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肆有
他声音很轻,却足够清晰。
只有两个字。
“再见。”
狗卷棘抬起头,看见了他看过来的眼睛。
第一次,他没在那双眼睛里看见厌恶和憎恨还有其他看不懂的情绪。
房门被拉开,少年少女的声音如约而至。
“时间到,走啦~”
“走吧新小孩,老子带你回家~!”
“这是什称呼?”
“这不是很浅显易懂吗~”
**脆利落扛起来的孩子趴在少年肩膀上,回头看着沉默注视这一幕的男人。
他突然大喊一声。
狗卷棘:“爸爸,再见!”
男人沉默着,看着他们的离开。
倒是五条悟揉揉耳朵,小声抱怨:“小不点一个,嗓门还挺大。”
禅院咲嘲笑他:“谁让你不好好抱着人家。”
五条悟撇撇嘴,把孩子拎到胳膊上坐着,“这样?”
禅院咲:“棘觉得呢?”
狗卷棘老实坐在那,思考片刻点了点头。
第212章 生筋子
在食堂吃过晚餐,又简单散步后,大家各自回家睡觉。
美美子和菜菜子紧跟着夏油杰的脚步。因为房间不足,津美纪的房间在家入硝子那边,其实也就是隔壁,两步路的距离。
狗卷棘小朋友十分自然地跟在夏目贵志身后,拐进了他的房间。
关门。
明亮的白炽灯照耀着宽大的布艺沙发,柔软的地毯和茶几上的零食。
电视上正播放着还算有趣的综艺节目,主持人搞怪的声音配合着爆笑的音效让房间里热闹不少。
沙发上躺着两个四仰八叉的人,这么大个沙发险些不够他们躺下。
禅院咲手捧奶昔,嘴里叼着吸管。五条悟拿着薯片,一口一把。
他们不约而同的看向关上的房门,忽视掉电视上有意思的节目。
“关系真好。”
禅院咲欣慰的捧住脸,露出老母亲的笑容:“不愧是贵志,和谁都能相处的很好呢。”
五条悟一把薯片塞进嘴里,腮帮子鼓鼓的,像是正在啃坚果的松鼠。
“看起来他们挺习惯住在一起的,咱们还要给棘单独准备房间吗?”
环顾一圈,他们这个宿舍似乎也开不出来第四个卧室。
禅院咲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如果要给狗卷棘准备房间,那估计也需要像伏黑津美纪的卧室一样,单独找一间宿舍了。
单手托着下巴,翠绿的瞳孔盯着关上的房门。
细听还能听见夏目贵志和梅的讨论声,偶尔能感受到带着咒力的波动,只一瞬间就散开。
禅院咲思考片刻道:“准备吧,在盘星教那个房子里。”
顿了顿,继续道:“……再给贵志的房间加一张床。”
五条悟抬手比OK,另一只手打字飞快,相信明天就能看见狗卷棘的小床被送来。
发完消息,五条悟皱着鼻子,“那群烂橘子还捏着杰之前假叛逃的事情不放,拿论坛上的谣言说事。”
“真烦人啊。”
声音里是浓浓的不爽。
“啊,他们也总是揪着那件事找夜蛾老师谈话。”
禅院咲闭上一只眼,瞄准。
喝完的奶昔瓶子在空中打着旋飞过,落进角落的垃圾桶内。
“确实很烦人。”
“其实想念完三年级的……”禅院咲小声嘟囔着,带着一点不开心:“不想在这个时间让夜蛾老师生气来着。”
五条悟随手撇开吃空的薯片袋子,往侧一倒,枕在带着肉感的大腿上。
他翻身,和垂下视线的眼眸对视。
“现在呢?”
禅院咲认真道:“其实也不是不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五条悟笑了一会,眼睛里扑闪扑闪的期待:“什么时候?”
“老橘子们下次来找事的时候?”
“老子同意,到时候通知夜蛾一声好了~”
“会被老师追杀吧。”禅院咲冷静道。
……
咒术高专的夜晚其实很安静,除了窗外的微风中带着丝丝的热浪,称得上完美的睡眠环境。
客厅的灯光熄灭,作为夜猫子的两人打着哈欠回房睡觉。
房间内除了清浅的呼吸就只剩下梅小小的呼噜声,或许还有它头顶飘出来的ZZZ……
月光透过窗帘,显出淡淡的微光。
茶色短发的孩子迷糊的睁开眼,眼底带着还未消散的睡意。
……发光的头发?
他眨眨眼,又看过去。
原来是睡在旁边的狗卷棘,对方枕在枕头上,银色的发丝在微弱的光线下亮闪闪的,垂落在枕头上。
往下是紫色的瞳孔,颜色更接近茄子。夏目贵志想,那是和棘一样软乎乎的植物。
等一下……
夏目贵志眨眨眼,和那双平静的眼睛对视。
“……棘,你没有睡觉吗?”
狗卷棘已经保持着之前姿势,只是安静的点了点头。
夏目贵志:“……”
他缓缓坐起身,眼底还带着倦意。他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给身旁的小朋友掖好被角才再次躺下。
“睡不着吗?”
“……”
没得到回答,夏目贵志就自己说自己的:“那我们来夜谈吧,故事里睡不着的人都是这么做的。”
他声音很轻,“不过我们要小声一点,不能吵醒梅呢。”
“……嗯。”
这一声更轻,一出口就散开在空气里。
夏目贵志看着天花板,“其实我是被姐姐带回来的,在冬天里,一个下着雪的日子。”
“我原本的家人不喜欢我又喜欢我,很矛盾吧?”“我能感受到他们偶尔的亲近和愧疚,但大多时间都是畏惧和漠视。”……还有不自觉滋生的厌恶。
狗卷棘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安静的听着。
“我以为是我做错了,所以才会被讨厌,姨妈他们才会不喜欢我……但是,后来我知道了,并不是这样的原因。”小小的少年安静的讲着,“我们谁也没有做错。”
安静的夜色中,小小的少年闭上眼,扬起一个小幅度的笑,微风掀起窗帘,带来丝凉爽。
“……只是命运开了个小玩笑。”
似羽毛拂过耳畔。
“我们都运气不太好,恰好不适合生活在一起,不能成为家人而已。”
简单的、平静的这么说着。
“……”
狗卷棘沉默,他想起了记忆中歇斯底里的父亲。
父亲总是用复杂的视线看着他,带着恨和爱,厌恶与悲伤,混杂在一起纠缠出看不懂的情绪。
透过狭小的门缝,能看见一个人抽烟的男人。
怪物,夺走了我妻子的怪物。
父亲这么说着。
父亲的妻子是妈妈,狗卷棘从来没见过妈妈,那是从他出生起就空缺的位置,是家里不存在的人。
听见这个词,父亲的表情就会变得很难看,那些讨厌的亲戚也会用诡异又恐怖的视线看着他。
他讨厌那些亲戚,也讨厌他们的视线。
父亲从来不让狗卷棘说话,也不允许那些亲戚靠近他。虽然父亲从来不打他,也不会骂他,但是狗卷棘知道父亲讨厌他。
……那种粘稠的,长满了眼睛的怪物在父亲身上长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