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洙洙
年珠敷衍点点头,想着就凭着他方才那些话,四爷不关他关谁?
但她知道如今却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今日她之所以大费力气将弘昼捞出来自然是有用得上弘昼的地方。
“嗯,你瞧着似是瘦了些,不如我请你去致美斋搓一顿如何?”
“去致美斋?”弘昼并未多想,一口就答应下来,“好啊好啊,那你可不能反悔,今日我得饱餐一顿。”
他们两人差人与长辈说了声后,很快就乘坐马车去了致美斋。
弘昼向来是个多话的,被关了这么久,早就憋的不行,如今拉着年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我上次去圆明园瞧见皇玛法呢,我原以为阿玛那样怕皇玛法,皇玛法定是个很严肃的人,没想到却是和颜悦色,我与皇玛法告状后,皇玛法还叮嘱阿玛莫要罚我,可阿玛倒好,一回来就将我关了起来,真是过分,下次我看到皇玛法还要告状!”
“圆明园可好玩啦,比王府好玩多了,里头养了有梅花鹿、孔雀很多动物,一看到我们过去就飞快跑过来要我喂它们吃东西。”
“我要是再见到阿玛,定要问问他什么时候再带我们去圆明园玩。”
“我这次去圆明园还见到了几位小叔叔,他们比我年纪还小呢!”
……
期间几次年珠想要与他说说便宜坊一事,根本找不到机会开口。
一直到马车稳稳停在便宜坊门口,弘昼这才住嘴,如饿死鬼投胎似的跳下马车,直接闯进去要点菜。
年珠慢慢悠悠跟在他身后,这才发现致美斋生意好像比起上次来强上不少,大概是便宜坊关门后,不少食客都往致美斋来呢。
虽说便宜坊是以物美价廉闻名于京城,但不得不说它家饭菜味道的确是一等一的,惹得不少达官贵人也纷纷前往,如今这些达官贵人没地方去了,矮子里面选高的,只能来致美斋。
弘昼是半点没将年珠当外人,一口气连点五六道菜,最后似想起什么一样,低声道:“包子脸格格,今日我觉得你怪怪的,你不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吧?”
“还有,你什么时候竟这样大方起来?上次你不是还说致美斋是抢钱的地方吗?”
年珠终于有机会开口说话,便一五一十将便宜坊关门一事道了出来。
“当日司掌柜的意思是若这便宜坊开不下去,就带着妻儿老小回去山东,但致美斋背后大有靠山,杜掌柜哪里会放过他们?”
“与其说到了最后落不得好,还不如早些将便宜坊关门算了,所以今日就算你想去便宜坊吃饭,也没地方去。”
“但我想着这件事不能就这样算了,凭什么致美斋能仗势欺人?难道只准致美斋的人闹事,不准我们来闹事?”
弘昼本就是上课时喜欢看话本子的主儿,比起诗书来,他更喜欢那些游侠话本,如今自是半点忍不了,扬声道:“给我将你们致美斋的好菜都端上来。”
他这话一出,满堂寂静。
致美斋的菜那叫一昂贵,所有的菜都端上来,一顿饭下来不说要花费一千两银子,也得大几百两银子。
年珠与弘昼一样,想着闹事嘛,就要闹得大点才是:“不仅好菜都端上来,所有的好酒也都送上来!”
周遭已有不少食客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这两个小娃娃是什么来头,从前像是没见过的样子?简直是胡闹!”
“是啊,若不是这几天便宜坊关门了,我也不愿意花大价钱来致美斋吃饭,这不是钱多的没地方花吗?”
“这两个小娃娃一看就是非富即贵,可就算再有钱,也不能这样糟蹋啊,他们也就两张嘴,哪里吃得下那么多东西?”
……
年珠也好,还是弘昼也好,都埋头苦吃,毕竟他们这辈子也就这么一次吃霸王餐的机会,得加倍珍惜。
很快,年珠就看到了上次未能见到的杜掌柜。
杜掌柜约莫三十多岁的年纪,虽是满脸含笑,但一双小眼睛却滴溜溜打量着年珠与弘昼,一看就是个很精明的人。
“两位小贵人当真要尝尝咱们致美斋所有的酒菜?我先将话说在前头,所有的酒菜加起来可不便宜啊!”
