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鱼沉舟
忍受让自己不舒服的家庭是这样,在朋友们四分五裂各行其道的时候也是这样。
孤爪研磨从很早之前就看出她这个毛病。
他没有刻意纠正,从不提起,甚至不会在她希望有人能帮她做出决定的时候,明明看穿却不那么做。
一方面是那个时候他不适合这么做,一方面是他也不认为她是真的缺少这份勇气和决心、只是时候未到而已,还有一方面,则是因为他也在犹豫。
七月七生真的需要他帮忙吗?
她明明很清醒,只是遇到了一些阻碍,他自以为是行动真的有什么意义吗?
如果最后的结局是自作多情——那的确糟糕又无趣透了。
不管如何,对于他们来说,普通朋友应该是最合适的距离。
那个时候的孤爪研磨完全没想到,后来他会在众目睽睽之下为这个女生大声呐喊鼓励,这个女生也会为了他尝试许多并不擅长的事、会给他带来那样频繁而强烈的心跳失控的感觉。
和一个认识不到一年的女生
交往。
和一个人谈恋爱。
这种选项在他懂事以来的十几年都未曾幻想过,孤爪研磨从小就不喜欢无聊的人,但是大部分人类都很无聊,与其跟那些无聊的人聊天,他宁愿去玩已经通关了三遍以上的游戏。
结果——结果——
好吧。
他得承认,七月七生对他来说有点特殊。
明明看起来很好攻略,实际上也确实,好感要达到六十分只需打个招呼,到达七十分也只需要陪她好好吃顿饭,八十分就稍微要花点心思和时间,去了解她的想法,然后在合适的时候耐心地给她一个拥抱。
只要到达八十分,她就会非常热情又主动,亲手制作便当和点心,时不时送礼物,永远耐心和替人着想,虽然冒冒失失但其实都有分寸……不用再花什么心思,只要不做掉好感的事,一个非常可靠又值得信赖的好朋友就这么永久出现了。
如果在合适的时候告白她也不会拒绝,因为她对情感其实很迟钝,没办法清楚地把对异性的喜欢和对朋友的喜欢清楚的分出来。
而对于七月七生这个人来说,只要没出现让她很不舒服,到不得不逃避、又甚至反抗的程度,她就会保持现状。
总之,如果是一部恋爱游戏的话,完全没什么挑战性。
但当她站到他面前的时候——游戏?什么游戏?
孤爪研磨完全无法想起任何游戏,更别提什么攻略什么好感度,他唯一能想到的事,竟然只是抓住她不让她逃避——更别让她哭泣。
他想为她做点什么。
这个在第一次见面就莫名其妙产生的念头,在两人交往之后,更加频繁地出现在孤爪研磨的脑海中。
孤爪研磨没有刻意去思考,却自然而然开始学习化妆,对着镜子中的自己尝试的时候,倒映出来的是少女那张带着点好奇又期待满满的脸。
不应该这么做?这么做不合适?——这些本来就不是他会去认真思考的。
不过是没有那么想做而已。
与之对应的,当他想做的时候,他也不会在意这么做到底合不合适,大脑和身体已经合作好决定要做什么、怎么做。
最后,他得以站在她面前,敷衍地道了歉,再说出自己的想法:“……你完全可以自己生活,不依赖任何人。当然,如果你什么时候害怕一个人,我也会陪着你。”
孤爪研磨捧着她的脸,用拇指擦掉她呆呆落下的那滴眼泪,露出一个稍微有点得意又克制的笑,理所当然道:“这可是你唯一的男朋友的特权。”
七月七生眼泪汪汪地把他抱了个满怀。
她有很多想说的话,捏住他衣服的手指微微颤抖,基本上都没能说出口。
最后,孤爪研磨只听到一句轻轻的、听起来很惹人怜爱的“谢谢”。
他没有说别客气,只是轻轻捏了捏她的后颈,温声道:“七生还要努力哦。”
“……嗯!”
