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木离火
史苗冷笑:“金丝……楠木……”
隐忍两字都学不会,怨不得义忠王最后坏了事。
见义忠王如此招摇,史苗反而不担心了,只想这位王爷快点造反,反正她在金陵城,远远的吃瓜看戏,还不会被京城里的血溅起来染得一身。
史苗问过最近江南一地的物件,米粮上面没多少波动,应该没人屯粮。
毕竟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过了龙抬头,史苗参与了一下春耕,把原先的观察报告再加印三百份免费提供给官署。
早前她在庄子上培训的媳妇丫头们已经很熟悉流程,史苗不必亲力亲为再带着做事,领着姑娘们出去踏过回春,回家就收到林家夫人徐慧拜见的帖子。
她还是跟着儿子借着游学的借口出来散心的,林家老爷也来了,到了金陵就有点着凉。
刚好徐慧也只想自己来拜见国公夫人,她递过来帖子,史苗回帖,预备宴席,准备了几道题,招待这位数学爱好者。
哪知道徐慧也正是拿着题来找史苗呢!
偏偏还是史苗非常抓瞎的星象。
史苗真真爱莫能助,现在又没有哈勃望远镜,也没有大天眼,更没有详实的记录数据。
史苗那点九年义务教育的三脚猫功夫,完全不够用。
徐慧颇有些失落,无奈笑道:“早年我父亲推演,今年三月里有霍乱星象,灾星现世,所以舍了官职,也不让家中后人再研习天象,回江南颐养天年。”
一旁不太擅长算术的白琪忽然听住了。
徐大人谨慎,灾星现世,不管报得好准与不准,怕到时候被圣上降罪,所以早早避其锋芒。
史苗有点好奇:“灾星?”
难不成因为这个,徐慧才会写信去问白琪,荣国府何时回金陵?
因为父亲预测的那颗灾星没来,徐慧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笑道:“如今三月已过,兴许是当年父亲算错了。”
史苗好奇又问:“灾星是哪颗星?紫薇黯淡,还是天狼冲月?”
皇家忌讳这个,类似谶言,徐慧早前不便言明。
如今没有应验,史苗感兴趣,她也愿说说:“我父亲算的,史上天象书籍有记载有些地方称之为扫把星。”
扫把星?不会是哈雷彗星吧?原来这个世界和史苗对世界,在同一个宇宙吗?
史苗赶紧又问:“是不是约莫隔了七十六载,我记着是在哪本书上瞥过一眼来着……”
史苗只得胡诌了一下,反正那本书她是记不清了。
见史苗居然知道这颗灾星,徐慧那叫一个酒逢知己千杯少,眼睛都在放光。
“正是这个,我父亲预测是七十五载又三百六十日,应是今年三月十二,灾星现世!”
虽然史苗不知道哈雷彗星准确的回归时间,心里暗自感叹,徐老爷子可真厉害,预测的数据和现代天文提出的七十六年不差多少了。
出于对天文巨擘的尊重,史苗陪笑道:“兴许令尊算得不错,只是那颗星星过来的时候,刚好是白日,所以肉……用眼睛看不见。”
白琪见这二人过分投契,讲的又是灾星之言,恐说出什么不妥的话。
连忙插话道:“总之是没见着,只当没有什么灾和祸,风调雨顺,平平安安过子日。”
众人觉得白琪说得有理,就不去说灾星的事。
刚说完这一茬,史苗就见赖嬷嬷脸色铁青的进来。
“太太还记得咱们那日出去踏青,李家姑娘和几个丫鬟被挤到水里去的事吗?”
史苗疑惑:“记得,那时候我不是还让丫鬟去问要不要干爽衣裳?”
赖嬷嬷眸色凝重:“太太,她们都死了。”
徐慧还不明原由只当是落水:“是溺水没救回来吗?”
白琪也是面色如冰:“肯定不是溺水!”
耐心与徐慧解释:
“那日李家姑娘和丫鬟们在水边嬉闹,踩下去几个坎儿,裙子湿了大半,人没跌下去,鞋子掉了一只,露出了脚面。”
第71章
林如海的母亲听白琪一说,聪慧如她,马上就猜出来其中的蹊跷,一时觉得难以置信:
“怎会这样,这李家虽说要守礼,未免太过严苛?”
看来大家都默认,虽然有失礼之处,李家姑娘的死和家中的家长脱不了干系。
尤其林如海的母亲徐慧与李家相识,上回她来拜望荣国府扑了个空以后,除了去甄家,也领着儿子去拜会过一回李家。
徐慧知道李家在京城出了名的知礼守节,对待姑娘逾矩之事肯定有所惩戒,但也不该要了人命。
赖嬷嬷又把打探到的详细情况汇报了一下。
原来李家事情败露,还是因为那日和李家姑娘一起打闹嬉戏的小丫鬟。
这丫鬟见姑娘和另一个丫鬟被逼死之后,悄悄从逃出来,躲在家中,不料她家人又把人送回李家。
丫鬟见家人也不能救自己,惊惧之下悄悄解了腰带悬梁自尽,了此残生。
可笑的是那丫鬟的家人,只等知道闺女断气,大吵大嚷着李家逼死家中姑娘和女儿的事闹开,非要李家赔上二百两银,所以李家这件事才走漏风声。
李家原先说女儿急病走了,谁会拿得住把柄?
