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涧鸣鹤
。
人像猫,有好奇心,爱作死。
按理来说,伊织无我的工作信息和身份信息都已经出现,接下来要继续掘地三尺找他,就该从他的亲戚朋友下手,做着擅长调查出轨的侦探要做的细致活。但皮斯克要弯道超车,要更漂亮地完成任务,还是纠集了一批组织成员去她发的安全屋地址查看。
——差点被抓,又是一个差点被抓。
皮斯克闹了个灰头土脸,终于彻底老实。而组织的其他人没那么大压力,例如波本,作为谈资之余,甚至兴致勃勃地来不自然酒吧,一线吃瓜。
今天在酒吧值守的人是新入职的爱尔兰,他人高马大地站在吧台后,生疏地调酒,最后加多了苦精。
波本今天的装扮也相当精致,头发丝都是金闪闪的。他喝一口后默默放下,谴责地看向在一旁批改手写稿看到乐不可支的米斯特尔,撑着下巴,佯恼着问:“那个人写的情书有那么好看吗?”
爱尔兰的神色一僵。
夏丘凛纪笑着摆摆手:“这回不是情书,是爱尔兰写的工作日报。”
波本手撑吧台,毫不客气地猫猫伸手:“我要看。”
夏丘凛纪就要递过去,人高马大的爱尔兰连忙伸手去拦,脸上甚至露出了羞恼的表情:“我写得不好,我现在改,不要给别人看吧?”
夏丘凛纪微笑,把手稿递还给爱尔兰,拍了拍他的手臂:“注意查重率和错别字。毕竟每天都是新的一天,工作日报当然也要有所差别啊。”
爱尔兰头疼地答应下来,又小声说:“枡山先生的事,还是麻烦你了。”
夏丘凛纪点点头权做答允,从兜里又拿出一张手稿,这回是情书了。
今日伊织无我写的情书内容大量参考了那本奇幻小说的描写。
【孤独,凄清,寒凉,这里是酒气森森的鬼屋。我困在这里,无法离开,像是鬼打墙,只有得到你醉酒的爱意、亲吻和血肉才能离开。鬼打墙里总是在绕圈,远方似乎有鬼魂在尖叫,在争吵着吃咸肉粽还是豆沙甜粽,于是我内心悸动共鸣,循环着想念你。】
波本再次伸手要,一边看,一边不动声色地承接话题:“听说榊原进一的本名是伊织无我,警视厅公安派来的卧底。信息是夏丘小姐这里从公安内线那里得来的?可信吗?”
爱尔兰在一旁看着他自己手稿上的批注,沉思,拧眉,深呼吸。工作日报很难写,门口撒把米就能有麻雀呼朋引伴的酒吧,根本没有工作内容。他当时为什么答应地那么快?
夏丘凛纪看着系统页面不断刷新的【厌恶值+1】,满意弯眼,顺势朝波本露出亲切微笑,逗他一句:“你猜可不可信?”
波本装模作样地委屈弯下眼,嘴角下抿:“我不知道,我想,确认无误的话,可以顺着伊织无我朋友的线,慢慢查访他可能躲藏的地点。”
夏丘凛纪笑意不改:“但首先要将信息确认无误,如果可以的话,公安内线是谁都说出来确认一下最好,毕竟那个安全屋确实是个埋伏——对吧?”
波本:“……”
话都给米斯特尔说完了,他还说什么?
夏丘凛纪笑意明朗地朝他眨了个wink,倾身凑过去,愉快地骚扰他:“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黑色的、夹杂着一两根枯灰色的卷发垂在吧台上,垂在他带着丝制白手套的手背上,像是蚂蚁爬过的滋味在皮肤上激起鸡皮疙瘩。
波本默默将身体往后仰。米斯特尔只是单纯在用那八个问题当做逗猫棒,在耍弄他而已。
他肯定她不会说,从“情书”上猜测被关押的人在酒库附近,他今天已经有收获。
爱尔兰左看看右看看,最后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询问:“这句话可以写进工作汇报吗?”
第36章 长野之行(1)
不自然酒吧照例是凌晨三点开始收拾,准备关门。
爱尔兰是病号,坐在柜台后修改工作汇报没问题,但一些要伸胳膊弯腰的收拾工作,他暂时无法胜任,于是被夏丘凛纪请走了。
夏丘凛纪折返回酒吧的时候,伊森本堂已经收拾完诊所,站在柜台后面,一张一张整理“情书”和工作汇报,夹进塑封文件夹中。然后抬头看着她。
“情书少了一张。”
夏丘凛纪目光游移了一瞬:“不小心被我丢了……可能是兼职做国中语文老师的时候,实在没忍住丢作业的冲动吧。”
伊森本堂神情沉凝,摊开属于工作汇报的那份文件夹,放在她面前的吧台上:“那这句话呢?对波本说的那句,‘亲一下就告诉你’,你是不小心说出口的,还是故意不小心的?”
夏丘凛纪磨了下牙齿,忍耐着把爱尔兰叫回来加班都冲动。他还真写啊?什么起居注史官行为?
她嘴硬:“我随便说的,这种话很奇怪吗?”
伊森本堂语气笃定:“你不会随便和爱尔兰说。”
她继续嘴硬:“你怎么知道不会?我之前也说希望他想我。”
“你希望所有人想你,我也希望你早点达成数值要求。但kiss这种程度……波本不是善茬。”
“本堂先生,你现在的语气有点像是教导主任,在训诫疑似早恋的学生。”
“不要转移话题,你心里有数吧?”
