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房日灯
也是第一次,被人完全无视了存在。
他想要得到他们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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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到1995年。
心潮澎湃的禅院直哉跪坐在汽车的副驾驶上,挂在防窥车窗上的雨水一串一串地向车尾的后方跌落,他顺着水珠消失殆尽的方向将视线移到车座的后排。
那里是正在埋头玩贪吃蛇的芽生,嘀嘀嘟嘟的游戏音效络绎不绝地响在车内,而翘二郎腿坐在前者旁边的甚尔双手抱臂,他将自己宽绰的后背全部都抵靠在车座上,摆出个随心所欲的舒服姿势后,就在那里歪着头看芽生玩手机。
从直哉微微俯视的角度下,可以清楚地看到了被芽生贴在手机背后的小寸照片,光滑的表面上已经有了些磨损和刮痕,但紧挨着身体出镜在其中的人正是他眼前的姐姐和堂哥。
“!”
直哉惊讶地又往后面探了探头,仔仔细细地用眼睛观察相纸上的每个角落。
他低呼:“这是在你们小时候拍的照片?”
闻言,芽生眼都没眨,就理所当然地“嗯”了一声。
得到回应后,直哉又紧随其后地问:“为什么这个照片的尺寸能这么小啊?还有这上面的……装饰也好奇怪。”
他感到新鲜极了,说完就反复扭头和移动视线,将大头贴上的猫脸甚尔和眼前的少年进行对比。心想道,原来甚尔哥也会露出这样的笑脸么?
被他缠着追问的芽生干脆阖上了手中翻盖手机的盖子,游戏的音效在此时也如同被骤然按下暂停键,车内恢复一片安静。随后她把手机塞给直哉看,再用掌心拖住左腮,随性地吐槽道:“真是的,禅院家的小孩儿一个个的都这么没见过世面,这个叫大头贴。”
说完芽生又伸手戳了戳直哉都快摔进后座的脑门,警告道:“老实坐好。你的安全带是摆设吗?”
辅助监督汗颜地一边开车,一边打量直哉。
尽管御三家在咒术方面的启蒙教育很到位这点,在圈内是人尽皆知的事实。就好比负责完成本次任务的主要领头人才是位十三岁的女孩,而另一边看上去格外乖张不羁的少年估计也才刚到上高中的年纪,但是……
辅助监督又无措地看了眼坐在自己身旁的禅院直哉。
干净整洁的宽袖羽织搭配浅袴,衬衫扣子被严谨地扣紧在最上顶,足袋下踩着双平底木屐,光看穿着打扮,这俨然是位被众星捧月着长大的望族小少爷。
而小少爷此刻正捧着部手机,聚
精会神地在用指肚抚摸被定格在过去时刻的两张脸。
辅助监督弱弱地开口道:“那个……”
“?”
三位禅院者在他发出声音的同时,不约而同地抬起他们黑发下的那双眼睛,纷纷摆出在等待他后续发言的架势。
“……”辅助监督被盯得头皮发麻,但又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让这么小的孩子跟着一起去祓除诅咒真的不要紧吗?”
连国小的年纪都还没到吧。
万一遭遇不测……
他不敢往下多想,握住方向盘担忧地说道:“毕竟根据情报的信息看,那也是个准二级的诅咒。”
失去手机打发时间的芽生往身后一靠,浅色的眸子借助车内的后视镜与驾车的辅助监督对视,漫不经心地说道:“没关系,他老爸都说无所谓。”
甚至还跟卖儿子似的给了她一笔不菲的转账当作酬金。
直哉也说:“我老爸说随我开心!”
辅助监督持续汗颜:……这也。
“嗤。”
原本就不想陪直哉玩过家家的甚尔冷哼,他边掏耳朵边趁机倾倒身子朝芽生的那边歪,等脑袋基本贴到芽生那有点硌头骨的肩膀时,阴阳怪气地说:“被诅咒吃了刚好,烦人的小鬼。”
沉甸甸的头就这样压了过来,芽生抬动两下被霸占的右侧肩头,示意某些人最好能有自知之明地离开那里。
甚尔:“……”
甚尔直接闭上眼开始装死。
“起来,你好重啊。”边说着,芽生也掏出左手,准备去揪埋在甚尔头发里的耳朵。
甚尔:“不要。”
头侧所枕的身子在微微晃动,感觉到对方打算有所行动的甚尔连忙又垂眸蹭了蹭,半是示弱地哑声道:“被副驾驶的那个臭小子吵的头疼。”
无辜背锅的直哉:?
芽生:……?
敢肯定甚尔是在闭眼说瞎话的芽生一顿。
随即她就将本要去捉甚尔耳朵的手更改了移动路线,用微热的掌心贴到后者扑棱棱刘海下的额头上,“反转术式治一治就好了。”
甚尔睁开眼,“这么赶尽杀绝?”
