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华泱
“还给我!”他的俘虏恨声道,他开始用力挣扎,尽管无济于事,却足以让他觉得麻烦,见他毫无反应,他的俘虏用拉丁语道,“那是我父亲头盔,我父亲的剑,你还给我,还给我!”
他终于意识到有些不对,这个声音不是男人的声音,也不是男孩的声音。他低下头,这时候他终于看清了“他”的样子,“他”一头黑发,轮廓秀美,五官精致,这是一个女孩。
一个和玛蒂尔达差不多大的女孩,甚至于她们的神态也有些相像,很长一段时间,他也会在玛蒂尔达身上看到这种愤慨却无力的倔强。“我会还给你。”他对她说,“前提是你遵守一个俘虏的道德,你的剑和盔甲是我的战利品,如果你继续反抗,你的性命也是。”
那个女孩咬咬牙,果然没有再反抗,而他扣住她的手,命令他的侍从将她被挑落的头盔的和剑捡回来。天明时分,战斗终于结束,腓特烈来到王宫时,菲利普正在清点战利品,见到他来了,他指向一处地方:“那是你的战利品,你自己拿去分配给你的士兵。”
“还有一部分呢?”
“你知道那是谁的。”
这个答案确实很明显,抛开那除了波斯人没人能够接受的情感,这位私生子确实是一个好哥哥。“俘虏告诉我,博里尔一世和库曼的安娜已经逃走了。”
“你打算去追?”
“没有必要,只要大特尔诺沃还在我们的控制中,那他们迟早会和我们联系的......这是什么?”
菲利普抬起头,他看到腓特烈正看向他从那个女孩身上缴获的头盔和盔甲,他看得很仔细,他下意识怀疑他是看中了这副盔甲:“这是我的战利品,陛下。”
“我知道。”腓特烈说,他的目光仍然在那副盔甲上,“你从哪里得到的?”
“一个女孩身上。”
“女孩?”腓特烈讶异,他旋即问,“她多大?”
“十八九岁,和玛蒂尔达差不多大。”
“她在哪里?”
“在监狱里,她是我的俘虏。”他对这个女孩的兴趣已经引起了他的警惕,“在你和玛蒂尔达没有离婚前,你最好不要公开地背叛婚姻。”
“你误会了,我可没有对你的俘虏感兴趣,我是对她的身份感兴趣。”腓特烈说,“你的运气很好,阁下,你缴获了此战最珍贵的战利品,多瑙河南岸的所有土地都不及那个女孩重要。”他指着盔甲上的图样道,“这是卡洛扬一世的纹章。”
“她说那是她父亲的盔甲......”菲利普似乎明白了什么。
“对,她是卡洛扬一世和库曼的安娜的女儿,她的名字应该是玛利亚。”腓特烈点了点头,他似乎也在感叹这突如其来的幸运,“现在,我们的筹码更多了,只需要找到库曼的安娜的行踪,我们就可以说服她———哪个母亲会不在乎自己的女儿呢?”
第101章
王后“你们想错了,她不会在意我的死……
她在监狱里。保加利亚的玛利亚盯着灰色的墙壁,用手磨砺着砖缝,她情不自禁在砖缝里写下父亲的名字。
很长一段时间,她是父亲的掌上明珠,乃至于是他的王位继承人,他甚至曾告诉她他会带她攻下君士坦丁堡,比大特尔诺沃还要壮丽的众城之女皇,那顶皇冠本该属于她外祖母,总有一天那顶皇冠会属于她。
但一切都随着他的死亡画上句号,她失去了父亲,她只有母亲,呵,母亲,她一点也不想回忆母亲,不想回忆她是多么地冷酷、骄纵和愚蠢,她只想回忆父亲,可他已经死了,只有他的宝剑和盔甲是她仅能回忆父亲的东西。
那个拉丁骑士说过他会把父亲的盔甲还给她,他打算什么时候履行这个承诺......“你好,公主。”当玛利亚再次听到旁人的声音时,她立刻警惕地抱起自己的手臂,烛光亮起,昏暗的监牢终于被照亮,她又看到了那个拉丁骑士:“很抱歉,我们之前不知道你的身份。”他对她说,朝她伸出手,“现在,到符合你待遇的地方去吧。”
“大特尔诺沃已经被你们占领,每一个角落都与监狱无异。”玛利亚冷冷地说,她靠在角落里,眼里满是警惕,“拉丁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打什么主意,我没你们想象得那么重要。”
“这和你的价值无关,即便你不是公主,我也会在秩序稳定后释放你。”菲利普说,“你不想拿回你父亲的盔甲吗?”