后面两人一起去看了看公寓,还有不少空房,七月七生一眼就看中顶楼面向阳光的那间。
孤爪研磨看的时候就想着她可能会喜欢,果不其然。
七月七生很快就做出决定,跟管理员说这间帮忙留一下,半个月内,也就是开学前她会找监护人一起来签保证书并先付一部分礼金。
快了,快了。
在高中四月开学前,如果没有其他人看中这一间、并且一口气支付半年的房租和其他费用的话,这间房子在她高中三年内将会完全属于她。
这件事让七月七生一下子就燃起了动力。
本来以为是约会,但现在——“我想……”
孤爪研磨并不意外地牵着她的手:“回去吧,我陪你一起。”
正好他也得稍微学习一下了。
第二天,七月七生坐新干线,换乘了一次到神户,先去拜访在神户开店的叔叔,顺便在店里吃了午饭,直到下午三点,才等到回老家镇上的巴士到站。
冬天的摩托和三轮车都不好坐,她前一天晚上就和在镇上的大伯联系过了。
到了镇上,可以等大伯下班之后,送她回村子里的老家,她的行程这才告一段落——不能自己开车就是这么不方便。
想到这里七月七生就忍不住叹了口气。
正好队伍排到她上车,她把买好的票递过去检查,习惯性往后面走。
七月七生选了靠窗的位置,刚一坐下就无意识看向窗外——东京那边的方向。
有点想研磨了。
七月七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这样想念一个人,但又的确发生在了她身上。
恋爱真可怕。
女孩子在心中淡淡叹了口气,神情淡淡的,拿出耳机开始听歌,然后就靠着椅座看窗外的风景,试图让自己分分神。
旁边的位置坐了个戴着帽子的人,坐下的时候胳膊肘撞了她一下,也没道歉。
七月七生余光瞥了一眼,没怎么在意,又心不在焉地听着歌看向窗外。
“……这景色有什么好看的。”
“……城里人诶。”
“……东京来的就是时髦……”
直到自己几乎被指名道姓当着面蛐蛐了,七月七生忍无可忍,扯下一边耳机,扭头直接一把扒了旁边座位上的人的帽子,小腿跪在自己的座位上支起上半身,去抓邻座的头发。
特意画了清冷风的妆容、将脸的优势完全露出来的白杏色长发少女居高临下,面无表情睨着金发少年:“你个染发的、不近视还戴眼镜装起来了的好意思说我吗?宫侑,真觉得我脾气好不会揍你?”
被扒掉伪装还抓住头发的金发少年一脸惊慌,开口就是关西腔,一边喊痛一边目光躲躲闪闪。
“……什么嘛,认出来也不打招呼,东京人就是这么礼貌吗——又不止我一个人说你就揪着我干什么!”
七月七生精准地把手里的帽子砸到她前排座位上正要躲的少年脑袋上,小声吐槽:“宫治你也是!我还以为你能靠谱一点,结果也做这种当着面说人坏话的幼稚事!”
前座的少年默默摘了帽子,露出一头有点乱了的银发,默默从口袋拿出一个饭团递给她。
七月七生:“?”
宫治:“我自己做的。”
七月七生欲言又止,懒得吐槽什么了,接过随口问了句:“你怎么还随身携带?”
宫治:“早上做多了没吃完,打算饿的时候填填肚子。”
被抓着头发宫侑恼羞成怒插嘴:“你说话前倒是先松开我啊!”
压根没用力的七月七生:“……”
她扬了个假笑,张开手,从包里翻了一片酒精湿巾擦了擦手,这才顺手咬了一口饭团。
是最简单的梅干饭团,什么调味都没加,只有梅干酸津津的,恰到好处的开胃,还保留了米最原始的稻香味。
七月七生随口道:“这个米还不错。”
宫治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去年十一月的新米更好吃,可惜我当时没抢到……”
他话音未落,一旁的宫侑忍无可忍:“两年不见一点重逢的喜悦都没有就算了,你们就莫名其妙说这个?!”
“你声音小点!”
七月七生警告地瞪了眼宫侑,还好后面的人不多,这两排就他们三个人,然后才没好气道:“不然呢?我现在也可以假装没认出来你俩,继续听我的歌。”
宫侑皱眉:“你语气怎么这么不耐烦?就一点别的话都不想说吗——我染了头发你也一点都不惊讶??”
说到染发语气竟然还有点委屈。
七月七生翻了个白眼:“明明是你先打扰我的还嚷嚷。染头发又怎么了,难不成又是为我染得?”
“谁会为你这种两年不见还一条信息不发的狠心女人染头发,”宫侑冷一声,“别自作多情了,我又不知道你喜欢金发。”
七月七生:“……”
她有点受不了地摸了摸胳膊,无语地看向宫治:“你弟是打球打输了吗?说话一股子怨气,你也不管管??”
宫治很配合地道
歉:“不好意思把这家伙放出来了,是我的错。”
宫侑气得脸都红了,一副如果这不是车上立刻就要跟他掐起来的架势,脸色变了又变,最后还是眼不见为净地看向七月七生,直接问:“你今年怎么没回来过年?”
七月七生斜睨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宫侑哽住,似乎是被她的态度气得脸更红了:“……我猜的不行啊!”
太心虚了。
七月七生都懒得戳穿他。
她只是稍微有点坏心眼地问了句:“猜这种事干嘛,你之前不是还说再也不理我了吗?”
宫侑稍微有点崩溃:“这种话你为什么还记得啊?!”
七月七生又翻了个白眼:“我不记得才怪好吧。”
前年她回老家过年的时候,因为正是害怕别人的视线的时候,不喜欢出门。
宫侑宫治双胞胎来找她出去玩她自然不想,她和宫侑吵架,宫侑当时赌气说完他一点都不喜欢她、再也不会找她之后,就真的不见她也不给她发消息了,年贺卡都不给她写——亏她还给他写了。
七月七生当时都要委屈死了。
她和他俩虽然说不上从小一起长大,但都在镇上的小学读书,也认识了好几年。
七月七生因为家里那对一年顶多见一次的双胞胎弟弟妹妹,再加上这两人都长得还蛮好看,对这对转学来的双胞胎还挺关照的。就算两人跟她开玩笑,在她身上恶作剧,她也顶多揍一顿就不生气了,还是把他们当成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