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洙洙
当日钟姨娘拿了自己的私房钱给门口守门的小太监,那几个小太监为她穿了声话,请钮祜禄格格过来一趟,可她足足等了几日,钮祜禄格格并未露面不说,甚至连句话都没有。
接下来几日里,年珠虽没见到钮祜禄格格几次,却发现钮祜禄格格脸色似难看不少,一看就是许久没有休息好的样子。
今日年珠与弘昼一起过去花厅,刚进去就瞧见钮祜禄格格正指挥着丫鬟婆子摆餐具,桌子最中间还摆着一巨大的烤架,显然是为傍晚时候的烤全羊做准备。
钮祜禄格格一瞧见两个孩子来了,笑道:“五阿哥,年七格格,你们怎么来了?这里人来人往的,不如你们去别处玩吧?”
今日她穿了身宽大的绛紫色的旗装,这样颜色老气的衣裳寻常人穿着并不好看,但她向来懂得放大自己的优点,她肤色白皙,绛紫色的衣裳看着反倒更添几分柔美,那旗装上用银丝线绣着大朵大朵的芍药花,上面窄、下面宽。
她每走一步路,那旗装上的芍药是摇曳生辉,让人忽视了她那衣裳宽大。
年珠心中暗自算了算,这钮祜禄格格已过三个月的身孕,想必再也拖不下去了。
弘昼一点不见外,落落大方道:“钮祜禄额娘,我们就是过来看看,咱们晚上要吃烤全羊是不是?这羊崽子提前腌过了吧?待会儿烤的时候,叫他们多撒些孜然行不行?对了,羊崽身上多划几道,要不然不入味……”
他恨不得一点点事无巨细交代清楚。
年珠笑道:“五阿哥走吧,钮祜禄姑姑忙着呢。”
弘昼看了看屋内的丫鬟婆子,这才跟在年珠身后走了出去。
没走几步,他就道:“包子脸格格,这几日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有吗?”年珠摸了摸自己的脸道。
弘昼点点头,正色道:“当然啦,别人可能看不出来,但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你啊,肯定有心事。”
年珠万万没想到弘昼这人是粗中有细,随便就找了个借口将他糊弄过去了:“这不是杜掌柜他们一直没从台湾回来嘛,原本他们年前就该回京的,但沿途遇上大雪,因此耽误下来。”
“虽说杜掌柜这一趟盈余不少,但我一日没见到杜掌柜,这银子一日没到我手里来,我心里就不踏实……”
年珠是万万没想到,窗前的钮祜禄格格的眼神一直跟随着她。
就连钮祜禄格格身边的杨嬷嬷都忍不住低声道:“格格,您看在什么了?您不是说今日时间紧张吗?”
“没什么。”钮祜禄格格眼见着年珠与弘昼说说笑笑走出院子,消失不见,这才将眼神收回来,“我只是在想年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听弘历说过这人很聪明,小小年纪她就能将生意做的这样大,可见其才能。”
“格格您的意思是……”杨嬷嬷不明白自家主子好端端突然说起这些做什么,没好气道,“就算再聪明,不过一小女娃而已,能掀得起什么风浪?”
说着,她的声音更低,劝道:“格格可是担心您肚子里的孩子?这事儿您都瞒了这么久,连王爷都瞒住了,旁人哪里会知道?”
“您再等等吧,等着元宵节过了,咱们就能动手了。”
“奴婢查得清清楚楚,每日六阿哥午睡后都会由乳母带着去花园玩一圈,到时候六阿哥不小心失手将您推到湖中,您这孩子自然就保不住了。”
“事先您提前几天将安胎药停一停,到时候别说是朱太医,就算是神仙下凡都查不出端倪的。”
至于钮祜禄格格有孕为何没对外声张一事,那就更好解释了,钮祜禄格格最近忙的是脚不沾地,信期向来不准,所以没顾得上这些,一切可谓是天衣无缝。
钮祜禄格格皱眉道:“但愿能一切顺利吧,我总觉得这个年珠不像是我想象中那样简单……说起来,不知道为何,这几日我右眼皮跳得厉害。”
左跳财,右跳灾,这可是不祥之兆啊!