当他提起那副盔甲后,玛利亚的神情终于松动几分,她接过菲利普的手,站起来,重见天日的一瞬间,她下意识伸手想要挡住阳光,那个拉丁骑士似乎注意到她的动作,他往她的方向移了几步,这使得她受到的刺激光线减弱了许多。
他带她来到了王宫的议事厅,她曾经很熟悉的地方,但现在国王的座位被另一个年轻人占据,样貌上,他和这位俘虏她的拉丁骑士可谓各占胜场:“我是西西里国王。”那个人说,“请原谅我们的失礼,公主。”
“没有在发现我的瞬间立刻强/奸我,你们已经算相当文明了。”玛利亚生冷地说,而腓特烈丝毫没有在意她的讽刺,他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看来我约束士兵的命令尚算有效,而我的兄弟出于骑士风度保护了一位无辜少女,否则我们只会无从弥补,继而追悔莫及。”
“他是你的兄弟?”他们的样貌看不出一点相似。
“暂时是。”在他和玛蒂尔达离婚前他和菲利普确实算是兄弟,“那您呢,您有兄弟吗?”
“没有,他们要么逃走了,要么死了。”玛利亚漠然道,“好了,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你们觉得我是王室成员,是国王的女儿,因此我也是一位价值重大的人质,你们想错了,没人在意我,在意我的人都死了,你们别想从我身上获取什么。”
“为何这样说,您的母亲还活着,给她写封信,告诉她您现在尚在人世,我们愿意释放您,只要她愿意和我们谈判,这会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
“母亲?”玛利亚一怔,而后她嘴角立刻浮现出一丝古怪的、乖僻的笑容,注视着他们,一字一句道,“你们想错了,她不会在意我的死活,不是每个母亲都会爱自己的孩子。”
她确信她的话在这两位拉丁贵族心里都激起了涟漪,尤其是俘虏她那位,他下意识低垂下眼帘,过了一会儿,西西里国王先回过神,他半是感慨地道:“哦,又是复杂的家庭关系,不过,只要大特尔诺沃还在我们手中,您的母亲会同意和我们谈判的。”
谈判,那个女人真的懂一个王后和公主应该怎么谈判吗?“你们为什么这么想要见我的母亲?”
“因为我们打算给您找一个新的父亲。”腓特烈说,“我们是十字军,我们在君士坦丁堡建立了一个帝国,随着尼西亚的臣服、西部港口的收复和保加利亚战役的胜利,我们的皇帝统治已无障碍,现在只缺一个合适的法理,您的外祖母是科穆宁的紫衣公主,而您的母亲恰是单身,他们在身份上很匹配呢。”
“那你们又想错了。”玛利亚说,她又露出一个笑容,这个笑容比先前那一个更加挑衅,“我父亲死后,我亲爱的母亲已经和我的表兄结婚,成为他的新任妻子,你们不会打算直接抢走一个有妇之夫去做你们的皇后吧?” ,
“希腊人给你的情报里不包括这件事吧?”
在安顿好玛利亚公主后,菲利普忽然道,他多少带了些戳人痛处的意思,腓特烈的背影一滞,过了会儿,他回过头,脸上又挂上了那副他熟悉的表情:“对啊,就像我在答应和你妹妹结婚前也不知道你和你妹妹们的关系一样。”
菲利普一言不发地抽走了腓特烈打算坐的那
把椅子,腓特烈毫不在意,将另一把椅子拖到了刚刚的位置:“虽然出了一些意外,但我们的收获也不少,我们还是要和库曼的安娜谈判,但目的需要换一换。”他冷不丁道,“你相信父母会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孩子吗?”