虽说传言不可尽信,况且不是寒冬腊月,也不见李家着急请医。
一连死了三口人,由不得旁人不猜疑。
至于第一个丫鬟如何死的,传言中没有定论,有说被吓破了胆悬梁自尽,也有说是为了保护姑娘被杀害。
徐慧想起往事,有些齿冷:
“太太,非是我恶意揣测,你们来金陵晚,可能不知道,十来年前,李家就饿死过一个姑娘,只因、只因……她接了家丁递过去的两个果子。”
天已经回暖,外面日头正好,史苗却汗毛倒竖,浑身鸡皮疙瘩,后脊背也跟着发寒。
这情况怎么和之前海瑞饿死女儿的传言那么像?
先前贾政对李家那个李焕的评价十分不错,李家几个爷们读书天资很高,还有个爷兴许就在进京会试的路上。
本着矫枉过正的一惯性,史苗天然不喜欢那种以规矩礼仪出名的人家。
尤其李家这种,官场上声名不显,把知礼守节当做家族特色的人家。
史苗不明白:“好端端的,大不了训斥一顿,跪祠堂,抄佛经,扣她用度,把人饿死,岂不是太过残忍?”
说及往事,徐慧重重叹了一口气,面容上是难以释怀的惋惜:
“我知夫人是一等一的开明之人,倘若那李家姑娘自小长在这样的人家,岂会自己把自己饿死?”
也因如此,徐慧没想过要名声清正的李家姑娘当媳妇。
白琪对此事一概无知,她料想徐慧知晓得如此清楚,当下说起,伤怀之情依旧,肯定与那位李家姑娘交情颇深。
史苗这下真的服了,看来那个李家姑娘被洗脑得不轻:“没想到竟是……”
竟然是自愿的!
她倒也不必问李家人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孩子绝食。
只看如今另一个李家姑娘下场,大约曾经那位自己主动绝食的李家姑娘,家中还要赞一句她知礼守节,乃是家中姑娘的楷模呢!
想到这里,史苗周身恶寒更甚,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白琪更是无地自容,她可真真看走了眼,自己竟然向夫人举荐过李家!
当时夫人看不上李家,白琪心里还有过一丝不悦,只道夫人大约有些偏见,毕竟李家与荣国府相比家世太过清寒。
想不到,夫人当年所言,可谓一语成谶。
对待血肉至亲尚且如此,何况儿媳?
白琪又不是没当过媳妇,知道其中艰难。
徐慧眼圈发红,摇头道:“倘若她还在,也只比我小两岁。”
史苗一时不知如何安慰林家夫人。
人生那么多个坎儿,依着李家把人洗脑成那样,李家姑娘如此偏执,不是死在这一件事情,也会因为另一件事情绝食身亡。
只可惜眼前李家发生的又一次惨案,旁人也探不清,李家姑娘究竟是自戕,还是谋害。
可惜金陵城里的青天老爷,万万不会管旁人家务事。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今日史苗没把姑娘们强留在身边说话解闷,和林家夫人见过礼,就让她们自己去忙。
先生去陪客人,她们不能上课,更有贾媃和贾娴已经是待嫁之人,自然要留下时间绣盖头。
贾敏没有消散的地方,给两个姐姐料理绣线,按颜色分成一缕又一缕,整整齐齐排好。
“若论摆线的功夫,还是四姑娘最好,比我这个绣娘还麻利。”
来帮忙预备姑娘陪嫁的绣娘知道四姑娘是太太心肝,家中宠儿,见贾敏做得好,嘴上抹了蜜似的夸起来。
这时候张姨娘端着一盘果子走进来,刚放下气都没喘匀:“姑娘们,李家那件事听说了吗?”
几人都歇了手上的活计:“什么事?”
“就是上回咱们一起出去看花,湿了鞋袜的李家姑娘和她的两个丫鬟,都没了,外面传得风言风语。”
张姨娘把她听来的事添油加醋绘声绘色讲了一回。
话音一落,今日来教习的绣娘气愤得骂道:“真是丧尽天良的东西,还是什么读书人家!”
忽而想到这是在荣国府几个姑娘讪讪红了脸:
“我嘴笨,读书人家和读书人家不一样,那个读书人家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姑娘们且饶我一回。”
丫鬟们见她说话嘴快,趁着没惹出大事,赶紧将人赶出去。
贾家三姐妹义愤填膺,商量好了去找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