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洙洙
年珠自然是一口答应下来。
三个孩子就在烤肉桌上立了字据画了押,虽说弘历同样拿出了三千多两银子,但因他甚少出门操心田庄之事,所以他每年盈余只占六个点,弘昼则有十个点。
毕竟良乡那田庄是四爷送给年珠的私有物,占了成本的大头,三人皆没有意见。
一顿烤肉吃完,弘历对年珠的态度微微就有些变了。
搁在后世,他们的关系就相当于小股东与董事长。
有了利益的牵扯,弘历对待年珠的态度又亲近了几分:“珠珠表妹,我听额娘说起过,说是三哥最近只怕对年额娘也会无比孝顺,年额娘向来喜欢清净,可以早做打算的。”
毕竟整个雍亲王府都知道,在四爷跟前,谁的话都没有年若兰好使。
年珠笑道:“那我替姑姑多谢四阿哥了。”
她只觉这顿饭还真没叫自己白费心思,便挥手与弘历、弘昼两兄弟再见。
她刚回去听雪轩,听说四爷与年若兰正在煮茶,很有眼力见的没有过去。
冬天最适合吃吃喝喝,可方才年珠烤肉吃的多了,只叫聂乳母给自己端着杯梅子蜜茶过来,边喝茶边给额娘觉罗氏写信。
觉罗氏当初生头一胎时没有经验,月子没坐好,每每到了冬天就会咳嗽。
她在信中先与觉罗氏说自己在雍亲王府一切都好,又叮嘱觉罗氏一定要每日喝枇杷膏,莫要嫌麻烦或太忙了不肯喝……她絮絮叨叨写了很多,这才吩咐聂乳母差人送出去。
虽说年家如今明面上与雍亲王府仍没什么来往,但她一小娃娃想额娘送封信出去想必是没人在意的。
年珠很快就洗澡睡下了。
翌日一早醒来时,四爷已经走了,她便高高兴兴陪着年若兰用起早饭来。
桌上满满当当皆摆着吃食,其中的鸡笋粥、枣儿卷子糖薄脆还是四爷昨儿在紫禁城尝了觉得好,专程讨了方子叫小厨房做给年若兰尝尝的。
年珠尝了口鸡笋粥,忍不住点头道:“没想到初冬也能吃到这样鲜嫩的笋子,姑姑,王爷对您可真好呀!”
如今世人含蓄,但私下里,她却恨不得将“王爷对姑姑可真好”这话时时刻刻挂在嘴上。
果不其然,年若兰面上满是笑容。
“是呢,王爷但凡有什么好吃好喝好玩的都想着我。”
“珠珠,你既觉得这鸡笋粥好吃,就多吃些。”
她也端起碗也尝了口鸡笋粥,纵然这粥味道鲜美,但她却仍觉得没有什么胃口。
她想着四爷心意难得,正勉强自己多吃时,谁知却有几分恶心起来。
年珠忙道:“姑姑,您怎么了?”
“我没事儿。”年若兰摆摆手,唯恐年珠担心她,“想必是方才吃的太急的缘故……”
年珠却不敢掉以轻心,不由分说就吩咐秦嬷嬷道:“嬷嬷,您去将赵女医请过来给姑姑看看吧。”
说着,她又看向年若兰道:“姑姑,您莫要推辞,更不能想着因一点小病就请大夫过来会惹人闲话。”
“这赵女医本就是养在雍亲王府的女大夫,月月拿了例钱的。”
“就算您没事儿,权当作赵女医给您请了平安脉。”
年若兰见秦嬷嬷已经下去了,摇摇头无奈道:“你这孩子,如今秦嬷嬷恨不得将你的话当成圣旨一般。你也知道人言可畏,我只是不想因为一些小事叫人嚼舌根子罢了……”
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不仅是雍亲王府,就连京城里不少人提起她都说四爷疼她太过。
年珠深知一时半刻没办法扭转她的想法,便打起哈哈来:“可秦嬷嬷都已下去了,说不准人都已经派了出去,这样冷的天,总不能把人喊回来吧?”