芽生无动于衷地放下手,表情没有变化的回答道:“假若现在有头大型猫科动物攀在你的身上,你要怎么办。”
甚尔挑眉,“随便她。”
“……我跟一个体能爆表的家伙聊这个真是脑子进水了。”
“那咱俩反过来。”
芽生:“……”
正觉着脖子酸并且还想睡觉的芽生眼睛一亮,“也不是不行?”
双手掐着芽生手机的禅院直哉完全没有插嘴的余地,但他又被迫老老实实地听完了对话的全过程,而且在最终还亲眼目睹了两人捯饬、调换姿势。
禅院直哉:!?
这仿佛是再现他得知自己觉醒了与老爸直毘人相同的相传术式的瞬间,曾经不被察觉到分毫却又始终都明晃晃摆在眼前的信息,在那刻突然便能让他一览无余地尽情窥视。
他僵直地转过头,
难以言喻地用颤抖、激动的双手,去一次又一次地描摹大头贴中那两个人的脸。
他们果然是在谈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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祓除咒灵的工作顺利得到解决。
事后芽生又拜托辅助监督送他们三人到五条大桥附近的一家M记就餐。
没见过世面的小少爷懵逼地坐在人满为患的快餐店内,耳畔围绕着各式各样的人声,有小孩子在轻嚎,也有凑在一桌的学生党们在玩桌游和卡牌。感觉自己和这里格格不入的直哉紧靠在透明的玻璃落地窗边,左边挨坐的是芽生,而对面的一排双人座还是空着的。
刚推门走进店的陌生青年恰好发现这桌有空位,急慌慌地小跑过来,边放下公文包在干净的桌面上,边点头致意道:“抱歉,请问——”
啪——
话还没说完,青年就迎面撞到了单手托着餐盘走来的甚尔。
因惯性所导致的是,立在餐盘上的三杯饮料杯身轻晃,气泡翻涌的滋滋声与其中冰块相碰的叮当响动紧随起来。这场面惊得青年紧张又慌张地扑腾起双臂,左支右绌地将手胡乱摆动在碳酸饮料的四周,生怕有哪杯饮料会不幸地命陨当场。
甚尔:?
甚尔没有理会身前的男人,他面不改色地越过眼生的公文包,将被薯条、汉堡、麦乐鸡块和冰可乐堆满的餐盘稳当放下,再屈膝挤进对他而言有些狭隘的就餐小方桌内。
芽生率先拿起可乐喝下两口解渴,而后才拧头与仍然站在身旁的青年笑道:“有事吗?”
也许是身形健硕又脸上有疤的甚尔看起来很不好惹?
那位青年抱起公文包就脚下生风地离开了。
直哉似是自豪似是讥讽地“哼”了一声,不屑地说道:“外面的非术师也太逊了。”
芽生抓起一把薯条,一股脑地塞进他一张一合的嘴巴里,然后说:“哪来的那么多强强弱弱!好好吃饭。”
直哉:“……唔、咳咳!?”
“……嗯?”
“嗯、吧唧吧唧——”
两腮被鼓的满登登的直哉锐评:“这个倒也不难吃。”
芽生:“噗。”
坐在芽生正对面的甚尔正在慢条斯理地挤出番茄酱,他拇指与食指夹住酱包饱满的肚子,从顶端一口气拖到被撕开一道口子的底部,噗呲——鲜红酸甜的番茄酱就落到了砧板的纸盒上。
见此,直哉又探过头,嫌弃道:“好恶心。”
甚尔只当他的发言都是空气,捡起两根薯条对着那坨不被直哉欣赏的番茄酱就是一个猛蘸,然后调转托盘将有番茄酱的那边递到芽生的面前。
芽生就也在直哉无法理解的眼神注视下,连吃好几根薯条。
直哉:?
费解的他低头凑近看转眼就所剩无几的酱料,在做心理准备时咽了咽口水,随后学起两人的行为,也视死如归地蘸了一丢丢的红酱到薯条上又立刻闭眼塞进嘴里。
直哉亮起眼睛:??!
小声说:“……还有这个红红的酱吗?”
这下连甚尔也没忍住笑了。
芽生被逗得直打颤,压抑着笑声的同时评价直哉的行为,“嗯,挺、好的。”
初尝垃圾食品的小孩享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感,不一会儿就抱住双层汉堡包努力开炫。
坐在对面可以将两人的所有尽收眼底的甚尔,屈指在芽生的面前轻点三下,再隐晦地指向直哉示意她看过去。
芽生:?
收到指引的芽生轻轻侧头瞥向右方,却没想到映入眼帘的会是——鼻尖不知在什么时候就被沾上奶白色的特调酱的直哉。
……噗。
芽生连忙挥挥手,跟甚尔无声地打趣自己再看下去就要憋不住爆笑了。
这是从哪里钻出来的贪吃小狐狸。
……
当晚,禅院直哉的小院子里灯火通明,家庭医生也被连夜喊起。
等第二天时,芽生才得知某个胡吃海喝了一肚子垃圾食品的小屁孩,由于脆弱的肠胃不堪重负,进而实现了整宿都蹲在厕所拉肚子的人生初体验。
受直毘人委托,因此咬牙同意带孩子大半天的芽生:……
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