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祈域
只见它趴在地上，山岳般的脊背缓慢地起伏着，双目微阖，身后树枝一样的尾巴轻轻甩动着。明明是危险凶恶的巨龙，却无端让人觉得有些孤独可怜。也不知道它被关在这里多长时间了。
你不禁联想到了那些晚景凄凉的孤寡老人，若陀龙王何尝不能算是孤寡老人呢？虽然这个老人家危险了亿点点。
你收回视线，扒着胖陀逃跑时凿出的山洞钻了出去。
听到你离开的脚步声，趴在地上的巨龙缓缓睁开了眼。
它朝着洞口投去一抹视线，盯了半晌后，又默默地合上了双眸。
哇哦，好多果子。
走到半路，你意外地发现地上到处滚着鲜红的苹果和日落果，估计是胖陀逃跑的时候不小心落下的。
你赶紧蹲下身，把它们一个个捡起来，揣到怀里。
终于捡完了。
你搂着果子，陡然站定脚步，又忍不住回头瞥了一眼。
对方确实没追上来，看来它没撒谎，是真的被封印了。谁能封印得了它呢？难道是摩拉克斯？难怪它一开口就是“摩拉克斯”的名字，莫非是积怨已深？可之后它再次提起“摩拉克斯”，也并没有流露出特别怨恨的情绪，更不曾刨根问底地追问你有关“摩拉克斯”的事情。要是真有仇恨，在它怀疑你和“摩拉克斯”有关系的那一刹那，就不会放任你离开了。
低头看着怀里红透了的果子，你心念一动，转了过身。
“我这该死的良心。”你狠狠暗骂自己，“要是真被它踩死了，就是你活该！”
你一面骂骂咧咧，一面往回走。
咯吱咯吱……
湿透了的鞋底踩得沙子咯吱作响。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趴在地上的巨龙蓦地抬起了头。它的眼底闪过一抹或许连它本龙也没有意识到的惊喜之色，身后尾巴也慢慢地甩动了起来。
“我又回来啦！”
在它的翘首以盼中，你毛茸茸的脑袋从洞里探了出来。
它却别过了头，尾巴一甩一甩的，语气冷淡：“哦。”
你没敢出去：“你还好吧？”
若陀睨视过来：“不会吃了你。”
那你就放心了。
你钻出洞口，提着一兜果子来到对方的跟前，望着那张深渊巨嘴，颇有些为难地挠了挠头。
这些果子，你一个人吃不下，结果它一条龙还不够塞牙缝的。
“你又回来做什么？”它垂首凝视着你问道。
其实若陀也猜出来了，看你怀里的果子就知道了。
“我在路上捡了点果子。”你用手抓起一只苹果，高高地举了起来，“你要吃一点吗？”
话说，洞里啥也没有，平常它都吃什么？啃石头吗？还是说，会有专门的人给它送吃的？
若陀瞥了眼你手里那颗小得还没它牙齿大的苹果，淡然回道：“我无须进食。”
原来如此……
“那也可以吃一点，尝尝味道啊，有时候吃东西也不止是为了填饱肚子，单纯为了开心嘛。”你仍举着手，往上伸了伸。
若陀盯着你瞧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低下了头。
它张开了嘴。
好大一张嘴！
白森森的尖牙跟钢钉一样扎在它的牙肉里，每一根都比你手臂还要粗。
你举着苹果的手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它居然准确无误地衔住了你手里的果子，一抬下颌，连嚼都没嚼，就一口咽了进去。
“没什么味道。”它说。
你：“……可能因为你是猪八戒吃人生果吧。”
“什么猪八戒？”
“咳咳，没什么？你还要吗？”你问，“要不然你把头再放低一些，我一次性把所有果子放进你的嘴里，你嚼几下，应该就能吃出味道了。”
它又盯了你几秒，然后真的把头放到了地上，微微张开了嘴。
你往前走了两步，抓起怀里的果子，一颗一颗，提心吊胆地放到它尖锐的牙齿后面。你的手不时就能碰到它的牙齿，真的很硬，滑溜溜的，裹着一层透明的釉质。
你真怕它会突然合上嘴，那你不得当场被铡了？
啊，总算干完了。
投喂完巨龙，你连忙后退了一步。
它重新抬起头，咔嚓咔嚓地嚼了两下，又一口吞掉了。
“怎么样？”你问它。
若陀沉默了片刻，回道：“甜的。”
“你还要吗？我再给你摘一些？”
它冷不防问道：“你不怕我了？”
你顿了一下：“那还是怕的，但……只要你不突然攻击我，那就还行。”
“呵。”它嗤笑出声，“那是我也无法保证的事情……”见你面露惊慌之色，它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在此之前，我也会有预感，我会提醒你的。”
