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洙洙
春日的阳光如金屑似的洒在觉罗氏面上,带着几分英气的面上更是散发着奕奕神采。
认真的人最美。
这一刻,年珠只觉得她额娘这样好,值得世上最好的东西,偏偏阿玛年羹尧不知道珍惜。
整整半日,觉罗氏说了很多,年珠也记下了许多,只觉得很是受用。
到了晚上,年珠趁觉罗氏歇下后,则偷偷找到了石嬷嬷,问起年羹尧最近还没有动作。
石嬷嬷是寻常长辈思想,一心只盼着觉罗氏与年羹尧恩恩爱爱的,说起这事儿来是长吁短叹的:“二爷前些日子还差人送了好些四川的蔬菜回来,福晋瞧着是一点不生气的样子,吩咐小厨房变着花样做了吃了,可二爷送回来的信,福晋却是连看都没看一眼。”
“从前二爷差人送信回来,向来是没有福晋份儿的,可福晋每次都还会写封平安信过去,可这次福晋别说差人送信,连句话都没有。”
“七格格,奴婢看不如趁几日您好好劝劝福晋,要她莫要再怄气呢……”
年珠是左耳进右耳出,等着石嬷嬷絮絮叨叨说完后才道:“嬷嬷,您知道什么是舔狗吗?”
“甜狗?”石嬷嬷是一头雾水,不解道:“狗儿怎么会是甜的?不管是不是甜的,那都不能吃啊!”
年珠认真解释道:“嬷嬷,不是您想的那样,您想想,狗儿是不是每每看到主人总是摇尾乞怜?不管主人对它好或不好,总是这样子,可是它越是这样,它的主人就越不会把它当成一回事。”
“同样的道理,人若一直讨好别人,别人也不会把他当成一回事的,我倒是觉得额娘这样没错,人这一辈子如白驹过隙,只要不做伤天害理的缺德事儿,额娘怎么开心怎么来好了。”
不过,她倒是觉得年羹尧比她想象中持之以恒,想来也是年羹尧这一生过的太顺遂,还从未遇到过什么挫折打击吧,想想就叫人觉得羡慕,不像她,小小年纪就要操心起几年之后的灭顶之灾来。
石嬷嬷只能苦笑着摇摇头,无奈道:“七格格你呀,从小就是个主意大的,奴婢可说不过您……”
接下来几日里,年珠就陪在觉罗氏身侧,她们再带上年忠一起,不是游山玩水就是在庄子里闲逛。
可不管是游山玩水也好,还是在庄子里闲逛也好,觉罗氏都会见缝插针与年珠说些经商之道,在她看来,女儿聪明归聪明,但论起经商之道,年珠到底还是嫩了些。
若想要生意做的大,做的好,免不得要摔几次跟头,但觉罗氏身为母亲,又怎会舍得见年珠摔跟头?