“我相信。”菲利普静了静,而后道,他想起了他的母亲,他不了解她,但他确信她不爱他,这是应该的,某种意义上,她的冷漠对他而言是一种轻松的解脱,他渴望爱,但他害怕她爱他,“有些孩子存在的意义就是让父母痛苦,这样的孩子不如从未出生。”
“但孩子出生后,父母自然应该承担责任,我可不会漠视和虐待我的孩子,当然,我的孩子绝不会是和你妹妹生下的。”他坐正了身体,“不论父母对孩子是什么态度,有一天毋庸置疑,那就是他们对子女有着绝对的监护权和掌控权,这一点并不会因为他们关系的好坏改变,某种意义上,如果和子女关系恶劣,父母可以更加理所当然地安排子女的人生,他们毫无心理负担。”
“你打算借库曼的安娜的名义安排她的女儿?”
“不止是她的女儿。”腓特烈说,“还有她的领土,她毕竟是保加利亚王后,她没办法嫁给亨利一世,但我们可以从她身上得到其他东西。” ,
有一点是确凿无疑的,那就是在控制了大特尔诺沃后,流亡在外的博里尔一世是一定会寻求谈判的,得知十字军要求库曼的安娜前来谈判时,他起初不甚情愿,一番恐吓后才勉强同意,但在来信里,他一再要求他们对他妻子(兼前舅母)保持尊重和克制,“不要因为她的美丽生出冒犯之心”。
库曼的安娜是个大美人,来到保加利亚后他们就听说了这件事,但他们要求库曼的安娜前来谈判和她是否美貌真的毫无关系,不过平心而论,在见到库曼的安娜后,他们都要承认这位库曼公主与保加利亚王后确实美貌绝伦,虽然年过四十,但容光丝毫不逊色于她年轻的女儿,甚至还更胜一筹:“你们就是十字军吗?”她问,神情带着一丝不符合她年纪的天真烂漫,她反复打量着腓特烈和菲利普,“你们比我想象得要漂亮很多,拉丁人的统帅都像你们一样美丽吗?”
“是的。”菲利普多少有点不能受用,但腓特烈相当坦然,“如果您见到我们的皇帝陛下,您会更加惊叹的。”
“真的吗?”库曼的安娜惊叫道,她是发自内心地感受到喜悦,她开始摩挲自己的手腕,目光中浮现出一种雀跃的期待,“是的,亨利一世陛下身材高大,一头金发,十分英俊,同时具有君主的庄严风度,他勇敢而不残暴,宽容又不懦弱,是一位当之无愧的伟大君主。”腓特烈信口开河道,“如果您见到他,您一定会对他心生仰慕,我本以为您现在尚是单身,又芳名远播,因此想要劝说您与亨利一世陛下结合,从而为两国带来和平和繁荣,但我没想到您现在已经再婚了。”
“那真是太可惜了。”库曼的安娜道,她毫不避讳地表明自己的遗憾,但她总算想起来她此行的任务了,“如果我不能和亨利一世陛下结婚,那这场战争应该怎么结束呢,我向你们保证,博里尔不会主动发起战争的......”
“我们当然相信博里尔陛下爱好和平,但如果没有姻亲关系,我们并不能给这场战争一个合适的结局。”腓特烈话锋一转,“您有一个女儿,对吗,您和卡洛扬一世的女儿。”
“玛利亚?”库曼的安娜一怔,她脸上显而易见地浮现出厌烦和不耐,“哦,我记得她一个人跑出去了,她还活着吗?”
“她在王宫,请放心,我们一直善待她。”
“原来她没有死啊。”库曼的安娜道,现在,他们是真的相信她们的母女关系相当恶劣了,“你们打算让她代替我和亨利一世陛下结婚吗?恕我直言,我的女儿暴戾,顽劣,也许她不适合做亨利一世陛下的皇后......”