那就好。你不禁舒了口气，抬起头，望着那颗巨大的脑袋，忍不住问道：“之前，你说什么磨损，磨损是怎么一回事？因为磨损你才变成了这副样子吗？”
若陀看了看你，解释道：“磨损是天理施加给长生种的枷锁。随着时间的流逝，记忆和理性会像石头一样被逐渐磨掉损失，哪怕是七神，也无法逃脱磨损所带来的影响。简而言之，磨损和普通人类的衰老差不多，只不过，因为是长生种，衰变的过程会更加漫长，所带来的后果也更加严重而已。”
“哦，是老年痴呆对吧。”你一语中的。
若陀：“……我可不是老年，我与你们凡人可不一样，我可以永远保持壮年时期的身姿。”
反正就是老年痴呆了对吧。
它说七神也会磨损，那不就是说，钟离和温迪也会变成“老年痴呆”？
你的脸色顿时变得格外精彩：“这，这么说的话，那，那岩神有朝一日也会变成你这样吗？”
“呵。”它笑了，“当然，他也在经历磨损，也许不会到我这样严重的地步。但终有一天，他会无法再胜任璃月执政之位。”
反正帝君都已经死遁退休了……难道这也是考虑到磨损的因素吗？你悟了。
“就没有挽救的办法吗？”你仰头问道。
要是钟离温迪他们变成“老年痴呆”，那也太可怕了。不对，你好像也看不到他们变成“老年痴呆”的那一天了，笑死。
它反问你：“一块石头碎了之后，它能重新变回原来的石头吗？”
你：“用胶水粘起来？”
若陀盯住了你。
“啊，我现在是想不出来，说不定以后就想到了呢？或是其他人想到了呢？”你尬笑了两声，“总之，只要活得够久，总是会有办法的。”
“你有听过一个故事吗？我觉得里面的主人公和你有点像。”
“什么？”它问。
“传说有一只猴子……”你将齐天大圣被压在五指山下五百年，最后被唐僧救出来的故事绘声绘色地讲述了一遍，“猴子熬了五百年，终于还是从五指山下出来了。对于长生种而言，几百年，哪怕几千年的时间也不算很长吧。只要活着，总有爬出五指山的那一天的。”
你认真地盯着它道：“说不定某一天，你也可以从这里出去了。”
它的脸上似有动容之色。
要问若陀完全甘心被封印镇压吗？那必然是不可能的，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如果它不老老实实被封印起来，一失控，那整个璃月都要完蛋。
当然，它不知道你是在安慰它，就像安慰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告诉对方：你的孩子正在赶来见你的路上。
反正问就是在路上，拖到老人死了，也就不知道那个孩子有没有真的赶来了。
同上，反正等到千百年后你早死了，它要是一直没能出去还能刨你坟吗？
不过，有一点你也没胡说，活着就是有希望。若陀虽然遭遇了磨损，但依旧有千年万年，甚至更漫长的岁月可以消耗，谁知道以后会如何呢？
“那个……我要走了。”
你身上的衣服还没干，你不能继续待在这个阴森森的地方了，不然明天就要感冒了。
冷不丁听到这句话，它深深看了你一眼：“你走吧。”
你转过了身，走到洞口，你忽然回头朝它招了一下手：“等下次来璃月，我会再来看你的。”
说完，你便跑掉了。
若陀抬头盯着那个空落落的洞穴，过了许久，再次趴到了地上。
它甩动着尾巴，不知为何，内心莫名生出了期待的情绪。
你才刚走，它竟然就觉得有些寂寞了，明明已经独自在这里度过了上千年漫长的时光了……
你跑出了山洞。
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下，你抬头望向前方，只见阳光下，一抹挺拔清俊的身影背对着你，负手而立，纤细的发尾随风摇曳。
“钟离先生？”
第129章
“钟离先生, 你怎么在这里？”
你走上前的同时，前方的人也转过了身来。
那张像是经过精雕细琢的英俊脸庞沐浴在辉煌的阳光下，金色的瞳孔中映出你稍显狼狈的身影。他睨视着你的脸, 目光轻轻扫过你身上破损不堪的衣物, 抿了抿唇, 声音略沉了几分：“我只是恰好路过，小友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啊。”你赶紧低头看了下自己又湿又破的衣服，一股热意瞬间涌上了两颊, “山, 山上路滑, 我不小心摔了一跤, 掉到水里了, 衣服也被石头和荆棘划破了。”
该死！这套衣服你可是花了十万摩拉！都怪若陀！得让它赔你钱才行！话说起来，它现在有钱吗……
“原来如此……”
他似乎相信了你的说辞……才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