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洙洙
整个王府上下,所有人的脸色简直比上坟还难看。
唯有跟在四爷身后的弘昼笑的是龇牙咧嘴,还趁长辈不注意偷偷冲年珠做鬼脸。
很快,四爷就带着三位阿哥上了马车。
昨日年若兰勉强还能用上几口饭,今日起却是吃的比雪球都少。
一日日下来,年珠受到年若兰等人影响,也跟着担心起来,害怕她这只小蝴蝶的出现,改变了大清的历史。
如此过了十来日,就在中秋节前两日,终于有个小太监回来了。
此人名叫张起鳞,是苏培盛的徒弟。
当秦嬷嬷说小鳞子回来时,年珠明显看见年若兰面色一喜,更是忙道:“快,快叫小鳞子进来。”
小鳞子很快小跑进来,打千儿道:“奴才给年侧福晋请安,给年七格格请安。”
“不必多礼。”年若兰面上隐隐浮现几分忧虑之色,有些话既想问,却又不敢问,“你快起来……”
年珠却是迫不及待道:“鳞公公,可是王爷叫你回来的?王爷可有什么话要说?”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秦嬷嬷就冲一旁的丫鬟婆子使了个眼色。
众人退下后,小鳞子才低声道:“王爷说了,圆明园一切都好,皇上今日已带着诸位阿哥离开了圆明园,见您莫要担心。”
“王爷还说,等王爷进宫参加除夕宴后就回来看您。”
因他还要去正院走一趟,只能长话短说。
年若兰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连忙让秦嬷嬷给小鳞子拿赏钱。
等小鳞子走后,年若兰是高兴的眼眶微红,呢喃道:“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年珠欣喜之余却并不觉得意外——若四爷连这点事都搞不定,最后哪里能笑到最后?
但她却敏锐发现了一件事:“姑姑,小鳞子是先来的听雪轩,再去正院?”
年若兰点头称是:“想必定是王爷知道我日夜担心他……”
她身侧的秦嬷嬷更是露出与有荣焉的笑容来,一副她家主子得宠她骄傲的模样。
“可是姑姑,这样是不是不合规矩?”年珠知道年若兰有点玻璃心,但有些话她却是不得不说,“福晋是王爷明媒正娶的嫡福晋不说,陪伴王爷二十余年,更是替王爷生下两个儿子,虽说两位表哥已不在人世,但整个内院中,却也数福晋身份最为尊贵。”
她知道姑姑年若兰向来恪守规矩,欣喜之余难免会顾不上这些小事儿,但很多时候,这些小事儿却会叫旁人心里不舒服,甚至会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秦嬷嬷如今也没将年珠当成外人,直道:“格格这说的叫什么话?在雍亲王府,谁不知道福晋与王爷是面和心不和?王爷更知道,偌大一个王府里,只有咱们侧福晋对他一片真心,自然将好消息第一个告诉咱们侧福晋……”
年珠与秦嬷嬷相处这么些日子,知道秦嬷嬷没什么坏心,但怎么说了,就是人不太聪明,眼皮子太浅了点。
等着秦嬷嬷絮絮叨叨说了一通,她压根没接话,只看向年若兰。
“姑姑,我觉得秦嬷嬷说的不对,就算福晋再不得王爷喜欢,却也是王爷发妻,到了除夕宴这一日,只有福晋有资格陪王爷进宫赴宴。”
“行走在外头,福晋更是能代表所有雍亲王府的女眷。”
“王爷能冷落福晋,但旁人却不能这样做。”
说着,她更是添了一句:“毕竟内院之中的大事小事都是福晋说了算,若福晋想要做点小动作,简直是易如反掌。”
年若兰方才也想明白这件事,毕竟她从小跟在年羹尧身边长大,见识是有的:“珠珠,你说的是,倒是我一时高兴糊涂了。”
她再一想方才秦嬷嬷那番话,是越想越觉得没规矩:“嬷嬷,这听雪轩上下所有的丫鬟婆子太监皆以你为首,你在我跟前都是这般模样,可想而知,在旁人跟前更是倨傲。”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福晋哪里会不知道?一来二去,福晋只怕你这般皆是我授意的,如此一来,就算我在福晋跟前再怎么规矩,福晋也是不喜的……”
她这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
她明白了,为何从前她在福晋跟前从未逾越,福晋总是待她淡淡,反而更喜欢钮祜禄格格,想必定是以为她们主仆两个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亏得她以前还觉得福晋这是因她得宠而不喜呢!