年珠也是个虚心求教的好孩子,白天跟在觉罗氏身边接受徇徇教诲,晚上还会在屋内将觉罗氏教导她的道理都记下来,毕竟好记性比如烂笔头嘛,甚至她还给这手札起了个响亮的名字——《女子赚大钱注意事项手札》。
到了母女再次分离的前一晚,年珠死乞白赖要陪着觉罗氏一起睡觉,觉罗氏并未像从前一样拒绝,只将年珠搂在怀里,摸着她的发丝,神色温柔。
觉罗氏是打从心底里觉得对不起年珠,支应门庭本该是男人的事儿,可她的珠珠却是小小年纪就要寄人篱下,实在是可怜。
年珠表现的越无所谓,觉罗氏就越是心疼。
“珠珠,你向来是个懂事聪明的好孩子,像什么好好照顾你姑姑,自己保重身子的话,我已说过许多遍,若是再说,只怕你耳朵都要起茧子呢。”
“当日你说想做生意时,我还以为你是闹着玩的,后来见你真开起铺子,以为你没几天就要亏得血本无归,不曾想小小年纪却将生意做的这样好。”
“我名下也有几个庄子,一早就想过你出嫁时给你陪嫁四个庄子,如今看来,提前给你也无妨。”
“一个在大兴,一个在宛平,还有两个在良乡,其中两个虽及不上雍亲王送你的庄子好,但每年也是有大几百两银子的出息,那大兴的田庄最大,足足有三百亩地,等着今年良乡这田庄有了收成后,明年看看再看看要不要将大兴那田庄也都种上花木……”
年珠一愣,她是知道那大兴的田庄的,可以说是觉罗氏手头最大的一个田庄,她三岁那年还跟着觉罗氏一起去玩过,站在田埂上,放眼望去触目所及都是觉罗氏的地盘。
但她却没肖想过那田庄的,她原以为觉罗氏会将那田庄给四哥年兴。
毕竟如今也好,还是前世也罢,不少人嘴上说着疼爱女儿,但名下财产大部分都留给了儿子,更别说如今还是大清,就算觉罗氏真将这田庄留给年兴与年寿,她也不会怪觉罗氏的。
“额娘,您这是做什么?我记得曾听您说过,如今您每年盈余大多靠的都是大兴田庄的出息,您将这田庄给了我,以后您没银子用了怎么办?”
“还有四哥那边……寻常家中长辈不都会将好东西留给长子的嘛?”
她记得故去纳兰氏临终时都是这样支配财产的,只留给大姐姐年晗一个小田庄,后来是年羹尧又送了个田庄给年晗当嫁妆,但就算这般,如今年晗名下的财产却也是比不上故去纳兰氏长子年熙手上的东西。
“我的东西,我愿意给谁就给谁。”觉罗氏轻抚着年珠发丝的动作并未停下,轻声道,“在我心里,你与你四哥、五哥都是一样的,甚至因你年纪最小的缘故,我还更疼你几分。”
她笑了笑,又道:“女子不似男子,男子可以考取功名,建功立业,但女子这辈子只能局限于内宅,靠做生意赚点银子。”
“那大兴田庄若打理得当,一年也有几千两银子的出息,你以后过得好,能锦上添花,若过得不好,也能当成自己的退路。”
“不过我相信咱们珠珠这样聪明能干,以后日子定能过的好的。”
年珠却还是不肯收下,她一向觉得重男轻女的思想封建,但同样的,重女轻男也是糟粕:“额娘,四哥五哥一向疼我,就算他们对您给了我大兴田庄一事没有意见,来日若等着四嫂五嫂进门后,谁能保证她们也没意见?”
“家和才能万事兴,不如我先收下剩下三个田庄,这大兴的田庄……以后再说?”
毕竟剩下的三个田庄都不算大,如今她也正是需要地方的时候,也就不与觉罗氏见外了。
谁知觉罗氏却是心意已决,认真道:“珠珠你放心好了,虽说我将大兴的田庄给了你,但我陪嫁之中还有好些字画古玩,你们兄妹三个都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我也不会厚此薄彼,我留给你两个哥哥的东西,与给你的东西价钱都是差不多的。”
“若来日你那两位嫂嫂进门,觉得我的东西都要留给儿子,甚至因此事大吵大闹……这样的媳妇,不要也罢。”
第36章 请君入瓮,也得你配合才行
年珠这才松口答应收下大兴田庄。
她顿时将觉罗氏的胳膊抱的更紧了,轻声道:“额娘,您对我真好。”
“你是我女儿,是我怀胎十月生出来的,我不对你好能对谁好?”觉罗氏看着年珠,脸上露出十分柔和的笑容来,“我啊,只盼着你一辈子能平安快乐、康健无碍……”
她向来嘴硬心软,她没说她甚至也为年忠也分了些古玩字画。
母女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年珠连自己什么时候睡着都不知道。
翌日起床后,年珠就很快与觉罗氏等人挥手分别,很快就再次回到了圆明园。
入春之后,天气就一日日暖和起来,年珠也好,还是年若兰也好,将大半的心思都放在了未出世的孩子身上。
年珠虽不擅女红,但她脑袋里的鬼主意多的很,差人给未出世的小宝宝做了很多益智类玩具。
年若兰则带着秦嬷嬷等人给未出世的小宝宝做起新衣裳来。
一转眼,就到了夏日,年若兰的肚子已高高隆起,很快就要生了。
四爷一早就请了四个稳婆至圆明园,甚至还求得皇上恩典,让朱太医也住在了圆明园。
朱太医瞧见年珠那忧心忡忡的样子,不止一次安慰她道:“你这小娃娃莫要担心,虽说女子生产凶险万分,但年侧福晋这并不是头一胎,又有我坐镇,定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如今当务之急,是你那葡萄酒酿的怎么样了?上次我问你时,你说葡萄酒发涩、味道寻常,这都好几日过去,可有下文?”