第62章 我看你怎么逃
年珠知道钮祜禄格格起了疑心。
以钮祜禄格格的性子,不起疑心才是怪事儿!但就算起疑心又如何?根本没有证据,只会徒增烦恼,心烦不已。
年珠深知快刀斩乱麻的重要性,更知道若事情一直拖下去,这钮祜禄格格定会一点点搜寻到证据,今日她正想着怎么下手,没想到弘昼就来了。
两人径直去了厨房。
这两人身份尊贵,却也厨房的人熟悉得很,毕竟这两人实在是过于贪吃。
甚至厨房的张主厨看到弘昼来,笑眯眯道:“五阿哥,您来了?小的刚吩咐人将风干鸡的鸡腿剁下来一只,您可想尝尝?这风干鸡小的是按照您从前教的做法,做成了甜口,用的是黄糖和蜂蜜,所以并不腻……”
托弘昼的福,年珠也分到了另外一只鸡腿。
不得不说,这鸡腿还挺好吃的,干而不柴,大概是用蜂蜜浸过的缘故,一口咬下去还润润的。
年珠咬着鸡腿,就听见弘昼道:“……包子脸格格,我尝了尝这烤全羊的佐料,味道一般,不如用你的佐料?这样好的一只羊崽子,若是不好吃那就可惜了。”
年珠点头答应,她等的就是弘昼这话。
很快,就有小丫鬟取来混着巴豆粉的佐料,张主厨还笑眯眯与年珠道谢呢。
年珠这才离开。
因今日外头冷,他们两个在外头晃荡一圈后发现根本没什么好玩的,就去找弘历了。
这时候的弘历仍在看书,惹得弘昼都惊呆了,一把夺过他手上的书,没好气道:“四哥,你这是做什么?阿玛不是说了给我们放假了吗?你这样下去,身子会垮的。”
说着,他更是絮絮叨叨起来:“四哥,你忘啦,前几日咱们都染上了风寒,我喝了药睡了一觉就好了,但你足足过两三日才好。就连阿玛都说咱们现在都是长身体的时候,你这样用功,会把身子熬坏的……”
这话,四爷的确是说过,不过是对弘历说的,可没对弘昼说过。
“弘昼,我没事儿的。”不知是不是弘历近来长高了的缘故,看起来更瘦了,浑身上下带着与四爷一样样的老沉,一点不像个半大的孩子,“我只是闲来无事,所以才看看书,若是你不信,就问我身边的小成子……”
弘昼可不信这话,但他见着弘历放下了书本,倒也没计较,就开始在屋子里边吃烤红薯边说闲话。
当然,大多数时候都是弘昼说,年珠与弘历听。
这些日子下来,年珠越来越觉得弘历不像个简单的人,好几次她都发现弘历正看向自己,不知在想些什么。
年珠从前是把弘历当成朋友看待的,但如今……她却选择了与弘历保持距离,想着这儿就弘昼一个人唱独角戏,索性站起身道:“天都快黑了,我们走吧,去看看那小羊崽儿烤的怎么样呢。”
年珠的秘制佐料果然是名不虚传,年珠还未进屋呢,就闻到了一阵阵扑鼻的香味。
香得弘昼是直咽口水。
等着年若兰等人都到场后,更是齐齐称赞起年珠来。
“年七格格的确是才情过人,不仅家世好、模样好,竟如此聪明,等着她长大后,这提亲的人定会踏破门槛的。”
“谁说不是?我若是年二夫人和年侧福晋,定舍不得将如此可爱的女孩嫁出去的。”
“不过叫我说,这女孩家家的亲事可是大事,得寻个知根知底的才是,我瞧着四阿哥倒与年七格格倒是挺相配的……”
最后一句话一出,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年珠下意识扫了眼说这话的人。
这人姓宋,是最早一批伺候四爷的格格,替四爷生过两个女儿,可惜都没保住,平素像隐形人似的,谁也不知道她竟会突然蹦出这样一句话来。
宋格格见所有人都安静下来,这才察觉自己定是说错了话,讪笑道:“我,我胡诌的,我想着四阿哥读书厉害,年七格格也貌美动人,所以才会说几句玩笑话……”
钮祜禄格格从前是有这个心思,但如今,她可不敢有这样的心思,虽说若真叫弘历娶了年珠,这世子之位是板上钉钉一事,但如今她只觉将年珠娶回来不是什么好事儿。
自弘时一事,她就对年珠起了疑心,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年珠不像个省油的灯:“宋格格可莫要开玩笑了,阖府上下谁都知道珠珠可是年侧福晋与年家的掌上明珠,就连王爷都将她视若珍宝,她的亲事,只怕要许多人点头呢。”
弘昼也跟着瞎凑热闹:“就是!就是!从前我就听四哥说过,他喜欢的女子是那种循规蹈矩的,他与包子脸格格之间可不合适。”
说起这种事,年珠只笑了笑,并未插话。
她本就有些不安的心是彻底放了下来,纵然四爷没说,但他看得出来,在小福惠没出生之前,四爷是有心将弘历立为世子的,也有心想让她嫁给弘历。
如今四爷对世子之位犹豫不决,她的亲事也悬而不定,若能得钮祜禄格格不喜,她是求之不得。
年若兰也跟着笑道:“……从前珠珠就与我说过不求高门,只求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我二哥二嫂如此疼她,想必也会答应她的。”
“寻常人可做不到终身不纳妾,以后啊,她的亲事只能往低了选。”
众人说说笑笑时,这件事就揭过了。
比起宫中的宴会,雍亲王府里的除夕宴就简单多了,当然,也有人少有很大关系,整个厅堂也就十余人而已,看起来是空荡荡的。
不过,摆在厅堂中间的烤架却格外引人注意,十多斤的羊崽子七分瘦三分肥,已提前腌制过了,撒上香料佐料,在烤架上滋滋冒着油,看着就叫人觉得食欲大开。
弘昼不知催促多少遍后,这才有厨娘上前将羊肉片成一片片儿的,端到桌上。
弘昼率先尝了一块,好吃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连连道:“好吃!真好吃呀!”
