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钟离昧
却见格外皎洁的月光下,一粒粒微尘般的雪花簌簌而落,夹杂着还未完全凝华的冻雨。
“王妃你看,下雪了,终于下雪了!”景阳陡然兴奋了起来,猛地把盖住瑶光脸颊的斗篷掀开一角,让那些夹杂着冻雨的雪粒子也落在她脸上。
瑶光被冰得吱哇乱叫,把冻得冰凉的小手从他领口塞进去,有仇当场就报。
景阳被冰得“哎哟”一声,惊呼道:“你也太狠了吧?”
瑶光冷笑道:“叫你冻我,我也冰你。”
“你可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景阳赶紧替她把斗篷遮好,抱着她大步向前奔跑,没过多久便和拿着伞来寻他们的人撞了个正着。
“哎哟,我的王爷王妃呀,你们这是要吓死奴婢呀!”王喜小跑着凑过来,张开伞踮起脚尖遮在了两人头上。
燕姑姑也慌忙赶了过来,担忧地问:“王妃这是怎么了?”
景阳立刻收敛了笑意,淡淡道:“王妃没事,只是累了。下雪了,快回去吧。”
一行人呼呼啦啦回了正院,听见前院那边格外嘈杂起来。
王喜道:“眼见雪越下越大,宾客们自然要趁早离去。”
“那你就替本王送送宗室们,其余前朝的官员叫属官们去管。”景阳吩咐了一句,抱着瑶光进了屋。
燕姑姑忙领着人替二人更衣,又吩咐一个王府分派来的侍女去后厨拿姜汤。
她脑子反应快,吩咐的井井有条,王府原有的婢女也不知不觉都听她的分派,初步奠定了燕姑姑在正院的地位。
瑶光看在眼里,暗暗给她点了个赞,觉得以后还可以更倚重她一些,让她统管正院所有的婢女。
至于小厮和太监们,得看看再说,毕竟哪怕名义上是她陪嫁的那四个太监,瑶光也只是见了一面,散过一次赏而已。
虽说景阳有言在先,告诉她那些陪嫁的宫女太监背景都是清白的,但谁有规定背景清白的人,不会变得不清白呢?
如果不出意外,她这个王妃还要做许多年,身边又有燕姑姑这个得用的人手,其余的很是不必着急,免得叫人钻了空子。
等两人换了衣裳,又各自喝了一碗热腾腾的姜汤,内室才算是再次安静了下来。
瑶光问道:“不过是下雪而已,王爷怎么那么兴奋?”
两人在床上并排坐着,屋子里碳烧得旺旺的,便是只着单衣也不觉得冷。
景阳脸上犹自残留着兴奋,被瑶光一句话重新点燃,兴冲冲地说:“王妃有所不知,如今已经十一月了,京城及直隶等地却一直不见下雪,只怕要影响明年的收成。
从入了冬月起,父皇每隔三日便要举行朝议,命诸皇子与重臣商议下雪之事。六日前,已经有大臣提议父皇登台祈雪了。”
我国古代一直都是农耕文明,这个由古代衍生出的世界,自然也是一样的。
古人虽然不明白具体的原理,但“瑞雪兆丰年”的俗语却是广为人知。
而事实也证明了,冬天有大雪覆地,北方的庄稼就会长得格外好。
时下的产粮重区,还是北方平原地带比较多。是以无论皇帝还是朝臣,都格外关注北方冬日的降雪。
按照瑶光穿越后的经验,大约是古代环境好的原因,也可能是平行世界同位体的小冰河时期正在进行中,北方一般进入十月就会下雪了。
而瑶光之所以一时没想到,就是因为卢氏他们进京时就告诉她,山东等地那时候就已经有下雪的趋势了。
她上辈子地里就没学好,还以为神京一直不下雪,是因为和山东气候有差别呢。
如今听了景阳的话,她才明白,神京和直隶十月不下雪,也是不正常的。
第31章 洞房花烛既然神京与山东……
既然神京与山东一般,十月份都该落雪。神京的雪直到如今才落下来,山东那边呢?