他心心念念的除去雍亲王府剩下那一坛子鸿茅酒,就是年珠所酿造的葡萄酒,不过换句话说,正因年若兰和腹中的孩子一切都好,所以也没什么值得他担心的。
年珠:“……”
说起来,先前捣鼓蚝汁、鸡汁也好,还是捣鼓花露香膏也好,都是一帆风顺,但酿起葡萄酒来,却是一波三折。
如今并没有酿造葡萄酒的专业设备,她也只能请教酿酒的老匠人自己琢磨,第一次是器皿选的不对,第二次是葡萄品种不对,酿出来的葡萄酒是又酸又涩,难以入口。
这次她吸取了先前的教训,请四爷帮她买了成熟纯甜的葡萄,三日前已将一坛子葡萄酒密封好了,等着再过十来天就能尝尝是否成功。
她颇为无奈道:“朱太医,若我没有记错的话,您平均每隔两三天就要问问那葡萄酒有没有新进展,可酿酒这等事,却是不能着急的。”
“要不您看这样行不行?我将铺子里卖的最好的蔷薇露送您几瓶吧?”
如今她那小小杂货铺几乎已变成了专门售卖花露香膏的地方,再次重现了去年蚊香初次开卖的盛景,店里那叫一个热闹,甚至好几次有人为了抢一瓶香露还大打出手。
其中卖的最好的自然是蔷薇露。
蔷薇露,说白了就是后世的玫瑰香水,味道清甜馥郁,就好像寒冷的冬天里,突然走进一间满是玫瑰花的屋子,屋内处处都是玫瑰花夹杂着木头的清香,闻一闻就叫人觉得心情大好。
寻常的蔷薇露走两步、风一吹就散了,至于那些舶来品,却是香味过于浓郁,根本不符合时人的审美水平。
若说当初的蚊香、蚝汁等物叫年珠这间小杂货铺小有名气,那如今的花露香膏却叫这间小杂货铺风靡整个京城,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平头百姓,都想要来上一瓶,毕竟铺子里的花露香膏种类繁多,价格有贵有贱,都能买得起。
可惜,这些东西不是有银子就能买到的。
朱太医是脸色一变,没好气道:“你这小娃娃,就知道糊弄我,我那老妻和我差不多大的年纪,都已是一只脚跨进棺材的人,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我虽女儿孙女也有几个,但儿孙自有儿孙福,她们想要什么东西,自个儿想办法去,我老头子可不替她们张罗。”
“你这小娃娃可别想用几瓶什么蔷薇露就把我糊弄过去。”
“好,好,好,我知道错啦。”年珠只能苦笑着陪笑脸,道,“您放心好了,这葡萄酒若酿好,我定第一时间给您送去。”
话虽这样说,但她还是暗中吩咐苏额木差人给朱太医家眷送去了几瓶蔷薇露,像什么觉罗氏、郭络罗氏等人也都是人手一瓶,就连远在四川的岳沛儿她也没落下。
当然,如今只有亲近之人知道这铺子背后的主人是年珠,若有人好奇,顺藤摸瓜查下去,也只会查到觉罗氏身上而已,一来年珠这事儿做的隐秘,二来只怕寻常人都想不到一个六七岁的小丫头生意会做的这样好。
年珠好不容易从朱太医的“魔爪”之下逃了出来,谁知刚走进东二所,就看到了四爷身边的小太监。
年珠好奇道:“咦?王爷又来了?”