年若兰哪里不知道她的小脑袋瓜子在想些什么,只能无奈着摇摇头。
等着年珠姑侄两人一顿早饭用完,赵女医就背着药箱走了进来。
赵女医是太医之后,却因是女子不得入太医院,便一直在雍亲王府当女医,她性子冷清,不苟言笑,但在她那精湛的医术面前,这些根本就算不上缺点。
赵女医请安后,就上前给年若兰号脉起来。
不过须臾,她就道:“恭喜年侧福晋,您有了身孕。”
有了身孕?
因年若兰身子不好的缘故,月信总是会推迟,再加上她这些日子一直担心四爷,还真没往这方面想。
年珠却高兴得很,忙道:“赵女医,真的吗?我姑姑有了身孕?怪不得她这些日子胃口不好呢……”
“是。”赵女医点头道,“年侧福晋因月份尚浅,所以最初的反应就是毫无食欲,还请年侧福晋好好养着身子,妇人有孕头三个月最为关键,切莫忧思劳心,此为大忌。”
她言简意赅叮嘱着,话里话外皆是年若兰身子不好,要格外注意的意思。
年珠就一直守在一旁,一直等赵女医说完话,她才道:“赵女医,能不能先不要对外声张姑姑有身孕一事?”
“姑姑本就身子不好,我担心她会受到旁人影响。”
“好。”赵女医再次点头答应下来,道,“民间本就有女子有孕头三个月不得对外声张的风俗,还请年侧福晋和小格格放心,我不会多言的。”
等着她离开后,年若兰面上的惊愕才变成了欣喜。
她的手轻轻搭在小腹上,谁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姑姑。”年珠记得清楚,历史上的姑姑并未给四爷留下个一儿半女,她握着年若兰的手道,“小心驶得万年船,您如今有了身孕,是好事儿,但正因您有了身孕,所以才要愈发小心才是。”
顿了顿,她又道:“至于旁人的风言风语,您莫要放在心上,嘴巴长在旁人身上,您随她们怎么说,您越在意旁人说什么,就越是中了她们的计!”
年若兰含笑道:“珠珠你放心,我知道的。”
但年珠看着她这副样子,实在是放不下心啊。
不多时,四爷就知道了这好消息,匆匆就赶了回来。
一直等四爷在房里与年若兰说了好一会话,等年若兰睡下后,这才出来见年珠。
年珠喊了声“王爷”,则开口道歉:“今日我与赵女医说不要对外声张姑姑有孕一事,还请王爷莫要怪我自作主张……”
“无妨,你也是为了你姑姑好,她时常在我跟前说这些日子幸好有你陪着她,为她增添了许多乐趣,你说什么做什么都是为了她好。”四爷将年珠这些日子的所言所行看在眼里,心里更像是明镜似的,“今日你请我过来,想必不仅仅是道歉这么简单吧?”
