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地日草
我:“……你早就准备好了?”
叶王发笑:“终归有杀身之仇,想你是无法轻易放下的。”
不仅是因为他杀了我,更因为他杀我导致我和斑先生失之交臂了!
叶王“哦”了一声:“难怪你灵魂上有标记。”
“标记?什么标记?”
叶王凝视我的双眼,那眼神让我下意识转开视线。
刚挪走,就听青年轻笑:“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倒不如说,多亏了这双眼睛,找书的过程才能更加顺利。”
啊,他果然知道写轮眼的秘密了。
不知为何,我一点都不惊讶。
总感觉如果是麻仓叶王的话,就没什么对方不知道的东西。
某人立刻发出愉快的笑声:“其实也没有,我离全知全能还差得远呢。”
我:“……”
那你就不要笑得这么开心啊混蛋!
明明得意得很不是么!
叶王瞬间笑得更大声了。
***
出人意料,产屋敷虽然是贵族,其宅邸却在平安京西边,也就是人称“西京”的荒凉地带。
这里虽有人家居住,但无论是人气还是繁华程度都比京都东侧的贵族聚集地差远了,甚至可以说是荒草丛生的凄凉去处。
时值夏季,野草丰茂。
一片绿意盎然间,产屋敷宅坍塌了一段的围墙伫立其中。
有匠人在旁修补,一名侍从抄手观看。
见到叶王的牛车,侍从眼睛一亮,疾步走来,行礼:“请问是麻仓叶王大人吗?”
“是。”
“请随小人来。主人已恭候多时!”
车轮“骨碌碌”向前,顺中门而入,最后停靠在车宿。
车辕下落,叶王先一步迈出,顺手抬起竹帘方便我出入。
产屋敷的仆从向我投来好奇目光,但叶王不解释,他也不敢多问,躬身为我们带路。
穿过中庭,走上台阶,从妻户入。
一入内,就闻到一股苦涩药味,且这气味随我们进入母屋,愈加浓郁。
母屋门窗紧闭,几帐壁代环绕,层层绫罗中让人有种无法呼吸的错觉。
因光线昏暗,室内燃着烛台。
烛台旁,一着黑色木瓜纹常服的青年歪坐在茵垫上,皮肤苍白如雪,气色看上去比曾经的人见阴刀还要差。
产屋敷月彦打量着我和麻仓叶王,神情阴郁。
过了片刻,才转开眼,连咳数声:“劳烦麻仓一族如此大动干戈,连叶王大人都亲自前来产屋敷宅,真叫人感动。”
第76章
麻仓叶王面色不变,仿佛没听出产屋敷月彦语气中的讥讽。
相反,他温声道:“驱除妖怪,守卫京都,本就是我等职责。既然月彦大人为妖怪所扰,叶王自当义不容辞。”
“咳咳咳咳咳!”
产屋敷月彦胸口剧烈起伏,脸颊浮现不正常红晕,瞪着麻仓叶王,冷笑,“那就麻烦叶王大人了。听说这妖怪,还是因玉子小姐的怨气才找上在下。”
叶王微微一笑:“到底是不是,还要等见了妖怪真身才知晓。”
又是一阵剧烈咳嗽。
旁边侍从连忙端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黑色汤汁,空气中的药腥味愈浓。
面对那碗看上去就苦涩难当的药,产屋敷月彦面露厌恶,但还是接过陶碗,仰头一饮而尽。
动作间,袖口滑落,露出骨瘦如柴的手腕,尺骨高高凸起,手背上遍布青紫色血管。
喝完药,产屋敷月彦放下胳膊,用袖子重新遮住手,长舒一口气:“叶王大人也看见了。就在下这幅身子,随时都能咽气,现在还有妖怪在一旁虎视眈眈,吾命危矣!”