从前年若兰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四爷和故去的福宜身上,想着秦嬷嬷是她的乳母,想着将听雪轩交给她自己也能放心,殊不知已是大错特错。
她看向秦嬷嬷的眼神已微微变了,正色道:“我年幼丧母,是嬷嬷你照看我长大,在我心里,你也是我亲近之人。”
“但凡事讲究规矩,以后若再叫我听到你说这些话,我身边也不敢留你。”
顿了顿,她是难得拿出雷霆手段来:“你也与听雪轩上下的丫鬟婆子太监们都说一声,谁要是敢对福晋不敬,或背后乱嚼舌根子、在外头胡言乱语的,直接一顿板子打个半死再拖出去卖了。”
年珠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子的姑姑,忍不住在心里替她竖起大拇指来。
很多东西,已在一点点改变。
秦嬷嬷却觉得委屈的不行,噙着泪道:“是,侧福晋,奴婢记下了。”
第19章 呀,发大财了!
年珠眼见秦嬷嬷落寞离开,甚至背影都比往日落寞,忙跟了出去。
等她寻到秦嬷嬷屋子一看,果然见着秦嬷嬷正坐在窗边抹眼泪。
“嬷嬷,您别哭呀!”
“若叫姑姑知道了,定也会跟着伤心的。”
秦嬷嬷一听这话哭的是更厉害,直说她照顾着年若兰长大多么辛苦,打从心底里将年若兰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看待,不曾想年若兰却因这点小事儿就要将她赶走。
“是,是,您说的是。”年珠先是顺毛将秦嬷嬷胡乱摸了一通,这才道,“正因姑姑将您当成亲近之人,所以才会这样说话,人越是在亲近之人跟前,就越是随性,您想想,姑姑对着旁人会说这等话吗?自然是不会的。”
“姑姑是什么性子,旁人不清楚,您看着她从小长到大的,您还不清楚?她哪里舍得将您赶走?”
她见秦嬷嬷脸色稍霁,又道:“但正因嬷嬷您是姑姑的乳母,就该设身处地替姑姑着想,传话这等事就像鹦鹉学舌似的,一传十十传百,越传越离谱,谁也不知道有些话传到福晋耳朵里会变成什么样子。”
“福晋身份尊贵,乃正黄旗承恩公费扬古之女,更是得皇上赐婚于王爷为妻,福晋的身份地位都摆在这儿。”
“若哪日福晋不高兴,真要追查起来,姑姑有王爷护着,可你们这些人该怎么办?福晋想要发落你们,不是轻而易举吗?也就姑姑仁善,甚少为难你们,可身在皇家,在好些主子眼里,有些人的命如同草芥一般……”
秦嬷嬷一门心思想着以后跟着年若兰养老,想着以后老了吃香的喝辣的,找几个小丫鬟服侍自己的,如今一听这话,顿时吓得脸都白了。
翌日一早,不等年若兰等人催促,秦嬷嬷一大早起来就将听雪轩的丫鬟婆子太监喊到了一起,将众人的皮都紧了紧,最后更是道:“……要是叫我知道谁敢对福晋不敬,或在外头胡说八道,我直接几板子下去将人打死拖到乱葬岗去!”