“怎么?掌柜的是怕我们给不起钱?”年珠手上正拿着个鸡腿,含笑道,“按理说掌柜的您在京城中也算是有点见识,怎么竟狗眼看人低起来?”
杜掌柜在九阿哥跟前装孙子装习惯了,如今看年珠这架势也知她身份非同寻常,忙赔笑道:“是,是,小贵人您说的是。”
“是我狗眼看人低,只要你们给得起银子就行,您稍等,我这就命人上菜!”
年珠白了他一眼,继续低头狂吃起来。
想必杜掌柜担心到手的肥鸭子跑了,不过小半个时辰的时间,所有的酒菜都已上齐,甚至担心年珠他们出尔反尔,已将一排酒坛子都打开了。
如今本就正值饭点,致美斋生意红火,被年珠这一搅和,生意是更胜从前。
当然,不少人也是存着看热闹的心思,想看看这两位小贵人最后会付多少银子。
年珠本就觉得致美斋的饭菜味道不过中上,略用了几口后就放下了筷子。
杜掌柜早就候在一旁,瞧见他们双双放下筷子,便上前道:“两位小贵人可吃好了?一起是两千三百八十五两银子,收您两千三百两银子好了。”
饶是弘昼早有心理准备,却还是被吓了一大跳。
“什么?竟要两千多两银子?”
“你们怎么不去抢?”
说着,他更是看向年珠道:“你说的没错,这致美斋真是狮子大开口!”
杜掌柜想着难得碰上两只肥羊,是心情大好,也懒得与他们一般计较:“这位小贵人,话可不是这样说的,我们致美斋打开门做生意,一菜一价,所有的价钱都写的明明白白,您若觉得价钱合适就进来吃饭。”
“您若觉得价钱贵了,又何必进来?大可以去便宜坊吃饭呢!”
他这话虽说的直白,却不无道理,惹得周遭食客纷纷称是。
“掌柜的,您这话说的极是。”年珠点点头,若有所思,可很快她却抬起头道,“可若是我们没钱怎么办?”
弘昼也跟着接话道:“是啊,这可是两千多两银子呢,先生教过我们,如今一两银子大概可以两百斤大米,寻常百姓之家一年到头顶多花上一百多两银子,你们一桌子酒菜就够寻常老百姓一家用上几十年?”
“我看你们这开的不是酒楼,是黑店!”
特别是他一想到自己这么多年也就攒了三千多两银子的私房钱,这一桌子酒菜就要两千多两银子时,心里更是忿忿不平。
杜掌柜脸上的笑容有些撑不住了。
“你们是真的没钱?”
年珠点点头,道:“是。”
杜掌柜脸色大变,没好气道:“既然没钱,那就报官!”
“哼,致美斋可不是你们能随便吃白食的地方,你们去打听打听,自致美斋开业,还没人在致美斋吃过白食呢!”
直到这时候,他尚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仍想着这两个小崽子一看就非富即贵,就算这两个小崽子没钱,家里却不至于连两三千两银子都拿不出来。
随着杜掌柜派人出去,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不仅五城都察院的人来了,来的还是负责致美斋这一块的巡城御史。
巡城御史负责京城治安,虽肩上担子重得很,却只是七品而已。
这位姓王的巡城御史看起来与杜掌柜很是熟悉的样子,在杜掌柜跟前笑眯眯的不说,还一副卑躬屈膝、极尽谄媚的样子。
年珠心中不耻的同时,也对四爷的处境有点担心。
今日在过来之前,她就已经打听过了,因巡城御史职位特殊,在京城五城等地各设满汉官员一人,一年一更换,如此短的任期,就是为了防止巡城御史与地方势力勾结。
但如今看来,这位王姓的巡城御史与杜掌柜就差称兄道弟,也难怪杜掌柜如此狂妄,可见京城各方势力已是九阿哥等人的人呢。
王姓巡城御史很快就直奔年珠而来,他一扫方才在杜掌柜跟前的低眉顺眼,态度那叫一倨傲。
“你们两个小娃娃姓甚名甚?家住在何处?小小年纪不学好,竟学人吃起白食来!”
