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钟离昧
她直接吩咐绿萝:“这盘密藕拿下去你们分了吧,另外再叫厨房送一碟清炒玉兰片过来。”
处理完了蜜藕,她又对十皇子说:“你是主子,做这些菜花的都是你的钱,不喜欢吃就直说呀。让他们撤下去,以后都别做就是了。”
十皇子提醒道:“咱们府上的份例,都是内务府按天送来的。”
玉微道:“内务府送来的不就是你爹的吗?你爹还能为了那些伺候的人,让自己儿子受委屈?”
她表示很不理解,觉得十皇子是没苦硬吃。
十皇子不由苦笑:“皇家自有规矩,便是皇子也不能超脱桎梏。”
玉微一顿,把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抬手吩咐道:“你们都出去,守着门口谁也不让进,谁也不让偷听。敢不听我的话,我把你们送到景山去铡草。”
去景山铡草,可以说是宫中最重的苦役了,凡是犯了大错被发配到那里的,很少有人能熬过三年。
钟姑姑和绿意都是从赐婚之后就派给她的,对她的性情多少有些了解,知道她虽然不是什么恶人,但想一出是一出,惹恼了她,谁也不知道她能做出什么来。
因而,没一个敢反抗的,都默默退了出去。
十皇子正不明所以,就发现新婚妻子正满脸严肃地盯着自己。他不由有些紧张,强做镇定地问:“你看着我干嘛?”
“我有话问你。”玉微起身坐到了离他最近的圆凳上,满脸的郑重其事,“你一定要如实回答我,否则别怪我给你捣乱。”
十皇子想了想,觉得自己没什么不能拿到人前说的,便点了点头:“你问吧,我如实作答就是。”
玉微猛然贴近他,声音低而有力:“你是不是想争皇位?”
“什么?”十皇子大惊失色,慌忙解释道,“你听谁说的?我没有,我……”
“嘘!嘘!”玉微竖起手指贴在他嘴唇上,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低声些,你想让人听见吗?”
仿佛一盆冷水浇下来,十皇子瞬间就冷静了。
他没好气地把玉微的手扒拉了下来,“你还说我,到底怪谁呀?往后别说这种吓人的话,我还能多活两年。”
玉微嘿嘿一笑,讨好地给他倒了杯酒,眉眼含嗔,娇滴滴道:“我说着玩儿呢,你这人怎么不识逗呢?”
十皇子皱着眉躲避她手里的酒杯,不肯喝这杯酒。玉微哪里肯依,凑过去娇声道:
“喝嘛,喝嘛!等你喝完了,人家还有话对你说呢。”
吃不过她歪缠,十皇子只好接过来喝了,把酒盅往桌上一放,板着脸道:“有什么话,你说吧。”
玉微却只是笑,提起玉箸夹了块儿白切鸡送到他嘴边:“来,尝尝这个。你口味清淡,这个应该也吃得。”
十皇子看了她一眼,被她笑盈盈地看回来,心里那股气就像是被针扎了的气球,“噗”的一声就散了。
他张开嘴,任由玉微把鸡肉放进嘴里,吃完之后也不催促了,自己又拿了筷子,慢慢夹着菜往嘴里送。
“这就对了嘛,在咱们自己家里,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管他什么规矩不规矩的。”玉微自己也喝了一杯,不想新房里放的是烈酒,为的就是新婚夫妇喝了合卺酒后微醺,盖了脸好洞房。
她顿时就被辣得皱起了脸,伸出小香舌,左手鱼摆尾似地扇风,嘴里不住道:“好辣,好辣!”又埋怨十皇子,“你怎么不告诉我是烈酒?”
“你也没问我呀。”十皇子一脸无辜。
玉微嗔了他一眼,盛了半碗菌菇汤喝了,接着说:“你又不想争皇位,管那么多规矩做什么?害怕圣人怪罪?这又有什么好怕的?
你是他亲儿子,他早晚得给你封个王。就算他不给你封,等将来新皇登基了,算为了面上好看的,也得给你加恩。”
她声音不大,却说得又急又快,让十皇子想来都来不及,气得直跺脚:“你可真是什么都敢说!”
