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涧鸣鹤
以防警察真的先入为主,把自己当成常磐健志死亡事件的杀人犯,她重新摸出口罩戴上,又担心诸伏景光的猜测不尽其实,还是用上老方法,躲到波本身后,把脸埋在他的肩背,尽可能遮住自己的身形。
波本看着不是高壮的身形,但肩宽腰细,背后肌肉紧实,人又高大,她环腰抱住的时候,能刚刚好把脸遮在他的蝴蝶骨中央,完美遮蔽。
顺带贴贴。他放松的肌肉真的很柔软,能完全埋进去。
警笛声滴嘟滴嘟,由远及近地冲来,停在别墅门前。接着,是零零碎碎的鞋子踏地声,警察拿出警察证自证身份,还有和人对话交谈的声音。
……等等,这清亮透明,又带点小阴郁的声音?
夏丘凛纪悄悄从波本身后探头,惊异地睁大眼睛。
凤眼含笑,整张脸光滑透亮,像是男子大学生,警服笔挺凸衬气势,又是彻头彻尾的优秀警察,不是诸伏景光又是谁?
他不是公安吗,怎么兼了搜查一科刑警的活?
等等,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在波本眼里,他是正在被组织通缉追杀的苏格兰吧?
现场真的不会在下一秒就爆炸吗?
一旁还站着的三个人她也眼熟两个,一个是搜查一课的目暮警官,一个是诸伏景光的同期伊达航。
……伊达航不是在地方警署吗?他怎么也在东都?
世界这么小的吗?
早知如此,刚才不如直接溜去京都和波本看烟花了。现在波本和苏格兰当场遇到……
她的大脑高速运转,迅速想出一套说辞,松开怀抱,拉拉波本的袖子,有悄悄话要说。
波本配合着偏头照顾她的身高,她双手做小喇叭的形状贴住他的耳朵,悄声说:“反正苏格兰也抛头露面快半年了,组织也没一定要把他抓住杀掉的意思。我这边还沾了个案件……先不急着把苏格兰汇报组织,等他查完案件之后再说吧?”
这句话的漏洞很明显,她凭什么保证,苏格兰不会认准她就是杀人凶手,直接把她抓进监狱?
当然啦,她也已经想好了后续说辞,一长串:
她的杀人嫌疑真的不强;
苏格兰知道她的安全屋地点,但一直没抓她;
苏格兰有身为警察的职业素养,未必能让他放任真正的杀人凶手因此逍遥法外;
苏格兰刚逃离组织的那个月,就用肉身做饵钓了不少组织成员进监狱,不适合再在组织召唤鱼群。
这么拖拖拉拉言语来回后,她再发消息通知琴酒。苏格兰如果稍微懂事一点,提前跑路,现在已经能跑出三公里开外了。
……波本会认可她后续的话吗?
毕竟是要编弥天大谎,夏丘凛纪心底不免有点紧张。她眼见着波本慢慢转过头看她,神情是轻佻含笑的若有所思。
灯光穿过他散碎蓬松的金色发丝,笼出一层晃人的光晕。暗色的眸光流转中,她一瞬间生出了自己被全然看破的错觉。
但波本在下一刻俯身,把温热柔软的唇贴在她的耳垂上,声音压低,轻飘飘地笑答:“放心吧,他是我叫来的。”
顾及不上开始发烫的耳朵,“诶……?”
波本将她的惊诧尽收眼底,笑眯眯地把她耳旁的长发朝后捋,理好她的口罩绳子,又朝她眨了个wink:“原因你先自己猜猜,我回头再解释。”
这位谜语人说完话,就直起身子,笑着和已经要朝别墅里走去的苏格兰攀谈两句。
啊?这?……啊??
波本和已经叛逃的苏格兰关系好到能叫过来出警,并且,她在可能选择去京都的情况下,波本还相信,苏格兰能在没有监督的情况下做好收尾?