“今日若叫你们家长辈将银子送来,本官就念在你们年纪小不懂事的份上放你们一马,不然,哼……”
年珠坐在原地,连起身的意思都没有,笑眯眯道:“不然什么?”
王姓巡城御史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小姑娘,寻常人被他这样吓唬一顿,早就是眼泪鼻涕齐飞。
他扫了年珠一眼,脸色愈发严肃:“若不然,就要将你们抓去衙门关起来,什么时候你们家里人送银子来,再放你们出去。”
“若被关进衙门,可不是闹着玩的,先拖回去狠狠打一顿板子再说……”
他是虚张声势,将话说的十分严重。
年珠佯装不懂,直道:“敢问大人,在京城之中,所有人闹事都会被抓起来?您都会秉公处理吗?”
“这是自然。”王姓巡城御史点头称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年珠若有所思点点头,再次开口道:“既然如此,那我再问大人一句,为何当初便宜坊中当初屡次有人闹事,五城都察院的人为何久久未来?”
这下,不仅王姓巡城御史脸色变了,就连杜掌柜脸色也不对起来。
他们两人就算再傻,也知道眼前这两个小娃娃是来闹事的,是来替便宜坊撑腰的!
直至这时候,杜掌柜也未将眼前这两个小娃娃放在眼里,他早就差人打听过,司掌柜无权无势、背后根本没有靠山,被吓唬一通后,就连忙关门歇业。
这会他心里是愈发瞧不起司掌柜,只觉司掌柜是个孬种,不敢找人闹事,竟寻两个小娃娃来?
他冷哼一声道:“五城都察院之事,为何要告诉你个小娃娃?想必恰好是当日便宜坊司掌柜报官时,他们公务繁忙,所以这才去迟了。”
“你们两个莫要岔开话题,吃饭给钱天经地义,若再不给钱,莫要怪我不客气!”
年珠却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
杜掌柜气的不行,转头又看向王姓巡城御史,低声道:“劳烦王大人将他们带走吧,若出了什么事,自有我们致美斋担着。”
王姓巡城御史之所以方才没接话,就等着他这句话呢。
有九阿哥给自己当靠山,他还有什么可怕的?
他当即就呵斥道:“来人,将这两人连同他们身边的丫鬟婆子都一并抓起来,先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一直埋头苦吃的弘昼眼瞅着有官差上前,终于抬起头来:“你们竟敢抓我回去?你们是不是嫌自己的日子太好过了,所以才找点苦头吃?”
王姓巡城御史却是满脸不屑,京城之中谁还能大得过皇子?
“抓你怎么了?你们犯了事,我们五城都察院抓你回去天经地义!”
“大人这话说的在理。”年珠轻轻点头,道,“可当初前去便宜坊闹事的人,您都抓回去了吗?若都抓干净了,带我们回去也无可厚非。”
顿了顿,她那不屑的眼神才落在杜掌柜面上,又道:“可我分明记得,头几次有人前去便宜坊闹事之人不过被训斥几句后就放走了,后面有人在便宜坊又是打人又是砸东西的,他们仍在逍遥法外,为何偏偏要将我们抓起来打板子?”
“京城是天子脚下,竟如此没有王法吗?”
她这话一出,看热闹的人中就有人接话道:“是啊,要不是隔三岔五有人去便宜坊闹事,那司掌柜也不会关门呢!”
“唉,话也不能这样说,谁叫司掌柜背后没有靠山!”
……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着,年珠脸色不变,一直等众人的声音渐渐小了,她才开口道:“王大人,我劝您三思而后行,您不过一七品小官,在京城多的是您得罪不起的人。”
“若真将我们抓起来,只怕你这官也当到头呢。”
“要知道京城之中,可不是只有九贝子一人能左右您的擢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