年珠笑了笑,索性开门见山道:“当真什么都瞒不过您的眼睛,我今日就是想与您商量商量姑姑有孕这事儿。”
“我听额娘说过,妇人有孕后最易忧心伤神,听雪轩也是福宜表弟生活过的地方。”
“姑姑若一直待在听雪轩,难免会想起福宜表弟……”
四爷沉默下来,他自然听懂年珠这话是什么意思,无非是将年若兰送出别院养胎,但他舍不得,他想要日日回来都能看到年若兰,想要日日都能与年若兰说说话。
但不过片刻权衡后,他就点头道:“好,这几日风大雪大,等过些日子我就寻个由头将你们姑侄两人送去圆明园小住些日子。”
“若你姑姑的怀相不错,等着三个月之后再将她接回来,若她怀想不好,那就在圆明园住到生产之后也不迟。”
内宅之中,活人永远比死人可怕,更别说李侧福晋母子三人最近小动作不断,他可不敢冒这些险。
年珠道:“那我就替姑姑谢谢您了。”
如今年关愈近,四爷是愈发繁忙,叮嘱她好好照顾年若兰后就走了。
等着年若兰醒来后听说了这消息,只微微叹了口气,道:“我倒也不是不愿去圆明园,只是若我去了圆明园,每日连个陪王爷说话的人都没有……”
“姑姑。”年珠握着她的手,正色道,“一时的分离算不得什么,等您平安生下表弟或表妹后,欢喜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年若兰这才笑了起来。
冬日大雪簌簌落个不停,因年若兰有了身孕,不管是四爷也好,还是年珠也好,都不放心这个时候启程去圆明园。
可还未等到天放晴,弘时却几次登门听雪轩。
年珠能拦着李侧福晋,不叫李侧福晋前去叨扰年若兰养胎,但弘时却是要管年若兰叫一声“年额娘”的,她可没道理拦着弘时敬笑。
这不,这日傍晚,弘时照旧拎着两盒子糕点来了听雪轩。
“年额娘,这是我专程差人买来的糕点,我觉得味道不错,所以专程送过来给您尝尝。”
“您若是吃着觉得好,改日我再给您送过来。”
年珠不动声色打量着弘时。
弘时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长得与李侧福晋有几分相似,看着是人模人样的,但因驼着背,看起来是不大靠谱的样子。
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昨天、前天,甚至大前天,弘时都来过,拎了些不值钱的东西,说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空话。
年若兰如今嗜睡的厉害,却还得打起精神与弘时说话:“三阿哥有心了,我这里什么都不缺,近日来我也没什么胃口,这些吃食不必再送过来了。”
“如今你年纪也不小,该将更多的心思放在学业上才是。”
“年额娘说的是。”弘时嘴上虽这样应下,可话锋一转,又道,“皇玛法上次说过,我身为王府长子,该拿出该有的担当来,自然该替阿玛分忧一二。”
年若兰:“……”
年珠:“……”
自弘时从圆明园回来后,开口闭口就是“皇阿玛说”,不知道的人听了这话只以为皇上有多看重他呢。
殊不知啊,有些话,皇上就是随口说说而已。
弘时说话和他念书一样,毫无章法,一会说这一会说那,就连年珠都有些听不下去了:“三阿哥,这样大的雪,你过来找姑姑可是有什么事吗?”
“没有。”弘时面上浮现几分尴尬,忙矢口否认,“我过来不过是想陪年额娘说说话而已,整个王府上下谁都知道自福宜去世后,年额娘心情不好,我想着若我过来陪年额娘说说话,年额娘也能开怀不少。”
说话间,他的眼神已落在年若兰脸上,更是透出些许急切来:“年额娘,纵然福宜表弟不在了,但以后您就把我当您的亲儿子,我会代替福宜表弟好好孝顺您的。”
年珠只觉这人简直就是个笑话,直道:“三阿哥,你这话说的好像李侧福晋不在人世似的。”
“我还从未见过有谁生母尚在,有谁上赶着旁人当娘的呢!”
她站起身,扶着年若兰就要往外走:“既然你没什么事儿,这礼物也送了,孝心也尽了,话也说了,我就先陪着姑姑回去了。”
“先前王爷说过,谁人都不得叨扰姑姑歇息的……”
“等等!”弘时到底年纪小,有些沉不住气,被年珠这一激就忙道,“我今日的确是有事想求求年额娘。”
年珠又陪年若兰重新坐了下来,年若兰直道:“三阿哥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若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我定不推辞。””
换言之,若弘时提出些过分的要求,她则是爱莫能助。
在弘时等人的计划中,年若兰是个喜欢孩子的,他聊表孝心,想必不出几日年若兰就会被他打动,继而他再提出请求,年若兰定不会不答应。
但如今计划有变,他也只能赶鸭子上架,硬着头皮道:“年额娘,我,我……就是想要您帮着问问阿玛,关于我的亲事,他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我的那些堂兄弟,在我这般大的年纪都已当了阿玛,只有我,连个侧福晋都没有……”
年若兰抓住了他话里的重点,道:“这事倒不难……听你这话的意思,你可是已经有了意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