夏丘凛纪大脑高速运转,无数种可能性冒出又被她掐灭。波本会怎么和她解释?并且,如果常磐家还有其他人认出苏格兰(虽然刮掉胡子后确实判若两人,未必能认出他)……
夏丘凛纪收敛心思,内心哂笑。她多虑了,常磐家那些人都没有代号,认不出波本和米斯特尔。单纯认出苏格兰,也不会影响到她和波本,她不需要关心太多。
她亦步亦趋地跟波本走,大脑的神经元因为些许紧张而高度活跃。
忽然她感到有视线扫过她,思维一顿,立刻警戒地侧头去盯。
视线来源是伊达航,刺拉拉的短发,身形高大魁梧,是比较厚实的长相,但单手插兜,嘴里还叼着牙签,就差在脸上写着“我很不好惹”。
他来回扫了她和波本两眼,不是冒犯的眼神,时间也很短,不到三秒钟。见她盯回来,善意地朝她咧嘴笑笑,就移开目光。
夏丘凛纪皱起眉,不解又困惑。
这位伊达警官投来的眼神,像是好朋友之间充满冒犯又双方都不会生气的揶揄眼神。但她不认识他吧?
是波本认识?伊达航看似是诸伏景光的同期,其实是黑警,是波本的线人?
但诸伏景光就站在旁边……所以诸伏景光也是黑警,他其实是假装叛逃,现在是回到公安内部给组织做卧底?
可能性完全没有,但按着这个假设往下仔细思考,有些恐怖。她绝大部分和公安对接的事项毕竟都没有绕开他。
……所以她现在既然还活着,并且能自由行动,这意味着诸伏景光不是黑警。
那是波本有问题?他准备叛变组织?
夏丘凛纪想不明白,思维甚至在“波本就是zero”的可能性转了两圈,才毙掉。
这个可能性,她本能地不去深入想——至少不要在常磐别墅。
回住所再慢慢想。
一行人都已经进屋,一楼大厅的水晶大吊灯照得整个屋内都剔透明亮。夏丘凛纪瞥眼看着一旁西装笔挺,姿态凛然,气质完美无缺混入警察队伍的波本。不免又陷入沉思。
仔细想想,如果波本就是zero,一身警服的样子……也不是不行吧……?
手还牵着,波本转过头可爱地歪了歪,金发闪耀地问她:“怎么了,突然看我?”
她连忙用空着的手摆手:“没事没事,只是突然想看你。”
波本讶然地睁大无辜的下垂眼,而后化为一笑。
。
休息室在大厅后头的走廊不远处。
警察们有条不紊地进行工作,拉警戒线,把无关人员请入案发现场隔壁的另一间休息室,挨个做简要笔录,并且收集现场痕迹。
波本走入现场的时候,有人发出异议。他露出清爽自信的笑容,自我介绍说职业是侦探,于是异议消失了。
这个分外尊重侦探的世界。
夏丘凛纪都跟着安室侦探混了进去。
现场很杂乱,地毯上的脚印乱七八糟。显然,在常磐健志死后被发现的一段时间,不少人来看热闹。
常磐健志本人,从死亡的一瞬间到现在,都是侧身蜷倒在地上,死不瞑目的状态。他的左手捂着鲜血淋漓、血肉外翻的腹部,右手伸出,指尖附近有一串血写的罗马音。
鉴识员在咔嚓咔嚓地给他拍照,闪光灯明灭,那串罗马音清晰地映在她的桃花眼中。
冬织子。
她的名字的读音。
警戒线外,人群中混着一个人尖叫道:“凶手肯定是她!”
众人的议论声纷纷不绝,像苍蝇一样嗡嗡烦人。
夏丘凛纪戴着口罩,冷笑一声,凌厉灰眸扫视一眼。
大部分看热闹的人下意识躲避视线,但也有脾气大的,立刻呛声:“还敢看回来?”
她嗤笑一声,抬手点点这个人,似笑非笑地开口:“我如果要杀他,可不会在这里杀,也不会蠢到无法发现这种dyingmessage,如果想杀你也一样——”
检查尸体情况的伊达航听着一愣一愣的,禁不住回头看。诸伏景光无奈苦笑,眼神只瞥向波本。波本接受到视线,点点头,侧耳小声提醒她:“你是学医的。”
夏丘凛纪恍然,上下扫他两眼,再补充发言:“我真捅他的话只要一刀。反而是你,没这种医学经验,可能确实要捅五六刀吧……”
对面的人就要发恼,她反客为主,继续说:“他在被捅死的时间点内,我已经在门口了,有门卫和门口监控作证,你试图把杀人的罪名盖在我身上,你当时又在哪里?”