“那有什么不敢说的?”玉微不以为意,“我都问过大姐和姐夫了,他们说了,咱们做皇家儿子和儿媳的,只要不想着去夺圣人的权利,便是再怎么不着调,他老人家也只会嘴上骂两句,其实心里还更喜欢呢。”
见十皇子若有所思,玉微问道:“你自己想想,是希望圣人三不时五地骂你一顿呢,还是一年到头想不起来你?”
这还用问吗?傻子才选后者。
十皇子起身,郑重地对玉微作了个揖,笑道:“王妃一言,使小王茅塞顿开,请受小王一拜。”
玉微笑着啐道:“你少来,赶紧坐下来吃饭。”
又扬声问外边:“后厨那边菜炒好了吗?炒好了就赶紧送上来,殿下等着吃呢。”
守在门口的钟女官听见了,知道他们夫妻的正事已经说完了,便吩咐绿意到后厨去催催,自己则推门进来,笑眯眯地说:“就好了,就好了,这就使人给主子们端上来。”
玉微只要了一样清炒玉兰片,后厨那边却不敢只准备这一样,按照清淡的口味又做了三四样,装在食盒里也不让绿萝动手,叫了一个小厮跑腿,直到了正院的门口才递给绿萝。
第100章 反复无常第二天一早,两……
第二天一早,两人入宫拜见圣人、皇后和忻嫔和太子夫妇。
原以为圣人会顺势让四皇子入朝听政,哪知直到夫妻二人从乾清宫出来,也没从圣人口中听见半个关于朝政的事。
十皇子的心原本就提着,这下就提得更高。
倒是玉微一向想得开,看了看伺候的人离得都比较远,便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他使眼色,叫他收敛收敛脸上的神情。
十皇子猛然回神,露出个感激的笑容,暗暗吸了口气,脸上重新堆满了新婚的喜悦。
坤宁宫这边,皇后没做任何为难,听见通报便让他们进去,行过礼之后便给了赏赐,直接让他们去见忻嫔。
到了忻嫔的景仁宫,十皇子强撑了一路的假笑骤然就垮了下来,看得忻嫔心里“咯噔”一声,立刻用眼神示意黄女官,叫她把闲杂人等都带出去。
“我的儿,这是怎么了?可是你父皇那边说了什么不好听的?”忻嫔一边担心儿子,一边也不敢怠慢儿媳,忙招呼玉微,“玉微是吧?快坐吧。到了这儿就是到自己家了,千万别拘谨。”
她知道自己从来不得宠,能有一个孩子傍身,已是侥天之幸。
虽说她从不盼着儿子有什么大出息,可若是惹了圣人不喜,便是皇子又有什么好日子过?
别的不说,只说封爵的事。
皇子们十二岁出宫开府时,是第一次封爵。除了八皇子自幼养在皇后膝下,初封就是郡王,其余皇子都只是国公。
日后还能不能更进一步,什么时候才更进一步,还不都得看圣人的意思?
若是得了圣人几分喜爱,他就给你安排差事,让你有建功立业的机会,将来晋升顺理成章。
若是不得圣人喜爱,想入朝听政都难,再多的就更别想了。
如今是新婚第二天,儿子才拜见过圣人和皇后,皇后是不屑与皇子们为难的,除圣人之外,忻嫔实在想不到,谁还敢让皇子不痛快。
在自己母亲面前,十皇子也不再遮掩,直言道:“想必母妃也知晓,已成婚的几位哥哥,如今都已经得了差事。听说七哥在户部做得极好,父皇已经当众称赞过好几回了。
如今我也成婚了,父皇却半点不提让我入朝办差的事。赐婚的时候给我那么大的脸面,成婚时却弄这么一出,到底要怎么样?是好是歹,他老人家倒是给个准话呀。”
十皇子也没想着入朝之后建立多大的功业,可抬举就是抬举,冷落就冷落,圣人的态度明确一些不行吗?
