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涧鸣鹤
基于当年宫野夫妇被大火烧得支离破碎的的研究草稿,她偷偷研究出假死药。解药有一点起死回生的效用,但不多,真正给正经濒死的人用,只是从再活一分钟变成再活五分钟。
——偷偷薅了几个快死的训练营成员,磨磨唧唧询问对方是否愿意测试,对方同意后试验出的结论。
后来就只作为假死药用了,也不能多用,会对心脏造成永久的伤害和负荷,比熬夜的带来的伤害大得多。
她自己试出来的,毕竟闲着也是闲着。
哎。
朗姆还在,声音稳定又冷漠,抛出一句又一句问题。
声音像是从天外传来,模糊飘渺,像是机械发出的声音,无法分辨情绪,无法探究本源。
“你叫什么名字?”
“和你关系最好的人的名字是什么?”
“研究的项目是什么?”
“项目的研究成果是怎么样的?”
“基本思路是什么?药物成分包括哪些?”
认真回答问题,声音会落实,心悸恍惚感会回落,会有种回到人间的生理性安定感,仿佛下一秒就会活过来。
模糊回答,避而不答,或者胡乱作答,询问的声音又会重新高高挂起,像是神祗的怜悯垂问,并且不介意对凡俗降下神罚,药品注入,从春风拂面骤然变成雷霆万钧,让她享受十八层地狱之苦。
思绪似乎是散乱的,又似乎已经被重新粘合。答案在脑海中,在酒精浸泡中,脑液像是福尔马林,将答案清晰保存。她可以完整递送。
但夏丘凛纪任由自己飘浮着,甚至有闲心去想,如果是琴酒,他能扛得住这种审讯吗?
应该可以。
她也可以。
自己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悬挂的濒死感了。假死药,迷药,还有一些稀奇古怪小玩具似的药物,她给小白鼠用过之后,就给名为米斯特尔的人形小白鼠用,说过了嘛,闲着也是闲着。
她真无所谓,请加大力度,说不定她的心脏就那样“砰——”地爆炸了呢?也能称得上惊喜烟花。
她一言不发,耳边药剂声音哗啦啦的,晃动不休。
是让人昏昏欲睡的白噪音,可以就此安眠。
——门被甩开,“砰”的一声巨响,炸得耳蜗都开始疼。
四周似乎陷入沉寂。
下一刻,有人打横抱起她,一手托腋下,一手撑在膝盖窝,标准的公主抱。
脸不由自主往人胸口埋,偏高的体温,很熟悉的柔软程度。
波本?
。
波本心底的旷野全数烧灼成熊熊怒火,从心脏烧到大脑,从情感烧到理智。他几乎想派遣公安警察端了这处组织据点。
但朗姆早就离开,故弄玄虚的投影仪都已经关闭,只留在波本手持的电话里。
库拉索倒是站在一旁,手上拿着针筒。但她一贯只听命朗姆行事,现在已经在给米斯特尔打具有昏睡效果的中和剂。
朗姆在电话中悠然开口:“波本,我审讯她得到结果的速度,会比你慢条斯理的蜂蜜陷阱快。”
波本笑了笑,什么也没说。显然,朗姆现在应该什么都没问出来。不然他也不会愿意把审讯的位置告诉自己。
“呵呵,不过我愿意给你一个机会,”朗姆给自己下台阶,以一副乐呵呵的姿态说,“你回头编一个英雄救美的故事,好好照顾她吧,我等你的好消息。不过,还是要注意时间。”
命令下达完毕,电话挂断。
很显然,朗姆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在传统故事中,英雄救美总是能俘获美人欢心的。
即使米斯特尔在朗姆眼中与美丑无关,她是单纯会令人厌烦。但波本既然能舍得,米斯特尔的嘴巴又确实很紧,事已至此,还是让波本继续。
波本垂下暗含锋芒杀意的眼眸,什么也没说,只稳稳地抱米斯特尔离开。
不管如何,先带她休息。
审讯地点在地下室,他默默抱着上楼,走到地下停车场,抬手护好她的头部和脖颈,把她小心翼翼地放到副驾驶位,调整座椅往后靠。
米斯特尔半躺在副驾驶位置上,全身都还是在发颤,眼睛紧紧闭着,上翘的眼睫不住颤抖,像冬日时分挣扎飞起的斑驳蝴蝶。
虚汗将额角的长发浸透,即使有昏睡中和剂,药物带来的伤害一时也无法消解。
还是得把她送去一家正轨医院看看,住院观察,绿台警察医院就可以。
波本心里盘算着,送医的理由都顷刻间想好了——波本在警视厅有点势力把她塞进去看病。
这个理由挺说得过去的。毕竟米斯特尔自己之前就是警视厅名誉警视监。
计划底定,波本就拉安全带要帮她扣上。
眼睛不敢看她,看一眼血管就会突突乱跳,后怕慌乱的情绪像溃堤洪水一样汹涌,理智要被冲垮,没办法开车上路。
他的视线只敢放在安全带本身。但手腕忽然被抓住了。
抓住他的手冷汗淋淋、冰冷颤抖,又力量微弱,他轻轻一动就会滑落。
他心脏停跳,呼吸屏住,不敢动弹,只能一点,一点,悄悄移去视线。
和米斯特尔的目光撞个正着。
她似乎是醒了。
脸色有着异样的虚弱潮红,灰眸深处雾蒙蒙的一片,仿佛清醒又仿佛恍惚。
她的神情还有些迟钝,嘴角慢慢扬起奇异的笑,开口说话时,语调也朦胧如雾,不可捉摸。
“波本,”他听到米斯特尔询问他,“如果我死了,你会愿意陪葬吗?”