“我心里有数。”
她毫不犹豫地回答,语调铿锵有力。于是在吧台对面,严谨沉稳,年龄上也确实能当她父亲的男人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好吧……”伊森本堂合上文件夹,“我去给他送饭去。”
他转身离开,身影隐入安全通道中。
连脚步声都消失之后,夏丘凛纪才轻轻地给自己鼓掌,呱唧呱唧。
她其实并不明白本堂试图警告她什么,但她回答得干脆利落,气势十足。
应该不是为了警告“波本接近她是别有用心”,毕竟这是无需强调的常识。
人往往趋利避害,对于会产生负面情绪的存在,会主动远离。在这种情况下,经常在酒吧出现刷存在感的人,又怎么可能没有目的呢?
——门铃乍响,有人匆匆闯入。夏丘凛纪靠着吧台抬起眸,在背光中看着来人,灰色眸底一片平静。
蓝色猫眼,单马尾,一身职业装,是基尔。
她的姿态匆忙,径直走到她面前,但语气是被狠劲磨砺后的沉稳,眼神也是。
她终于来了。
“我有重要的事要和你说。”
“就在这里说吧,开信号屏蔽器了,很安全。”
基尔微微一愣,随即定下神,眼睛闭上再睁开,眸光中腾出莹莹如烛光的困惑。
“我已经从埃文斯先生(CIA探员,伊森本堂的联络员)那里知道你的身份了,”她的语气依然克制,带着电视台主持人特有的循循善诱,但嘴角严肃抿直,又完全是询问证人的CIA探员,“抱歉,我不明白,你那天为什么打电话询问我是不是卧底。”
“我随便说的。”
对这对父女,夏丘凛纪也没办法有其他回答了。
基尔脸上的困惑更添了两分错愕不解,她追问着:“你知道我的身份,你调一杯帝王基尔,还随便打电话吓唬我……?”
夏丘凛纪笑着点点头:“是。”
——她才发现,自己只是第四次见到基尔,但基尔的厌恶值涨幅一直在菜鸡互啄区前列,其实这些天断断续续也提供了六百点厌恶值。
【厌恶值+1。】
好,现在是六百零一点了。
当被审讯人承认一切指控的时候,话题就可以到此结束。但基尔定了定神,还是选择坐下,点了一杯冰水。
不管如何,米斯特尔确实帮了CIA一把,基尔还是决定和她处理好关系。
夏丘凛纪去吧台后给基尔接一杯冰水,接着她发问:“在和CIA联系上之前,你是怎么想的?”
基尔想了想,诚实回答:“在终于联系上埃尔斯先生,明白你对CIA的帮助之前,我真的想过要不要以防万一,杀你灭口。”
夏丘凛纪有些可惜,她之前没关注,想杀她的情绪毫无疑问能收集厌恶值:“但我现在也有可能暴露你的身份,你还是不想杀我了吗?”
“我相信你在客观上不会让我的身份暴露,”基尔谨慎地回答,“所以,确认你在主观上没有打算后,我就没有要杀你的理由。”
“不,你可以有,你再想想?”夏丘凛纪开始胡搅蛮缠。
“我不可以。”基尔坚持着。
“这样吧,你还有认识哪个同行?推荐给我,我去骚扰看看怎么样?”夏丘凛纪笑眯眯地说,“你可以试着明白,被人热烈地想着杀死,这算是无聊生活中少数的乐趣之一。”
基尔仰脖喝一口冰水平复心情。
她刚才为什么认为,自己能在正常情况下,和米斯特尔处理好关系?
很明显,米斯特尔根本就是喜欢胡言乱语,随意闲聊。她没有正常的时候。
自己在组织里举步维艰,如果有打算多留一分生机……
基尔咬咬牙,心一横,就跟着米斯特尔的风格,随口说着:“我感觉,最近来你这边工作的那位……森先生,他就像是我同行。”
送完饭,已经走到安全通道出口的伊森本堂:?
什么同行?
。
基尔的到来只是给夏丘凛纪多了一桩闲谈。些许CIA带来的情谊,都似乎随着冰水的下肚而冰到五脏六腑,再被血液暖热,消隐无踪。一切似乎都归于虚无。
但夏丘凛纪还是创造了一句讲给伊森本堂听的怪话:“我发现,我和基尔的代号末尾都有个‘尔’字诶。”
伊森本堂十分利落地表示:“我没打算凭借代号名字再多领养一个女儿。”
夏丘凛纪真没想到这一层,她的便宜爹已经够多了。
她无语地把剩下半句说完:“另外,我发现你和伊织无我的名字都有个‘伊’字——我想说的是这个。”
“……实在不好意思,”伊森本堂惭愧地转移话题,“下意识用你的思维和你对话了,请问你大概什么时候去疗养?”
夏丘凛纪故作姿态地狞笑:“什么叫做、我的思维?”
。
夏丘凛纪的思维,其中一项是昼伏夜出。
疗养开始的时间在一周之后。日期不知道是谁定的,定得相当好。天气晴朗,阳光温煦,有春鸟吱吱叫着飞过泛出新绿的枝桠。早春的轻柔姿态就在这一瞬间。
夏丘凛纪坐在大巴车倒数第二排的靠窗位置,默默打哈欠。
杯户中央医院这一次去疗养的人原定为三十六个人,并没有夏丘凛纪的事,她毕竟是个只在疑难杂症问题上才可能被叫过去一起探讨病症的挂名医生。
不过贝尔摩德帮她付了钱,于是这一次去的人变成了三十七个。
如果只多她一个人的话,会很显眼,格格不入。但这一次的疗养,医院允许疗养的人额外延请家属和朋友,医院方面自己也再请了几位和医院有合作的教授博士,因此,去疗养的人一共有一百个人,要坐两辆大巴车才能容纳。
环境太过热闹的时候,就没人在意角落安安静静打哈欠的人了。夏丘凛纪困倦地靠在窗户上。
困,想睡觉,现在阳光正好,明明是睡觉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