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木离火
林海这边正在猜测来者何人。
刚进去的荣国府大爷,现如今一品官老爷,竟然又出来了!
走过回廊,直直就往林海这边来。
两人早已起身,赶紧行礼。
贾赦用扇子托住林海的手肘:“免礼、免礼。”
说罢熟稔的微笑问林海:“早前你母亲去我家,怎么不见你同去?”
林海如实答道:“母亲与封君讨论算术,我怕去了母亲不好说话,白杵着煞风景。”
那日贾赦和贾政都不在,林海去了还真没个安置处。
“这话实在,我爱听。”
贾赦只当没有看见李家的李焕,夸赞林海:“听闻你在姑苏榜上第三,真是少年英才,前途无量。”
林海谦虚道:“大人过奖。”
李焕只恨自己没有听小厮的劝,偏要往这边来。
谁能想到这位大爷竟然学戏文上的微服私访,闹得假扮学子一出。
不对,人家也是正经考在秀才榜上。
这位大人的做派如此乖张,肯定会给自己难堪。
但李焕又不能土行孙一般遁走。
贾赦也看见桌上那本文集,问道:“你们也看我家的集子呢?李秀才觉得如何?”
李焕忙躬身道:“文风各有千秋,天然灵气,读之口齿生香。”
贾赦笑笑,继续问:“对了,我们家的贾二三集,读过不曾?”
贾二三集。
是荣国府得了诰命姑娘的文集,二月里和贾二十四集一起面世,出过百册。
二十四集多文章政论,大家都猜测贾二十四集乃是荣国府两位公子的文集,所以更加推崇。
李焕家各有一本,小妹在世时说自己将来也要出一个李二三集,被祖母和母亲狠狠训斥女子不该有争荣夸耀之心。
忽然,有人打断了几人。
“学生见过大人。”
贾赦回头,冷笑道:“什么学生?金先生过谦了。”
金图今日能见到贵人,实在是意外之喜,贵人虽不言明,但这一二年时常接济。
金先生的日子好过了许多,母亲身子也有起色。
金先生又躬身作揖:“大人何故移驾此处?”
贾赦没有正面回答,又问金先生:“方才我们再讨论文集,贾二三集,先生且看如何?”
金先生笑得有些谄媚:“府上巾帼不让须眉,皆是有才之士,在下拜读过,甚是佩服,佩服,实乃我江南女儿习文之表率。”
夸过女眷,重点应该放在荣国府两位大爷身上。
金先生拔高了调子,又道:“贾二十四集更甚一层,文风各异,锐利可见其锋,婉约又见其柔,清丽脱俗,时文又能针砭时弊,可见大人和二公子胸有丘壑。”
贾赦摊开扇子,遮住自己上扬的嘴角,忍着笑招呼姗姗来迟的贾政:
“哈?老二,你快过来。”
“刚刚金先生夸咱们呢!”
金图侧身摆手:“不敢不敢。”
贾政对哥哥非要过来掺和一脚,略有些不高兴。
毕竟他们带着女眷出门,行事应尽量低调。
不过贾政看见李家这个李焕,大约知道兄长为何要过来。
怎么又多了一个金先生?
还讨论起文集了?
贾政听了便知大哥促狭,道:“先生想是误会了,二三集和二十四集,都是府上姊妹之作。”
金图当场石化。
拍马屁拍到马蹄上了!
贾二十四集居然也是女眷的集子。
荣国府怎么回事,女眷的集子还要出两个?!
贾赦忍着笑道:“她们闲着无事写的,我母亲喜欢,就出了集子。”
贾二三集瞧得出闺阁气质。
李焕脸色苍白如纸,他一直以为二十四集是那两位所写,甚是服气。
居然是女子写的……
一般不太掺和这种事的贾政忽然阴阳怪气:“李兄如何脸色这般差?”
贾赦也跟着唱双簧:“李兄家中治家严谨,兴许觉着这样的女子太过逾越,坏了规矩。”
偏生贾赦还说中了,家里面祖母和母亲私下对贾家几个姑娘评价极差,不许家中女子再读贾家文集。
李焕心虚,顾不上失礼:“在下身体不适,先行告退。”
说罢做了个揖,狼狈的掩面而去。
李焕一走,负责雅座的跑堂小跑过来,嚷嚷着:“哎?李公子还没结账呢!”
管事一把将那小二抱住拖走:“作死,缺这一点子吗?”
贾赦见李焕抱头鼠窜的狼狈样,露出恶作剧得逞的笑意:“我替他付了,快上好茶好菜来。”
李焕一走,贾赦和贾政又回到雅间去。
出来一个面生的小厮,对林海和金图作揖道:“我们大爷现下不得空,还请两位自便。”
金先生自己一人坐着,眼睁睁看着别人上菜。
林海那小子倒半点不给荣国府面子,说走就走了。
金图站起来,朝雅间方向看。
马上雅座小二就上前拦住他视线:
“您好生坐下吃席吧!这两位贵人可是带了女眷来的,难不成让人家放下女眷专程来陪您?”
金先生战战兢兢收回视线:“不敢不敢。”
只是这一桌子,他如何吃得掉啊!
……
雅间里,贾赦倚着窗户,吹着湖风,打着扇子,好一个风流邀功的架势。
冲着小妹贾敏和妻子周氏得意道:
“怎么样,我找的地方如何?地方宽敞,看龙舟最好的点儿。”
第73章
贾赦凭着窗,指着外面的波光粼粼的水面,颇有一副指点江山的神态,说来头头是道:
“往年彩头就布置那头,龙舟从那个方向划过来,这里又不像其他几处搭着台子,挤得都是人头。”
这处乃他多方打听,几番走访挑到的去处,当下站的这一间,就是最佳的观景去处。
等那一天还可以将各处雅间的隔断拆了,连成一个大间,下面还能请些弹词唱曲的娘子助兴。
往年酒楼的雅间,老早就会被包出去。
荣国府这一回要把整个楼上下前后都包下来,史苗预备请金陵的女眷好生乐一乐。
贾敏已摘下幕篱,走到窗边看景,也笑道:
“哥哥们办这种事,历来是最妥当的,我可自愧不如,我只是跟着来看个热闹罢了。”
贾赦本就精于此道,安排这些信手拈来,旁人想到的他能想到,旁人想不到的,他还能添几分。
妹妹再夸他几下,他已经把要请哪家班子,唱那些曲目,做那几样菜色都一一想得差不多了。
荣国府大奶奶周若问回话的婆子:“后厨那边可看过了?”
那婆子摇头,周若又道:“遣了人看,数一数要多少人手。若是忙不过来,让别家送几样。”
办席请客,最怕菜蔬不够,那可是丢了主家的脸。
还好这一处也有几家酒楼。
贾赦却道:“那日恐怕人多,如何送得过来?多预备些人最好,有备无患。”
这边是个观龙舟赛的好去处,总是堵着水泄不通,贾赦考虑得有几分道理。
今日尝过酒楼的招牌菜色,堪堪定下个单子。
至于酒水一类,暂不用酒楼里的,贾赦预备从家中搬来适宜女眷饮用果酒。
几番商议,大致有了章程,当即就下了定。
这望仙楼哪有不肯的。
荣国府定他们这块地,那是小店荣幸,往后生意只能更好。
况且人家根本不差银子,痛快给了钱,预备换新的桌椅,粉饰新漆。
……
另一头林海自酒楼出去,今日原本与李焕的约算是应了。
但不欢而散,也不知往哪儿去,只能回到林家在金陵城的宅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