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弋
得到黛玉羞恼地应答后,胤祺才重新扯着缰绳,指挥着马离开。
马蹄声越来越远,胤祺刚走,一直捂着嘴当不存在的五公主便凑到黛玉身旁,摇头晃脑说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快让我看看,五哥又送什么好东西来了。”
黛玉纤细的手指将包袱皮打开,却见是二十来颗黄澄澄的杏,每一个都果肉饱满,外皮上一丝黑点也无,更无磕碰的痕迹。
此时尚未到杏完全成熟的时节,能挑出这么些如此品相的杏,必然是下了大功夫的。
五公主笑得揶揄:“还是五哥上心。”
黛玉将剥好皮的杏肉塞入五公主嘴里,笑着告饶:“公主试试这味道如何。”
五公主被这杏酸地一激灵,提前摘下的杏,卖相再好,到底不如熟透了的清甜,五公主连连摆手,拒绝了黛玉的投喂。
黛玉轻巧地又剥开了一颗,贝齿轻咬,分明是酸中带着微甜的滋味,黛玉尝着,却觉着比蜜还甜。
就这样,马车一路晃晃悠悠,走了许久后,终于到了多伦诺尔。
此次会盟是涉及到蒙古的大事,不仅喀尔喀部落之人已经到了,其余与大清关系亲近的各部,也早在接到康熙旨意之时,便快马加鞭地到了多伦诺尔。
等到康熙的御驾终于到达的时候,蒙古各部齐齐聚集,迎接康熙的到来。
黛玉与五公主悄悄掀开马车上的帘子,只见外头声势震天,数千匹马分散在草原各处,远远望去,只见一个又一个的小黑点,蒙古王公们穿金戴银,极为郑重地恭候在康熙的车架前,随着御辇往驻扎之地走去。
蒙古各部来得早,他们早就划分好了各部的地盘,当然,其中的切磋也少不了,康熙的御帐在各部中间,被环绕着,围着康熙御帐,四周扎着后妃、阿哥、亲王的营帐,再外面,则是随驾大臣的帐篷。
康熙从鎏金的马车上跳下,那矫健地身姿得了蒙古王公的大声称赞,他在草原的朔风中,受了迎上来的蒙古王公们礼,朗声笑着:“都是好儿郎,明日里我们便在此围猎,看谁能拔得头筹。”
叫好的声浪震天响,黛玉只觉着耳中全是嗡嗡声。
她与五公主对视一眼,五公主皱着眉头,用嘴型说了句“好吵”,却也没有法子,只能催促着马车尽快将她们送到帐篷中去。
乱糟糟地折腾了一通之后,黛玉与五公主终于在帐篷中坐下,五公主带来的宫女与雪雁正忙忙碌碌地将行李归置好。
歇了许久,黛玉酸软的身子终于舒适一点,正准备喊上五公主去向皇太后请安,就听到皇太后那头的传信,科尔沁的亲王、郡主们正在皇太后的帐篷中,请安取消。
皇太后嫁入爱新觉罗家数十年,已经许久没有回到草原,更没有见到家中如此多的亲人,她全副心神都放在来拜见的兄弟以及子侄身上,除了将胤祺叫去陪客,将其他妃嫔公主们的请安都取消了。
黛玉与五公主对视一眼,一直绷紧的弦松了下来,笔直的肩也微微耷拉了下来,舟车劳顿之下,想要一如既往的维持仪态,实在艰难。
雪雁手脚利索,已经将床铺好,黛玉见着便打算躺下歇息。
然而雪雁满心满眼都是黛玉,她苦口婆心地劝道:“姑娘,到底用些膳,免得坏了脾胃,晚上难受。”
黛玉垂着头,恹恹地说道:“今儿个到处都是乱遭遭的,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吃上东西,好雪雁,你就让我先躺躺,一会儿他们将餐食送来,你再喊我起来。”
雪雁连连摇头:“姑娘,您素来睡得便轻,一会儿喊醒您,夜间又要走困,您等着,我现在就去盯着,怎么也能给您找到些吃的。”
说完,雪雁便掀开帐篷,往外走去。
五公主瞧着雪雁的背影,叹着说道:“你这丫鬟倒是个好的,还是你会调教人,我身边就没有这样的贴心人。”