她记得清楚,今日一大早四爷才离开圆明园,这傍晚时候又来了?就算是骑马,却也太折腾了些。
她走进屋内时,大着肚子的年若兰也正在与四爷说这事儿,语气里满是心疼:“……王爷,您不必太过担心妾身,这园子里有朱太医和稳婆在,不会有什么事的。”
“这几日天气炎热,您这样来来回回地跑,实在过于辛苦。”
四爷不仅黑瘦了,面上更是带着几分疲色,直道:“你叫我怎么能不担心你?这几日若叫我歇在王府,我只怕夜里睡都睡不着……”
年珠进去,福身喊了声“王爷”。
四爷颔首,他是知道年若兰性子的,索性指了指年珠道:“况且今日我过来是有要紧事的,就连额娘都听说了京中风靡的蔷薇露,问我有没有法子买上一瓶。”
年珠惊呆了,没想到她的蔷薇露竟已风靡至紫禁城?
“是吗?连德妃娘娘都知道了蔷薇露?”年若兰看了年珠一眼,含笑道,“德妃娘娘怎会知道蔷薇露的?我原以为宫中是什么好东西都不缺呢。”
听四爷娓娓道来,年珠这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这些年,当初称霸后宫的四妃早已成为了过去,如今后宫中得宠的妃嫔是王氏、陈氏等汉人女子,但德妃也好,还是惠妃、荣妃等人也好,那都是膝下有儿子的,母凭子贵,在紫禁城中日子仍过的舒舒服服。
当年她们比恩宠,后来比儿子,如今聚在一起虽不像从前一样锱铢必较,难免会说起近来得了些什么好东西,暗中互相攀比一二。
宜妃的小儿子九阿哥擅长做生意,但凡京城中有什么时兴的好东西,都会给宜妃送上一份。
宜妃前几日得了蔷薇露,免不得在德妃这个死对头跟前显摆起来,话里话外皆是她与德妃虽都有两子,但她两个儿子却是听话又孝顺,不像德妃,两个儿子一个远在西北,一个与她离了心。
宜妃之所以如此,无非是见德妃两个儿子得皇上喜欢,甚至有极大可能性成为下一任君王,心理不平衡,故意显摆的。
但德妃闻见她身上的蔷薇露,的确是清冽馥郁,这才难得在四爷跟前开了口。
到了最后,四爷道:“……我虽从小在孝懿皇后身边长大,但额娘于我却有生恩,她难得在我跟前开口,我自没有拒绝的道理。”
“今日出宫后,我就吩咐苏培盛差人去买两瓶蔷薇露,谁知苏培盛却说不管是达官贵胄还是寻常百姓都一视同仁,若想买蔷薇露须排队。”
“若是等上三五日倒也无妨,可今日付钱,明年春末才能拿到蔷薇露,未免太久了些。”
甚至他还听苏培盛说若提前付钱还有赠品相送,若是觉得等待时间太长,不愿再等,也会全额退款。
不仅如此,铺子还提供专门为顾客试香的女子,为顾客推荐合适的花露不说,即便有人日日登门只看不买,铺子里从上到下所有人仍是笑脸相迎。
这样的铺子,在京城里实属于罕见,要知道像致美斋这等高档地方,若进去花费银子不多,都有可能遭人讥讽几句,甚至连百姓路过多看上几眼都要遭人驱赶的。
“哦,我知道了,王爷这是想走后门?”年珠听说这消息是又惊又喜,面上的笑容是挡都挡不住,“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我这就差人说一声,保准明一早就有人送两瓶蔷薇露到王府。”
“我还再叫送一瓶橘子露,一瓶雪松露给您,保准德妃娘娘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