事关自己的家乡,瑶光心里不免打鼓,下意识抓住景阳的手臂问道:“殿下,山东那边下雪了吗?”
徒景阳自然知道她是山东人士,见她如此,便明白她是担心自己的家乡。遂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柔声道:“王妃不必担心,山东那边好些,十月底便下了一场小雪。”
也正因如此,大臣们上书请天子登坛祈雪的事,才能脱到冬月过半。如果不然,进了十一月,请愿的折子就要如雪片一般飞往乾清宫了。
“那就好,那就好。”瑶光大大松了口气。
放下了对家乡的担忧,那点人人都有的俗念就逐渐占了上风。
即便不带半点滤镜,也不能否认徒景阳长得好看,还不是一般的好看。早在两人头一次见面的时候,瑶光就惊艳非常,心里时常惦念。
如今终于尘埃落定,这么个美少年名正言顺属于自己了,她若是还能忍下去,自己都得佩服自己是个圣人。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两人都没心思的时候,一切清风朗月。但凡有一个人动了念,连呼吸的空气都会变得暧昧莫名,不知不觉就粘稠了起来。
跟更何况,瑶光从未立过扭捏羞怯的人设,此刻的目光也尤为直白大胆,仿佛带着一团火一般,先是在景阳那张近乎无瑕的俊彦上停留了片刻,就逐渐顺着衣襟的缝隙往下滑去。
景阳从来没遇见过这样的,的确手足无措了一瞬。
但他也是个成年人,还是个成年男人。气氛烘托到这里的时候,男人往往比女人更容易无师自通。
他脸上因无措而生出的红晕还未退却,眼睛里却已堆满了细碎的笑意。修长的大手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轻轻在衣襟上蹭了蹭,原本还算严实的领口就散开了大半,入目一片光洁如玉。
瑶光没忍住上手摸了摸,光滑又有弹性,就像是上好的丝绸一般,引人流连忘返。
为何柳下惠被尊为千古君子呢?
正因“坐怀不乱”这四个字,实在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至少被红绸环绕,被喜烛照耀的这一对少年男女,哪一个都做不到。
瑶光的动作就仿佛是一个约定好了的信号,一下子把两个人都点燃了。景阳掐住她纤细的腰肢轻轻一带,瑶光便顺势倒在了他的身上。
朱红的帐鳗垂落,遮掩得影影绰绰,传出的声响似有似无,引人浮想联翩。
守在外间的王喜
和燕姑姑对视了一眼,脸上具是欢欣一片。
王喜低声道:“劳烦姑姑先守着,咱家叫小子们去后厨烧水。”
“那就辛苦王公公了。”燕姑姑也没推辞,也容不得她推辞。
虽说她已经被分派给了瑶光,成了晋王妃的陪嫁,但女官的职位却还在宫里挂着呢。
晋王和王妃的房事她都得看着,不许主子们仗着年轻过于胡闹,以免伤了身子。
等日后王妃有了身孕,她还得敦促两个主子分房,不要伤了孩子。
可以说,燕姑姑就是典型的拿一份工钱,却要打两份工。
如实放在后世,这种待遇员工早闹起来了。但在这个时代,她却觉得自己是被赋予了重任,差事多是受主子看重的直接体现。
仔细想想,也不怪心态不一样。
后世的一份工资,那次真是真有一份死工资。可燕姑姑除了原本的例钱之外,还有额外的赏赐。
甚至于和赏赐比起来,那点例钱反倒不被她看在眼里了。
说来说去还是一句话:工资三千五,谁也别想我吃苦。工资三万五,什么苦都不是苦。