第77章 升职加薪(1)
耳边传来了空调和加湿器的低频嗡鸣,还有滴滴答答的水声。
入睡是安眠,相比之下,逐渐清醒的过程会夹杂着无数梦境,光怪陆离,杂糅着现实和想象,令人本能地惊惶不安。
这一场梦就是,有人类扭曲成长达三米的长条黑影,不由分说抓住她的手。
然而梦境没有逻辑,黑影又忽然褪色消失。
手上忽然多了一杯酒。深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荡漾。
她试图喝下,但酒液迅速转变为血液,玻璃杯也变成光滑的心脏。
健实的肌肉感收缩张舒,清晰地从指尖传达到脑海。
……咦?
夏丘凛纪恍恍惚惚睁开眼,就见着波本坐在床边和她对视,抬起左手捧住她的脸颊——她右手抓住的“心脏”就是他的右手小臂。
她连忙松开右手,缩回被子里。想收回左手,但左手还在输液,只能摆在外头,才作罢。
波本自惭地笑了笑,没说什么,默默地也收回手。
她暂时没在意,心底先暗自疑惑着。自己在床底睡觉睡多了,没得动弹,平常睡觉都挺老实的。这次怎么会抓住波本的手臂?
这甚至不是重点。在她的记忆里,自己被注射药剂后就直接半梦半醒半濒死地进入睡眠状态。
这里是哪里?现在是什么时间?她这次事件发生有什么后续?
她蜷了蜷手指和脚趾,使用情况正常,没有发麻感。试着单手撑起身子。但手臂没力气。
波本立刻按住她的肩膀,拿出遥控器调高护理床头的高度,让她半靠在床上。
本就透光的窗帘被空调风微微卷掀,泄出些许敞亮的天光亮色,映在波本的半边面庞。
英挺的鼻梁作为分界线,半边被照亮的脸,笑容温柔明媚,半边隐在暗处的脸,笑意却显得晦暗恐怖,满是算计。
夏丘凛纪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波本已经以安抚的语气开始主动说明。
“这里是绿台警察医院的秘密病房,一般是收治保外就医的犯罪嫌疑人,我动了点关系送你进来,保密性很好,安保能力也很强。”
夏丘凛纪没意见,点了点头,于是波本继续往下说。
“酒吧那边没什么事,森和爱尔兰正常工作。贝尔摩德有来看你,看了之后没说什么就走了。”
“这件事情就这样了,让贝尔摩德上吧,”夏丘凛纪笑了下,跳转话题,“现在几点?”
“……”波本识趣地没有追问,只正常回答她,“早上八点。”
显而易见,生物钟又要完蛋了,这比朗姆麻烦得多。夏丘凛纪惆怅地叹一口气,闭上眼试图酝酿睡意。
大脑的每一条神经元都在活跃攒动,血管也在活跃流动,梦境都自然回想。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她,你别睡啦!
夏丘凛纪默默睁开眼,看向在给她做滴灌的输液瓶。她能办出院吗?
波本尽心尽力地解答说明,她的这瓶葡萄糖还要再滴一个小时,再躺半天,确定没有其他问题就可以给她办出院,回住所好好休息。
那现在没事做了,可以喝酒消磨时间。
她肯定不能喝酒,更没事做了。
模糊昏暗的地下停车场场景在大脑中一晃而过,她依稀想起来,自己稀里糊涂的梦中,有一个奇特的场景——
她躺在副驾驶位子上细声细气地问着波本,如果她死了,波本愿意陪葬吗。
波本在梦中回了一句不愿意,说与其让他不明不白地陪葬,不如把朗姆送下去给她陪葬。
……应该是伊森本堂的错,他好端端说什么“即使你和朗姆谈恋爱我也祝福你”。梦境在日常放大现实,扭曲现实。
现在,既然躺在病床上没事做。
波本已经准备起身给她拿洗漱用品,但她的右手悄悄从被窝里伸出,轻轻抓住他的衬衣衣角。她现在抓不紧,但波本被这股细微的力量扯住,重重坐回看护椅,双手叠握住她的右手,轻声问她:“怎么了?”
“……我做梦梦到你了,”夏丘凛纪歪了歪头,语气轻快地问,“我问你愿不愿意给死掉的我陪葬,梦里的你说不愿意——你正常会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波本也跟着歪了歪头,试图让氛围轻快一些。但他终究是欲言又止了片刻,才说出口。
“我还是和梦里的回答一样,不愿意,”波本轻声但坚定地说,“我不愿意假定你会死。如果朗姆要让你死,那为什么不让朗姆死?”
夏丘凛纪听着想笑,桃花眼角笑着弯。
恶意搞事的狡黠光芒在暗眸中闪烁,她强调着问:“和他没关系,专注问题本身,我只是问你。所以你愿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