“可她是您的女儿,这个身份就足够了。”腓特烈仍然微笑道,菲利普都要惊叹他在库曼的安娜面前是怎样保持礼貌和涵养,他甚至还能把这场谈话维持在“谈判”的区间中,“如果您对您的女儿有诸多不满,借此机会将她打发到南方不是更好吗?一想到您要因为女儿的顽劣愁眉不展,我真是万分心碎,这样的神色不应该出现在您的脸庞上。”
“也对。”库曼的安娜道,“那,那就这样,把玛利亚嫁给你们的皇帝,你们就愿意退兵了?”
“对,我们会退兵,会将大特尔诺沃还给你们,除此之外,我们还需要一点嫁妆。”
“什么嫁妆?”
“多瑙河南岸。”
“你们要半个保加利亚!”库曼的安娜惊叫道,她终于开始惊恐了,“这,这太多了,博里尔不会同意的......”
“如果他不同意,我们要的就不是半个保加利亚,而是一整个了。”菲利普忽然说,和腓特烈相比,他的语气就要不客气多了,“通过之前的攻城战,想必您已经领教到了十字军的强大,而这还只是从西欧过来的一少部分力量,还有数万人的军队盘踞在君士坦丁堡,随时准备挥师北进,我们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决心。”
这都是事实,眼见库曼的安娜已经惊恐到了极点,腓特烈再度开口,这一次,他相当温情脉脉道:“当然,如果你们能交出另一件贵重的东西,我可以说服亨利一世只索要斯塔拉山脉南部,对博里尔一世陛下来说,这个条件还算可以接受吧?”
“是,是。”库曼的安娜松了口气,她很快又紧张地问,“那另一件贵重的东西是什么,我想不出有什么可以打动亨利一世陛下的......”
“鲍德温一世的尸骨。”腓特烈道,“当年卡洛扬一世将他的头骨送回了君士坦丁堡,那尸骨呢,他的尸骨安葬了吗?”
这确实是一件可以打动亨利一世的礼物,而恰好,她知道这份礼物在哪里。“安葬了,卡洛扬想要将他挫骨扬灰,但我秘密派人安葬了他,毕竟那样英俊的男子尸骨无存实在可惜,哦,您说亨利一世陛下很英俊,他比他哥哥还要英俊吗......”
“你出去一下。”腓特烈忽然对菲利普说,后者确实有些不适应,因此立刻飞快离去,菲利普离开后,腓特烈才对库曼的安娜道,“关于您和鲍德温一世,我曾经听过一些不好的传言,为了防止这样的谣言进一步损害您的名誉,或许只有我们两个人谈论这件事更好。”
“您真体贴。”库曼的安娜赞叹道,虽然这两个拉丁人样貌都非常出众,但她觉得她还是更想和金发的这位交流,察觉到她的态度,腓特烈趁热打铁道,“那冒昧地问一句,鲍德温一世究竟因何而死,真的如传言一般,他为您的美貌倾倒,因此惹来杀身之祸吗?”
“其实没那么复杂。”库曼的安娜道,她眉眼不自觉带上几分嫌恶之色,“他很英俊,我喜欢英俊的人,所以我关照了他几分,但这似乎引起了......误会,他们都风传我们已有私情,卡洛扬很生气,我只能辩解称这是鲍德温一世的主动行为,可他还是对我有所怀疑......”