叶王正在屋内四下走动,着重观察屋顶。
听闻此言,回眸一笑:“不会的。月彦大人已平安存活至今,再活个上百年应当也没问题。”
产屋敷月彦脸色青白,吓得侍从大呼小叫要去请医师,又被月彦本人阻止。
而我则趁没人注意,低头忍笑,嘴角拼命上扬。
我怎么忘了,论刻薄,可没人比得过麻仓叶王。
***
叶王在母屋转了一圈,好像已经有了成算,重新绕回到产屋敷月彦面前:“按照月彦大人的说法,这次的妖怪应当是‘精蝼蛄’。”
“咳咳……”产屋敷月彦用手帕捂住嘴,神情越发萎靡,“那是什么。”
“一种会在夜晚出现于古屋屋顶的妖怪。是传说中的丧神,会使屋中人生病。”
产屋敷月彦眼睛一亮:“叶王大人的意思,莫非是……”
“其实那都是世人误解。”叶王一口打断,“不是精蝼蛄将病气带给人,而是这种妖怪会被病气吸引。屋内有病重之人,精蝼蛄就会每晚出现在屋顶吸食病气。久而久之,人们反倒将生病一事怪到它身上,真是可悲可叹。”
产屋敷月彦脸色又不好了,这次看叶王的眼神都足以称得上凶狠。
结果叶王微微一笑:“有我在,月彦大人就不必担心了。今晚就能为您驱逐精蝼蛄,还您一个清净。”
恐怕他想要的不是清净吧!
我怀疑叶王是故意这样说的。
先介绍精蝼蛄,让产屋敷月彦误以为自己生病是由妖怪造成的,再亲手打破这个希望,让产屋敷月彦陷入更深的绝望中。
会读心的阴阳师真是……
刚想到这里,就接到那位阴阳师轻飘飘的眼神。
我赶紧抿紧嘴巴,垂眸肃容,作乖巧状。
有人轻笑一声,脸上如有实质的目光转开。
我松了口气。
只听产屋敷月彦默然半晌,方才低声吩咐侍从,在旁边厢房为客人准备过夜用具。
***
深夜,烛光摇曳。
我跟叶王一人一个坐垫,面对面,大眼瞪小眼。
隔着一面纸隔扇,我两能清晰听见隔壁主屋内产屋敷月彦翻身的动静,还有对方时不时的嗽咳、沉重的呼吸……
产屋敷月彦的身体是真的不好。
我没想到那个站在屋顶、居高临下俯视我的鬼王还有这样的经历。
杀我的时候,对方脸色苍白归苍白,手上力气可是大得很,活蹦乱跳,气息旺盛,跟如今病恹恹的样子判若两人。
烛火一跳,渐渐黯淡,叶王伸手用铁签剔亮。
光照在他俊秀的眉眼上,氤氲优雅,美不胜收。
察觉到我的视线,叶王冲我一笑,倾身向前在我耳畔低语:“怎么?心软了?”
我向后一仰,用眼神表达自己的否定,心说傻子才心软。
产屋敷月彦身体再不好,也不是他在战国时期杀我的理由!
我没打算亲自动手已经很好了,只是准备用写轮眼下个暗示怎么了?!
叶王“嗤”地笑了:“你会这么想,证明你已经心生犹豫。”
“你要注意,心有间隙,也会招来鬼物。”
那群鬼可真够闲的。
我干什么,他们都要被吸引过来。
叶王撇开脸,肩膀无声抖动。
就在这时,我们头顶忽然想起了窸窸窣窣的怪响。
响声正如产屋敷月彦白日形容的那样,“渍渍如狗舔水盆”。
我抬眉,看向叶王
精蝼蛄?
他安静颔首。
精蝼蛄来了没多久,隔壁产屋敷月彦的咳嗽声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痛苦呻吟。
那声音,让人一听就联想到病重之人在床榻间的垂死挣扎,叫人毛骨悚然。
叶王已站起身,并拢右手食指中指,在身前划了几道,口中念念有词。
接着,他就推开隔扇,走进隔壁屋了。
我捏捏袖口他塞给我的符咒,紧跟着追上去。
叶王并未在产屋敷月彦睡的帐台前停留,相反,他只在那帐台前停留数秒,就转身走了出去。
这时候,屋顶的窸窣怪响仍在持续,帐台里的产屋敷月彦也在继续呻吟。
在我追随叶王步伐,经过帐台的时候,一只胳膊忽从内伸出,一把抓住我的脚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