神下意识飘向熹嫔。
只见熹嫔神色一黯,却很快扬起笑容来:“恭喜华贵妃娘娘,贺喜华贵妃娘娘,您有了身孕,小心些总是没错的。”
“只是太后娘娘那边……您瞒着臣妾等人倒是不要紧,若太后娘娘知晓您有了身孕的消息,定会高兴的。”
“民间向来有冲喜一说,若太后娘娘知晓此喜讯,说不准就会不药而愈。”
这话说的好像皇太后身子不好全然是年若兰的关系似的。
坐在年若兰身侧的年珠微微皱眉,只觉熹嫔比起当初来急躁了不少。
“我私以为熹嫔娘娘这话说的不对,照您这样说,若谁家长辈有个头疼病痛的,也不必寻医问药,只管叫家中晚辈生几个孩子?”
以宋氏等人为首的妃嫔忍不住笑出声来,她又道:“更何况,姑姑有孕这样大的事情也不是姑姑一人能够说了算的,说来说去,都是皇上的意思。”
她就差指着熹嫔的鼻子说——没事少哔哔,有胆子就去找皇上。
“是。”熹嫔面上的笑容又淡了几分,道,“年七格格说的极是。”
太子之位上,他们母子本就没有太多胜算,如今年若兰有孕,胜算也就更小了。
但她可不是会认输的性子,略说了几句话后,就走了。
年珠想也不想就知道熹嫔大概会挑唆着皇太后做些什么,但不要紧,她早有防备。
等熹嫔等人都走后,年珠趁着日头不大,便陪着年若兰开始散步起来。
姑侄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谁知没走几步,就碰上了迎面走来的諴郡王。
諴郡王似是进宫探望皇太后的,身后小太监还捧着几个锦盒。
諴郡王?
年珠看到这人,并不单单将这人归于自己的救命恩人。
当初年羹尧道出这人可能被熹嫔收买后,她差苏额木派人盯着这人,可惜,派出去的几个人却是不见了踪影,生死不知,下落不明。
她这才知道眼前这个諴郡王远比他们想象中还要厉害许多。
諴郡王上前给年若兰行礼:“见过皇贵妃娘娘……”
只是还未等他屈膝,年若兰就忙道:“郡王不必客气。”
“快起来吧,都是一家人,不用如此见外。”
諴郡王笑了笑,仍旧是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
年若兰看着这个年纪足够当自己儿子的小郡王,仿佛看到了福惠长大后的模样,免不了多问上他几句。
年珠这才知道年纪比她大不了几岁的諴郡王已在朝中领了差事,而且负责的还不是旁的差事,而是协助李卫处理好浙江私盐一事。
从古至今,因私盐利高,贩私盐者层出不穷。
正因如此,所以皇上才下令将李卫送到浙江去,就是为了惩治这些贩私盐者。
她只是没想到諴郡王竟如此受皇上重用,俨然有将諴郡王当成未来怡亲王培养的架势。
一直等到諴郡王走远了,年珠仍没回过神来。
年若兰似是对諴郡王很是看好,对他是赞不绝口。
“皇上私下曾说过,弘历虽聪颖过人,看起来稳重踏实,但弘历言行举止,皆是有投皇上所好的意思。”
“可偏偏皇上三个儿子中,唯有弘历最叫他放心,剩下的弘昼与福惠,不说也罢。”
提起顽劣的福惠,她嘴角带着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笑意,轻声道:“倒是皇上夸过諴郡王几次,说他敦厚却不失分寸,本心难得,与怡亲王一样是个极好的人。”
甚至有一次皇上醉酒后还说,若先帝再多活上十年八载,以先帝对諴郡王的偏爱程度,皇位最后落到谁头上还真不一定。
年珠看着諴郡王的背影,若有所思道:“姑姑,您说,皇上现在对諴郡王如此看重,若他们母子被熹嫔娘娘拉拢去了怎么办?”
谁知,年若兰听到这话却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年珠狐疑道:“姑姑,您笑什么?”
“我笑你这孩子青天白日说什么大胡话!”再次要当母亲的年若兰面上满是慈爱,柔声道,“我听皇上的意思,当日先帝弥留之际,一直是諴郡王在先帝身边伺候,廉亲王等人为了买通他,什么手段都使了出来,他却不为所动。”
“要不然,为何皇上的一干幼弟中,只有他被封为了郡王?”
“要不然,皇上为何会放心穆太妃前去看望皇额娘?”
年珠知道,以皇上的心性,定不会无缘无故这样相信一个人的。
她自诩自己阅人无数,可唯独觉得看不透这个諴郡王。
年珠陪着年若兰散步了一圈,瞧见年若兰面上露出些许疲惫之色,姑侄两人就回去了翊坤宫。
如今翊坤宫里的皆是年若兰的心腹,也是年珠可以放心用的人,她方才已吩咐小太监守在慈宁宫宫外,等着諴郡王出来后定第一时间告诉她。
小半个时辰后,她就在慈宁宫前去乾清宫的必经之路上偶遇了諴郡王。
年珠干笑道:“郡王,真是好巧啊,我们又见面了。”
諴郡王却是一副看破不说破的脸色。
好在年珠是个能言善道的,从今日天气真好扯到了中午翊坤宫厨娘炖的肘子味道真好,再次扯到了弘昼也喜欢吃炖肘子一事上。
正当她觉得自己已酝酿的差不多,正欲开口询问諴郡王为何要帮她时,谁知諴郡王却率先开口道:“七格格兜了这么大一圈,可是想问我为何要将太后娘娘打算给你赐婚一事告诉五阿哥吗?”
年珠:“……”
怎么说了,托了穿越的福,她一直觉得自己挺聪明的,没想到却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这个諴郡王,真是聪明的像妖怪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