五公主在宁寿宫长大,身旁伺候的人全是皇太后派去的,五公主这话传出去,未免有怨怼之疑,虽说此时帐中只她们两人,这话却也不是能轻易听的。
黛玉垂着眼,笑了笑,轻描淡写说道:“不过就是个粗手笨脚的丫鬟罢了,当不得您的赞。”
五公主正与乳母嬷嬷怄气,一时不察多说两句,话刚出口便知失言,只咬着舌头不知该如何是好,直到听到黛玉轻飘飘地将这话揭过,她才讪笑两声,不再言语。
正在这时,才出去没多久的雪雁又掀开帘子,一扫愁容地走了进来,她身后是端着几个拎着食盒的小太监们。
“五公主,姑娘,”雪雁屈膝行过礼,一拍手便让小太监们将食盒放下,亲自将食盒中的菜一盘盘盛出:“晚膳好了,多少用上几口,免得晚上难受。”
五公主身旁伺候的宫女也出去领晚膳了,现在仍未回来,黛玉凭着臣女的身份,并不可能比五公主早领到晚膳,雪雁带来的这份,想必是胤祺特意嘱咐着送来的。
黛玉抿着嘴,悄悄笑了,拿起筷子起了几口,受了胤祺的心意。
五公主同样也看得分明,五哥在被皇太后叫去,与科尔沁见面时,还能分出心神关照黛玉,这份体贴,实在让人羡慕。
五公主痴痴地想着,也不知未来的额驸会是何人,能不能做到这般。
一时间,两人都陷入了各自的思绪,悄无声息地用完膳,各自去歇息。
草原的夜晚较之京城更显苍凉,月亮在天上只有弯弯一道,时不时的就被飘来的云朵覆盖,举目望去,只见望不到边际的黑沉沉一片,偶尔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一声声狼嚎。
呼啸而过的风拍打着帐篷,上好的牛皮帐篷被吹得猎猎作响,黛玉躺在厚厚的狼皮褥子上,迷迷糊糊想着,胤祺随着康熙征战噶尔丹时,是不是也见过了同样的月,吹过了同样的风。
夜很长,黛玉被夜间恼人的声音吵得一晚上没睡好,再睁眼,两个眼睛下全是厚重的青黑,这将五公主唬了一跳,她瞧着憔悴些许却愈发我见犹怜的黛玉,担忧地问道:“要不今日你在帐中歇着,皇祖母那儿有我呢。”
黛玉蹙眉打量着镜中的面容,吩咐雪雁将脂粉拿来,好生遮盖住,轻柔笑道:“不碍事的。”
见着五公主还要劝,黛玉弯起唇,笑着说道:“更何况今日里有围猎,这样的热闹我可不能错过。”
第129章 冲突
围猎,是前一日康熙当众宣布的事情,但并非刚决定的事情,在康熙的车架刚出京城的时候,这边的猎场便开始了准备,将饲养着的各色动物全部赶到了猎场之中,凶猛者有虎豹熊狼,温驯者有鹿兔鸡鸟,当然,或雪白或火红的狐狸,也放了不少,只等着壮士们进场围猎。
在路途中,听到胤祺说起此事的黛玉,就对围猎很是期待了,好容易到了正日子,自是不会因为头一天没休息好,而放弃不去的。
听了黛玉的话,雪雁忙从带着的行李中将新做的骑装找出来,雨过天青色的骑装穿在身上,又将满头秀发高高扎起,沉重的金步摇,各色的宝石一概弃之不用,仅用几根简单的金簪,插在发间妆点,较之日常的柔婉,多了许多飒爽。
五公主见状,只觉着黛玉打扮地并不富贵,但周身的气度却比金银簪满头更加从容,她绕着黛玉转了两圈,见猎心喜地吩咐宫女为她做同样打扮。
黛玉失笑,望着五公主换上宫女找出来的骑装,时不时地就着首饰与五公主讨论,黛玉最是雅致,每个首饰她都能说出一二来,经她手挑出的簪环,如同画龙点睛一般,将五公主衬得更加出众,五公主凑近了铜镜,细细地瞧过,由衷地对着黛玉赞叹不已。
帐篷里其乐融融,外头的气氛却已经灼热到焦灼的地步,满蒙两族都是马背上打下的天下,尽管已经入关多年,骨子里的血性仍在,对于围猎,所有人都摩拳擦掌。
一大早,帐篷外便人声鼎沸,一个个肌肉贲张的汉子,蒲扇般的大掌轻柔地抚摸着马背,将马背上的皮毛梳地油光水滑,盼着在一会儿的围猎中拔得头筹,得到康熙的青眼。