目暮警官:“……”
眼看着自己质询犯人的工作都要被抢了,他连忙站出来主持工作,和一旁的白鸟警官一起捋清订婚宴的宴会来客,筛出了三个嫌疑人员。
挺好找的,因为当时订婚宴已经准备开始了,众人都在安排好的座位上,人也基本来齐,有谁没谁,清清楚楚。凶器还不见了,藏凶器也要时间。
少数几个没有到达的,再判断有没有更换衣服。毕竟把常磐健志捅了好几刀,衣服上不可能不溅血。成功把一些穿着高定成衣这类不易更换衣服的宾客筛选出去。
夏丘凛纪也成功筛出去了,她下楼的过程不少人看见了,记得她的衣服,离开别墅的时间又很早,没有处理衣服和凶器的时间。于是嫌疑人只剩下三个人。
第一个人,山开千加,常磐健志的“女朋友”。当时夏丘凛纪和波本偷听到的和常磐健志吵架的人就是她。
她身材高挑,面庞清秀,弯眼微笑的时候有着似有若无的媚态,是不好形容的好看。她坦然承认自己在常磐健志临死前在和他在一起。
但,“我后面缠着他要了五百万作为恋爱花费,他也同意了。没有杀死他的必要。”
但常磐健志的妻子很快指出:他一般不会给这么多钱,他没那么慷慨。
第二个人,常磐雅人,常磐健志的爷爷的兄弟的孙子,简称常磐健志的堂哥。
他的啤酒肚和常磐健志差不多大,声音听着完全就是刚才在现场起哄说杀人凶手是夏丘凛纪的家伙。
夏丘凛纪怒瞪他两眼,他现在没那个心气了,只掏出手帕擦汗,找伊达航好声好气地解释,“我开新公司在拉投资呢,他同意投资了,我怎么可能在这个节骨眼杀掉他呢?他好歹还是我亲戚……”
常磐健志死掉的时候,他自称自己在别墅门口的小花圃里给投资商打电话,但电话没有打通,他苦恼地说,这可能不能作为证明。
第三个人,羽出山春奈,常磐健志的妻子。发觉丈夫死亡后,立刻打电话给夏丘凛纪责问的人就是她。
她解释说,自己的衣服被酒溅到了,常磐健志死的时候,她在洗手间换备用衣服。
原先的衣服在哪?已经丢洗衣机,被洗涤剂滚了两三滚——无法用血液检测剂进行检测了。
“但我没有杀他的理由,”她满脸写着富夫人的气定神闲,“他在外头沾花惹草,作为补偿给我钱给得痛快,还省了我伺候他的劲,日子挺舒服的,我没必要给自己找麻烦。”
但她终究还是指了指夏丘凛纪,眼中的恶意毫不遮掩:“这个小姑娘涉黑,你们这些警察知不知道?上回还拿枪吓我呢,她怎么可能不是嫌疑人?”
伊达航看诸伏景光,诸伏景光看波本。波本点头:“她从今天下午四点到现在,一直和我在一起,没有片刻分离。”
手还牵在一起,他抬起来晃了晃。
目暮警官虚着眼看这位所谓侦探,无力地挥挥手,不做评价,只让白鸟警官带三位嫌疑人挨个做单独谈话。
夏丘凛纪因为确实有路过现场,所以和波本一起,也做了一段现场笔录,回忆了一下当时听到的吵架内容,再对照一下时间。
不知不觉,时间到了六点。
订婚宴的气氛或许已经被搅合没了,但定时好的烟花还是开始燃放,轰然作响。
夏丘凛纪走到休息室的落地窗前,仰头去看。灰眸眼底被映染成璀璨的彩色,流光溢彩,引人注目。
波本也走到窗前,侧头看着她。
两位同期可能都悄悄瞥他,他才不在意呢,他甚至嘴角上翘。
“我学到了一个教训。”他闲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