“所以,卡洛扬一世是怎么死的?”腓特烈忽然问,他抱着手,目光陡然危险和锐利,库曼的安娜情不自禁后仰了身体,她本能地觉察到危险和恐惧,这样的危险比先前菲利普威胁她时更甚,“不要撒谎,夫人,我总有办法打听到真相,说不定,已经有知道真相的人将全部事实都告诉我了。”
第102章
安排“命运早就给我们划定好了人生的……
当你提出一个过于过分的要求同时伴以恐吓时,你所威胁的对象常常会因处于极度的恐惧失去理智,这个时候如果你表露出软化态度的迹象,那他往往会就势同意你随后提出来的那个不算特别过分的要求。
如此顺利地攻下大特尔诺沃是个意外之喜,但要将这个胜利最大化地高效利用仍然离不开谈判的技巧,毕竟他们这次军事行动事实上是腓特烈的自发行为,他们对保加利亚的恐吓未尝没有利用信息差的意思,不见好就收及时巩固战果,他们现有的成果也很难保住。
菲利普不是很想关心他离开后腓特烈和库曼的安娜又说了些什么,但很显然,腓特烈得到了他想要的:“通知一下
那位公主吧。“他对他说,他的目光多少有些怜悯和同情的意思,“她很尊重她的父亲,也许离开保加利亚是她父亲对她最后的祝福。”
在将玛利亚带出监狱后,她便被软禁在她的房间中,得知她将要嫁给亨利一世时,她要求见她母亲一面,这个要求被转达了,但库曼的安娜起初极不情愿,结束了谈判任务后她便一直闭门不出,最终在十字军的催促下她才不情不愿地来到了女儿的房间:“你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她对她女儿说。
即便早已清楚母亲并不在意自己,但她漠然的态度仍令她感到刺痛:“这是您的意思吗?”玛利亚问,“他们一开始想要您和亨利一世结婚,但现在对象换成了我,我代替了你的位置。”
“是他们主动提出的,如果我现在还是单身,这个皇后的位置还轮不到你呢。”库曼的安娜不耐烦道,“你想跟我说什么,想炫耀一下你马上就会成为拉丁人的皇后,你的新丈夫还十分英俊吗?你赢了,玛利亚,你将要前往君士坦丁堡,而我只能留在大特尔诺沃,那顶皇冠和那座城市本该属于我,但现在便宜了你去享受。”
“你评价一个君主的标准就只剩下他是不是个英俊的男子吗?”玛利亚大吼道,她想不出她的母亲为什么这么天真和愚蠢,她运气很好,一直都有人愿意包容她,但她真的以为这样的幸运可以一直持续下去吗,“拉丁人是父亲的敌人,是保加利亚的敌人,在他们取代希腊人成为南方的主人后,我们就要与他们对抗,联姻和割地不过是他们蚕食我们的手段,你真的以为拉丁人的皇冠是荣耀,而联姻可以换取和平吗?我们要反抗,我们的王国是因为我父亲和他的两位兄长反抗希腊人才得以建立的,博里尔取代了父亲的王位,他也该承担父亲承担的责任,父亲曾经在战场上战胜了他们,我们也可以战胜他们......”
“那是他的敌人,不是我的!”库曼的安娜也生气了,她脸孔颤抖,这副样子平心而论是很美丽的,但落在玛利亚眼里,母亲的美丽和凉薄同样是尖刻的刀刃,刺痛着她的眼帘和心窝,“我的父亲是库曼人,母亲是希腊人,保加利亚一开始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凭什么要为了保加利亚的未来战斗?还有你父亲,他对你来说是个好父亲,对我来说可不是个好丈夫,我的母亲和哥哥们已经为了那顶皇冠付出生命,而他还想要以我的名义争夺那虚无缥缈的法统,如果他成功了,享受这一切的也是他,然后是你,你如果在意你父亲的王国,现在就听话做出牺牲,不要触怒拉丁人,否则拉丁人说不定现在就会洗劫你父亲修建的王城!”
她的不耐和厌恶是如此明显,对她唯一的女儿,她也没有一丝一毫的耐性,她对她毫不在意,可她不同:“亨利一世是我父亲的敌人。”好一会儿,玛利亚才低声说,“我不想嫁给他,不想做他的妻子,对我即将面临的命运,您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吗?”