康熙此次召开会盟,说是为了喀尔喀部落归附一事,归根究底还是想要与准噶尔开战,前次亲征准噶尔,虽说在乌兰布通得了大胜,但噶尔丹最终还是逃走,康熙欲将漠西蒙古收回的想法未能实现。
然而对康熙而言,漠西蒙古一直便是他的心腹大患,他坚信在他的有生之年,一定能将漠西收服,大清与准噶尔的大战在所难免。
康熙特特命令满蒙各族的青壮年全部参加这次围猎,也是存了寻找人才的心。
在御前的人透露出,此次围猎的胜利者将得到康熙亲赐的官衔后,无论是大清还是蒙古,所有人都跃跃欲试,前一日里还一道喝酒吃肉的好兄弟,这时候都变成了对手。路上两两遇见,对视间只觉火星四射,时不时的传来口角声,更有冲动上头的,找了个空地,便直接动起手来,两人打得脸红脖子粗的,却没有人拉架,只听见绕在两旁的人,不断地发出叫好声,直到一方被打倒为止。
这样的冲突,仅仅一个早晨,便发生了十数次。
在理藩院里当值的胤祺,天还蒙蒙亮的时候,便被舞文唤醒,前一天晚上他与科尔沁的亲王们整整喝了一夜的酒,刚躺下没多久,被舞文唤醒的时候,胤祺身上的酒意仍未散去。
胤祺右手重重揉着眉心,含糊着问道:“什么时辰了?”
“回五阿哥,”舞文小心翼翼地回道:“刚刚卯时。”
胤祺的眉心重重一跳,他往顺着掀开的帐篷缝隙往外望去,只见天边的星光在淡淡的鱼肚白晨光下,逐渐黯淡。
这个时辰,简直和他在宫中每日早期读书差不多,离围猎的时辰还早着呢。
但胤祺深知,舞文是个稳重的人,将他从酒醉中唤醒,必然是出了什么大事,他捏着鼻梁,叹着气问道:“说吧,又有什么事。”
舞文见胤祺清醒大半,忙低声说道:“五阿哥,理藩院的员外郎来了。”
胤祺头疼得更加厉害,理藩院尚书那老狐狸,自从他到了理藩院后,直接就撒手不管了,什么事情都推给他。
诚然,胤祺也能像尚书一样,什么也不管,每日只在理藩院点卯便罢,但瞧着左右为难的员外郎,胤祺终究还是扬声问道:“你所来何事?”
理藩院是清水衙门,能被扔到理藩院当差的人,几乎都是既无家世,又无背景,更无手段之人,在外头战战兢兢候着的那员外郎,便是康熙二十四年的进士,寒窗苦读数十年,凭着本事进了金殿,但排名不靠前,又非大族出生的他,也只能在理藩院里熬着,蹉跎岁月。
胤祺到理藩院的时候,已经是那员外郎在理藩院苦熬的第六年,他从一开始的雄心壮志,已经变成了得过且过,只要那些粗暴的蒙古人,别闹出事来就行。
然而他这个卑微的愿望,最终还是没有实现。一大早,营地的帐篷外,便发生了十数起一言不合的斗殴事件,理藩院尚书又装着不知道,一杆子将他支使到了胤祺这儿。
员外郎听了胤祺的话,顺着弄墨掀开的帐篷门走进去,低声与胤祺汇报外头乱糟糟的情况。
“你是说,外头打起来了?”胤祺被员外郎的话震地一激灵,再三确认了没有听错后,只觉着宿醉的头更疼了,太阳穴一抽一抽地跳得厉害。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原本想着吩咐小厨房做几道黛玉爱吃的朝食,他陪着黛玉用完,正好一道去猎场。
然而这份计划,就被这扰人清梦的员外郎毁了。
员外郎见着五阿哥紧皱的眉头,就连说话都直哆嗦,唯恐眼前的那个龙子凤孙,一怒之下将他扔进猎场里喂了老虎,然而却只见五阿哥从床上跳下,用温热的帕子将头脸擦洗干净,当帕子再移开,胤祺眼中的醉意再也不见,只留下通透的清明之色。
“走吧,”胤祺淡淡地瞥了员外郎一眼,往外走去,当然,离开前没有忘了让弄墨将早膳给黛玉送去。
胤祺所住的帐篷就在康熙的大帐不远处,热血上头的满蒙汉子们,到底也没失心疯,敢在康熙的帐篷旁斗殴,因此胤祺刚走出帐篷的时候,并未见到争斗之事,他扭头看向员外郎,沉沉地眼眸将员外郎看得冷汗连连。