这样忽上忽下地吊着人玩,很有意思吗?
忻嫔想到昨日的事,眼中的心疼都要溢出来了。
她走上前,一手拉着儿子,一手拉着儿媳,动情道:“昨天的事……委屈你们了!可是你们父皇他……总之,你们不要心生怨怼,只好生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就行。”
玉微心直口快,见十皇子只顾气恼,话也说不清楚,便补充道:“母妃你误会了,景昇他才不在乎圣人是什么态度呢。只是圣人想一出是一出的,总也没个准头,我们就算想好好过日子,也要被他的突发奇想给搅散了。”
其实,她梦想说的是“抽风”。
但到底顾及着这里是皇宫,就怕隔墙有耳,才换了个不那么冒犯的词。
忻嫔有些无奈,安抚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说:“你别管你父皇怎么想的,只管你自己就好。如今你也大了,有些话我也该提前问清楚。”
她正了正神色,问道:“我且问你,你是有心干出一番事业,让你父皇刮目相看呢,还是像我这般,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
“我当然是想安稳过日子了。”十皇子想也不想,脱口而出,“母妃,儿子是什么人,您又不是不知道。”
忻嫔欣慰地笑了笑,说:“那就好。日后呢,圣人给你差事,你就中规中矩地办着,别想着标新立异;若是他不给你差事,那岂不是更好?你和玉微也少往宫里来,凑在一起玩什么不好?”
玉微喜道:“还是母妃有见地,就这么办。等回去了我就叫人给我大姐送帖子,明天咱们就到他们家玩去。”
十皇子迟疑道:“还没三日回门呢,不好就到处玩儿吧?”
玉微哼了一声,不乐道:“那又怎么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再说了,那是我大姐家,又不是外人。”
十皇子:“……好……好吧,你说得也有道理。”
忻嫔看得眉眼含笑,忍住了没笑出声,就那么看着他们小夫妻两个愉快地达成了一致。
等他们商量好了,忻嫔才道:“在宫外若是有什么事拿不定主意,就去请教你们八哥八嫂。他们到底比你们大几岁,经的事也多。”
两人同频点头,齐声道:“母妃放心,我们知道了。”
从景仁宫出来之后,两人又去东宫拜见太子和太子妃。
太子替他们准备了厚礼,双方寒暄过后,就问十皇子:“如今你也成婚了,父皇把你安排到哪里了?”
十皇子神色一僵,扯了扯嘴角说:“父皇没提,弟弟也没敢问。”
太子眉头一皱,没多说什么,只是让他们先回去了。
他们前脚才到家,后脚就有景仁宫的太监女官追过来报喜,说是圣人从乾清宫发了中旨,诏封忻嫔为忻妃。
两人对视了一眼,玉微问:“这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是圣人良心发现了?
十皇子想了想,说:“是太子。”
八成是他们离开之后,太子就去乾清宫见了圣人,询问十皇子入朝的事。
但因为某些原因,圣人如今不怎么待见十皇子,不想让他入朝,又不想驳了太子的面子,便把恩典加在了忻嫔头上。
玉微安慰他:“其实这样也好,母妃的分位高了,日后在宫里就更没人敢
欺负她了。”
“你说得对!”十皇子吐出一口浊气,笑道,“不是说要给八嫂送拜贴吗?”
玉微这才想起来,忙道:“对对对,写帖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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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王府,正院。
张五捧着一张拜帖快步走到上房,对守门的丫鬟说:“劳烦姐姐进去通报一声,十王妃着人送了贴子来。”
听说是十王妃的帖子,守门的丫鬟也不敢怠慢,忙接过贴子送了进去。
瑶光正在内室打坐,听见红绒在门口禀报,说是十王妃送了张贴子过来,不由满心疑惑。
“快拿进来我看看。”
她从蒲团上起身,秋萍忙投了干净的毛巾递给她擦脸擦手。
红绒拿着帖子进来,瑶光接过来一看,不由嘴角一抽:“这丫头,真是想一出是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