有那么一瞬间,玛利亚觉得库曼的安娜似乎微有触动,但这应当是她的错觉,因为再开口时,她的语调还是那么地厌烦和冷漠:“我再说一遍,这和我没有关系,如果我现在是个寡妇,我也许也会嫁给亨利一世,但那只会因为他是个尊贵、英俊、富有的皇帝,而不是因为保加利亚需要我牺牲。”她打了个哈欠,决定就此结束这段对话,“好了,不要再试图让你的母亲对你和你父亲产生多余的情感,他死了,你也要结婚了,如无意外的话,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她推门而出,在门口见到了菲利普,她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便提起裙摆快步离开。半开的门扉边,玛利亚的半幅身影静立在窗边,从余光中看到那一点金红色头发后,她忽然道:“不是每个母亲都会爱自己的孩子,你听到了。”
“我一直知道。”菲利普说,他动了动嘴唇,似乎有些犹豫,但最终仍然选择安慰道,“命运早就给我们划定好了人生的方向,身世的不幸是命运的一种,无法改变它,我们就只能接受它。”
“所以我的命运是什么呢?”玛利亚扯动嘴角笑了笑,她回过头,面容冷若冰霜,在春天的阳光中仍似泛着丝丝冷气,“如你们安排的一般,我要嫁给亨利一世,作为他得到斯塔拉山脉以南土地和科穆宁皇冠的凭证,这就是我的命运吗?”
“这并不能说是一个很差的命运,亨利一世不是坏人,他甚至能算一个很好的人。”
“可他是我父亲的敌人,如果你有姐妹,或者在意的女孩,你会将她嫁给她父亲的敌人吗?”
“如果这能给她换来现实的利益的话,她会这么做的。”菲利普皱起眉头,他又想起了玛蒂尔达,玛蒂尔达曾经是真的考虑过嫁给腓力二世,甚至于直到今天这个可能也不能说完全被排除了,某种意义上,玛蒂尔达曾经的处境和他眼前这个女孩其实是相似的,玛蒂尔达做出了她的选择,那这个女孩呢,他发现潜意识里,他希望她也能勇敢一些,或者至少自洽一些,“我是你的敌人,是俘虏你的人,我安排了你的命运,对您和您母亲的关系,我无从更易,我只能以我的认知劝说您。”他深吸一口气,“不能从母亲身上得到爱,就不必执着于此,至少你被爱过,你未来也可以去爱其他人。”
“爱吗?”玛利亚轻声道,她的脸上浮现出一层迷惘的神色,但很快,她便似下定某种决心般重新坚定,她仰头看向菲利普,那目光异常地锋利和执拗,仿佛某种警示般的预言,“我的父亲爱我,他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我是我父亲的女儿,不论我嫁给谁,走向怎样的命运,这个事实绝不会改变。” ,
关于库曼的安娜和玛利亚的对话,菲利普没有多说,腓特烈也没有多问,但表面上,玛利亚确实一改此前的抗拒态度,在前往君士坦丁堡的路上都十分安静顺从,她接受她的命运了。
也就是回到君士坦丁堡的路上,菲利普终于知道了此前君士坦丁堡的风波,回想之前腓特烈的话,他觉得他多少有些被他拿来当枪使:“你是为了报复吗,你不想亨利一世得偿所愿。”
“有一点,但更多的是不想让你妹妹成为十字军帝国的皇后,这顶皇冠对她来说是烧红的铁舞鞋,而她踏过的土地都会燃烧起不熄的烈火。”腓特烈说,他仰望着君士坦丁堡的城廓,语气多少带了些发自内心的尖刻和讽刺,“她和你们的父亲一样,都是天主最忠诚、最虔诚的战士,耶路撒冷的城墙没有为你们父亲敞开,但愿能为她敞开吧。”
得知腓特烈和菲利普从保加利亚回来后,君士坦丁堡内的重要贵族们还是出城迎接,毕竟不论腓特烈之前的言行多么引人争议,他毕竟还是十字军的高级统帅,在他彻底退出十字军前,他们还是需要给他一点面子,更别说菲利普也和他同行,某种意义上,这或许也是英格兰女王和西西里国王感情尚未完全破裂的佐证。
而对乌戈利诺来说,腓特烈的去而折返对他来说也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他打算借这个机会一鼓作气将腓特烈异端同情者和十字军叛徒的身份彻底坐实:“你去了哪里,国王,保加利亚吗?”当腓特烈来到君士坦丁堡城下后,他立刻对他发出指控,“你去保加利亚干什么,和那里的异端勾结吗,在你身披十字军战袍肆意妄为的时候,你有没有征求圣座的许可,他绝不会同意你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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