员外郎苦笑着:“五阿哥您随我来。”
胤祺随着员外郎往河边的方向走去,果然,越往河边走,喧哗声音越大,等到了河岸旁边的草原上,只见不少的人围成圈子,将中间挡得严严实实,全然看不见里头的景象,只能从时不时传来的拳拳到肉的声音,以及随之而来的喝彩声,能猜到里头发生了什么事。
“住手!”胤祺铁青着脸喊道。
第130章 故人
胤祺的怒喝,让围成一圈的人回过头来,见着他这大清的阿哥,无论是因为他的身份,还是因为他和蒙古的亲善关系,到底不似员外郎过来时候的不理不睬,几人对视一眼,往旁边侧开身子,让出一条道来,胤祺领着人,匆匆走了进去。
然而人群的中间,那两人并未停止。他们也听到了其他人向胤祺问安的声音,并非没有想过收手,然而此时正是两人角力的时候,双方都脸红脖子粗的,想着再坚持坚持,将对方撂倒,也能够展示自己身为部落英雄的能力。
因此双方都顶着,谁也不愿意率先卸下力道,两人就这么僵持在原地。
旁边人见着这两青筋毕露的模样,也顾不上胤祺就在身旁,大声叫好,等着看这两人的胜负。如此一来,那两正斗着的人更是被架起,众目睽睽之下,都不愿认输,僵持地更加厉害。
这时胤祺才发现,缠斗的双方,还有一个他的老熟人。
却是前一天晚上,与他喝了大半夜酒的科尔沁台吉,班第。也是大公主纯禧公主的额驸,他的姐夫。难怪见着他过来,也未如沿途的其他人一般,作鸟兽散。
另一个人,胤祺虽然没有见过,但见着他能和班第打得你来我往,毫不逊色的气势,便知此人也绝非池中之物。
“这是何人?”班第和那人不断发力,却依然是不相上下。胤祺微微眯着眼,赞赏地看着两人的身手,指着更年轻的那人,扭过头向身旁人发问。
理藩院那个员外郎支支吾吾,并不清楚,他听到有人动手,便心急火燎地请胤祺镇场子,其余事情并不清楚。
“这是喀尔喀的策棱。”身旁另一个蒙古小伙,热心地为胤祺解惑。
难怪没有见过,胤祺见着那人年岁不大,想必是随着父兄前来归附大清之人,能被康熙看中,将大女儿嫁过去,班第已经是草原上难得的英雄,这策棱能够与班第打得有来有回的,必然又是一个少年英才。
想到这,胤祺不由起了惜才之心,瞧着天色,已经快到康熙见完大臣的时辰,班第与策棱再不止住,在康熙面前大动干戈,谁也讨不到好。
眼见着班第与策棱打得愈发火热,已经听不见旁边人叫他们停下的喊声。胤祺叹了口气,在众人的惊呼中,走入了争斗圈。
“五阿哥。”员外郎尖利地喊出声来,尾声都已经劈裂,若五阿哥在此受了什么伤,哪怕是最轻的,蹭了层油皮,将五阿哥叫过来的他,都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胤祺对他们的叫喊置若罔闻。
尽管不像蒙古人那般肌肉贲张,胤祺也是自幼随着师傅学习的,说句弓马娴熟并不为过。他轻巧地走到班第与策棱之间,一手一个,握住两人的手腕,略施巧劲,将两人往两边推去。
班第与策棱两人相持,已经用尽了全部力气,被胤祺拿捏住命脉,踉跄着往后退去,大步退了好几步才止住去路。
胤祺脸不红心不跳地将手收回,负着手望着,等两人平复呼吸。
“好!”围观的其他人轰然叫好。蒙古人本就崇拜英雄,胤祺的这一手,很是将人镇住,五阿哥胤祺在他们心中,除了宁寿宫阿哥外,更多了一个身手了得的标签。
策棱最爱与高手交手,见着胤祺利索的动作,他见猎心喜,不管胤祺是五阿哥还是别的什么身份,他大力拍着胤祺的肩膀:“身手不错,有机会再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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