年珠也跟着吃了一块,她自己吃的同时,还不忘给年若兰夹了一筷子——反正只是比较高级的泻药而已,吃了也什么的。
弘昼与年珠吃的香甜,在常人都受到了影响,纷纷下筷子。
钮祜禄格格自也是其中一个。
就连向来喜素不喜荤的年若兰尝了两口都觉得味道不错,称赞了几句。
年珠眼瞅着小福惠正巴巴去拿盘子里的烤羊肉吃,板着脸道:“福惠,姐姐先前怎么与你说的?”
小福惠嘴巴一瘪,差点就要哭出来了。
“姐姐说不准我吃羊肉,吃了要上火的。”
“呜呜,我也想吃羊肉。”
年珠一早就与小福惠交代过,叫他不能吃羊肉,缘由嘛,也是有现成的,前两日因小福惠贪吃吃多了橘子,流了鼻血,所以这几日只要上火带热气的东西一概不给他吃。
年珠瞧见弘昼是一筷子接一筷子,吃的满嘴流油,已能想到待会儿他会何等难受,忍不住提醒道:“五阿哥,你也少吃点吧,屋子里地笼烧得热,羊肉性燥,当心吃多了上火。”
“上火就上火呗,我又不怕流鼻血!想当初我为了逃学,还故意拿鼻子去撞墙,若是流鼻血了,阿玛就会允许我休息一天。”弘昼就像脱缰的野马似的,兴高采烈道,“区区烤羊肉,我可不怕……”
钮祜禄格格也跟着一齐笑,可笑着笑着,她看到年珠扫过来的眼神,只觉有些不对。
不对!
这烤羊肉有问题!
她心里一惊,可那时候已经迟了,因为下一刻弘昼就抱着肚子“哎呦哎呦”叫唤起来:“我的肚子,我的肚子好疼呀……”
宋格格也是个贪吃的,羊肉也没少吃,紧随其后道:“完了,我的肚子也好疼呀!”
钮祜禄格格突地站起身来。
顿时,所有人都看向她。
她这才惊觉失态,忙道:“快,快请曾女医过来!”
年珠皱皱眉,道:“好像我的肚子也有点疼,只怕曾女医一个人忙不过来,乳母,你……你快差人请朱太医过来一趟……”
钮祜禄格格腹部隐隐也有坠痛,一时间她竟分辨不清到底是肚子疼还是那孩子又不好了:“年七格格,我看不必了吧!今日乃是除夕夜,是阖家团圆的日子,请朱太医过来会不会不太好……”
“钮祜禄姑姑这话是什么意思?虽说您这话说的没错,但事情有轻重缓急之分,如今人命当前,哪里还能顾得上这些?”年珠已从钮祜禄格格眼里看出些许惊慌和愤怒,但她一点不在意,不声不响冲人下手有什么意思呢,她就是要钮祜禄格格眼睁睁看着自己一点点身败名裂,“况且曾女医虽是朱太医举荐的,但医术别说比肩朱太医,却是连从前的赵女医都及不上,如今闹出这样大的事,我实在是担心的很。”
顿了顿,她更是到:“钮祜禄格格,您如此阻拦,该不会是……”
钮祜禄格格是脸色一黯,只能眼睁睁见着聂乳母匆匆走了出去。
倒是弘历皱眉道:“珠珠表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觉得是我额娘在捣鬼吗?大概是今日这饭菜有些不对,我额娘与我都吃了不少,我们如何会冲自己下手?”
历史上他不愧被选为继承人,的确是脑子好使得很:“大概是厨房的菜囤积多了,变质导致我们齐齐腹痛不止,杨嬷嬷,你带人去厨房看看,再将厨房的人都关起来,就怕其中有人心怀不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