这事儿没几日就传到了福晋耳朵里,福晋听闻这话却是沉吟了好一会,直道:“从前我以为年氏在我跟前的顺从都是装出来的,没想到却是真的,看样子倒是我误会了她。”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过了晌午,三位阿哥就被送回了雍亲王府。
三位阿哥却是神态各异,三阿哥弘时激动不已,四阿哥弘历神色依旧,五阿哥弘昼垂头丧气。
不问不知道,年珠一问,这才知道,更是吓了一大跳。
当日皇上带着五阿哥,七阿哥和几位年纪小的阿哥去了圆明园,一看到圆明园内有人摆摊、有人耕地、有人打鱼……只觉别开生面,很有意思。
特别是当他老人家见圆明园内男耕女织,井然有序,被四爷治理的井井有条,宛如一小村庄时,对四爷是刮目相看,只觉这儿子也不像大阿哥他们说的那样醉心僧佛。
这几日的时间里,皇上还带着几位年幼的阿哥一起下地耕田,泛舟捕鱼,是老少皆欢宜。
因二十四阿哥等人年幼,四爷免不得要将三个儿子拉出来溜溜。
皇上看到仪表堂堂的弘时,见他进退有度,不免夸了几句,三阿哥回来后自是喜笑颜开。
对于两个小萝卜头似的弘历与弘昼,皇上并没怎么留意,谁知弘昼却在这时候蹦了出来,控诉四爷经常一言不合就打他屁股。
但话一出口,弘昼就后悔了,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他是又怕又悔,边说边嚎啕大哭……他抱着皇上的大腿,哭的那叫一伤心欲绝,谁知皇上却哈哈大笑起来。
皇上更是拍着四爷的肩膀道:“朕原以为你清心寡欲、安贫乐道,没想到你竟也有如此烦恼。”
甚至他老人家还不忘与四爷分享分享自己的育儿经。
可以说皇上这次能够满意而归,泛泛平庸的弘时、聪明沉稳的弘历、顽劣跳脱的弘昼,这三个孩子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
年珠听说这件事后,却是笑的乐不可支:“怪不得呢,怪不得五阿哥听说要去圆明园,一开始不乐意,后来答应的那样干脆利落,原来打着这样一鬼主意。”
“皇上是聪明人,未必不知道这次圆明园之行是王爷有意为之,但有五阿哥他们这一闹腾,皇上对王爷的了解更是透彻。”
“这对王爷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
毕竟都到了这个时候,谁要是还藏着掖着,故意装出一副“皇阿玛,我真的不想当太子”的样子,那才真是蠢不可言,四爷是借着这次圆明园之行明明白白告诉皇上——我愿替皇阿玛分忧,若皇阿玛愿立我为太子,我绝不会丢皇阿玛的脸,若皇阿玛不立我为太子,我也甘心为一贤王。
年若兰颇为赞许点点头,笑道:“是啊,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她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这才有了胃口。
年珠想着弘昼定是难逃一罚,便叫小厨房做了几道小菜送了过去。
谁知没多久聂乳母就提着食盒回来了:“格格,王爷吩咐禁五阿哥的足,不仅五阿哥不能出来,若无王爷允许,谁都不能进去探望五阿哥,就连耿格格都不例外。”
年珠道:“想必禁足一事,不仅五阿哥早已习惯,这王府里的旁人也是见怪不怪。”
“正好也叫他长长记性,叫他知道在皇上跟前可不是能胡乱说话的。”
话虽如此,等她再见到心情不错的四爷时,还是多问了一句:“……王爷,您虽禁了五阿哥的足,但吃食可能送进去?今日可是中秋节,不如差人送几个月饼给五阿哥吧?”
“今日本是阖家团圆的日子,五阿哥一个人孤零零的也就罢了,若连个月饼都没有,岂不更是可怜?”
四爷才从宫里出来,一回来便直奔听雪轩而来。
如今他已换上家常衣裳,坐在炕上,浑身上下都带着随性,纵然脸色一如从前,但明眼人却能看出他心情很是不错。
“好,既然你都开口了,苏培盛,那就差人给弘昼送几个月饼过去吧。”
苏培盛连声应是,忙下去安排。
年珠瞧了眼外头的皎月,默不作声咬着月饼。
她顿时明白为何秦嬷嬷等人为何会自视甚高,这与四爷是密不可分,四爷一回王府,就直奔听雪轩而来,换成谁谁能不张狂?四爷这人真是,喜欢谁恨不得将人放在心尖上!
她连吃三个月饼,见年若兰已陪四爷喝上茶,整个屋内萦绕着徽州毛尖的香气,想必赏月这活动一时半会结束不了,便开口道:“王爷,姑姑,我先下去了,就不打扰你们说话……”
也不知是四爷喝多了酒的缘故,还是心情大好的缘故,四爷却开口道:“不必,坐下一起赏月吧。”
年珠只得又坐了下来,心想:您也不嫌我这电灯泡比月亮还夺目?您不嫌弃,我倒想回去舒舒服服躺着啊!
四爷似瞧见这小丫头片子朝自己翻了个白眼,只觉好笑:“你叫年珠?我听你姑姑说这阿玛得了一串儿子后才有了你,所以给你取了这名字?”
“那你阿玛岂不是很喜欢你?我记得当初年羹尧就是京城赫赫有名的美男子,要不然也不能娶到纳兰氏为妻,仔细看来,你模样也有几分像他。”
“你上次见到你阿玛是什么时候?”
“你可想他?”
……
年珠只觉,醉酒后的四爷和天底下大多数中年男人一个德行,话可真多啊!
但她还是拿出对待老板的架势对四爷,仔细斟酌、小心措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