两人折腾了半个时辰,朱红的帐幔被掀开了一角,景阳慵懒的声音传了出来:“抬水。”
“喏。”燕姑姑忙应了一声,轻手轻脚地拉开门,对守在门外的王喜摆了摆手。
王喜会意,立刻催促开水的小太监,“快,快快快,把热水抬到侧间去。”
内室里,徒景阳摸了摸妻子汗湿的脸颊,顺手把粘在脸上的发丝别到耳后。
昏昏欲睡的瑶光勉强睁开惺忪的睡眼,软绵绵地嘟囔道:“别闹了,人家好累的。”
景阳嗤嗤一笑,趿上鞋,那还算干净的亵衣随意套在身上,一边把人往怀里带,一边细声细气地哄:“乖,洗干净了再睡,不然晚上难受。”
杏眼再次睁开一条缝,看见是他便放心下来,整个人软绵绵地靠过去,脑袋在他胸前蹭了两下便不动了。
景阳了然,等燕姑姑再进来禀报,直接抱着她去了侧间。
底下人不敢随意揣测,浴桶自然准备的是两个,他却仿佛没看见,挥退了要来伺候的人,自己动手给两人都清洗了一番。
他也是第一次干伺候人的事,手上难免没个轻重,瑶光被他弄得不上不下,说不出是难受还是舒服,哼哼唧唧地抱怨。
被她嫌弃了,景阳却半点不恼,反而觉得她很可爱,觉得像她这样的,才是个鲜活的人。
等两人再回到床上时,被褥床单都换了崭新的,在熏笼上熏过,又香又暖。瑶光一沾身便忍不住蹭了蹭,身子一动便滚到了最里边。
“你就躺在那边,不许再过来了!”她抱着自己那一床被子,只露出一个脑袋来,满脸警惕地看着他。
刚才他抱着她去洗浴,瑶光还真以为他是好心。哪知两桶热水被他霍霍了个干净,侧间弄得到处都是水。 :
虽然她也不是毫无经验,但这辈子却是实实在在的初次,哪能经得住这么折腾?
徒景阳吃饱喝足,脾气好得很,满脸无辜地眨了眨眼,非常乖顺地点了点头,抱着被子躺在床沿处,两人中间隔了有一尺的距离。
见他如此,瑶光悄悄松了口气,眼睛一闭便进入了黑沉的梦乡。
一直竖着耳朵的景阳听着她的呼吸均匀绵长了,知道这是睡熟了,才屏住呼吸慢慢往里挪了挪,侧身支颐含笑凝视。
从被子里露出的一张小脸红扑扑的,比两人初见时更多了几分艳丽和妩媚。她睡着的时候显得很乖,半点不似醒着时活力四射。
那究竟是乖巧的好呢,还是活泼的好?
景阳自己想了想,觉得都挺好。
反正他觉得,若是和这样的妻子相伴一生,他非常乐意。
见她眉宇还微微蹙着,大约是累或疼,景阳不由有些后悔,先前不该闹那么狠。
今日他们成婚,按照宫里的规矩,明日他们夫妻就得入宫拜见圣人、皇后和太子,万一王妃受不住……
罢了,罢了,明日入宫时,还是多看护些吧。
按照兄长们的经验,圣人不会太在意儿媳妇如何,太子也不会和弟媳妇为难,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后宫的娘娘。
虽然他们成婚之前,皇后就表现出了对瑶光的喜爱,但景阳也不会傻乎乎地觉得皇后真会把瑶光当女儿疼。
要知道,皇后对太子妃的态度可是平淡得很。
正胡思乱想间,忽然睡在另一端的瑶光扒开了被子,大半个身子都露在了外面。
景阳怕她着凉,便支着身子给她盖好。
但没过多久,瑶光一条腿就伸到了外面,胳膊也露了出来,睡觉一点都不老实。
景阳替她盖了三四次,实在困乏了,便干脆把人弄到了自己的被窝里紧紧搂住,这才放心睡去。
等到他呼吸平稳之后,瑶光眼睛轻轻睁开一条缝,唇角勾起得逞的笑意,真的安然入睡了。
——睡姿也是秀女们要学的规矩之一,能走到最后一步的,哪一个睡相会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