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洋熙
有在台风的时候,抱着腰折到四十五度的大树的采访、走
在街头和市民对话的采访、走在崎岖山路的采访、和各界人士的采访。
五湖四海,人来人往,唯一不变的是女孩脸上坚定和温柔的神情。
“当时她选了新闻系,还真是吓人一跳。”清濑灰二笑着把图片看完,“我以为会去选个金融系,未来去当精英白领什么的。要不就是去走职业教练的路。”
谁都没想到,望月佑子当了一名新闻记者。
在那次IH乌野击败枭谷之后,乌野负于稻荷崎,遗憾停在8强。随后,望月佑子开始全心指导谷地仁花,见证那场垃圾场的决赛后,退部专心备考。
当时望月佑子刚考进大学的时候,他正在准备箱根驿传,好奇地问她为什么会选这个专业。
当时阳光正好,细细碎碎的光点洒在睫毛上,女孩像只小兽狡黠地笑道:
“因为我是排球这个故事里的路人角色,但是现在这个故事已经完结了,所以也想看看,别人当主角的其他故事是什么样的。”
“而且……”
她和太奶奶约定好啦。
要每天都给太奶奶讲新鲜有趣的故事,到处跑来跑去的记者最适合接触不一样的人们。
所以,即便讲故事的地点从医院的床边变成冷冰冰的石碑,工作再忙,望月佑子都会坚持每年回一趟宫城。
“啊?是她?”藏原走看到手机上的照片一愣,“她不就是东电旗下最知名的女记者吗?”
黑尾很自豪地点点头:“现在已经是国民级的女记者了。”
现在路上时不时就会遇到小朋友,说未来想娶望月大姐姐当新娘。
“她蛮厉害的……”藏原走感叹,记得她好像采访过自己。
杯子里的冰块碰撞,漆黑的杯壁映出研磨的样子,他冷不丁开口。
“那是应该的。”
“嗯?”清濑疑惑,这几年一直在国外训练的他并不知道内情。
刚毕业不久,望月佑子还是东京电视台旗下一个初出茅庐的新闻记者。
2018年7月,长野县突发超强///暴雨,导致山体滑坡、泥石流等次生灾害,正好在附近的她跟着老师一起前往事故发地。
各个电视台旗下的记者们闻讯而来,他们一起挤在逼仄的皮卡车内,跟着救援队一起进山。
暴雨一直未停,细细密密的雨点砸在脸上生疼,狂风卷起皮卡后厢的防水布,望月佑子静静看着轮胎在泥泞的山路上拖出长长的痕迹。
山路蜿蜒崎岖,车队行驶将近半天,有记者趁机开了直播,一线播报暴雨最新的情况。
可在天将黑之际,车队骤然停下,一车厢的记者们因为惯性,差点撞在一起。
大家皱起眉头,倒吸冷气,表情不悦但没人出声抱怨。
这一路上救援队以最快的速度进山,突然急停的唯一可能……大概率是前面出事了。
突然,救援队队长表情严肃地敲敲玻璃:“麻烦各位下车,我有事情和诸位说。”
望月佑子是最后一个跳下车,看到远程照明灯照亮的东西,愣在原地。
巨量碎石横跨在道路中央,山脊上不时滚下落石,仿佛巨人的肩膀横跨在眼前。
有人惊呼:“不是说这是地质结构最稳定的山路了么……?连这里都塌了的话……”
“没错,但救援队还是要进山。”救援队队长沉声,“还有一条路现在还没有塌,我们决定改道那边。”
现在没塌,并不意味着未来不会塌,不意味着车队经过时,它会不会正好塌陷。
一众记者哑然。
“此行危险,救援队决定轻装上阵,现在只有一个空位,还有人愿意来吗?”
暴雨疯狂拍打着大地,狂风吹得遮雨棚飒飒作响,皮卡车铁皮发出的声音,像是在被子弹袭击。
有人踌躇上前,却因为半个鞋子陷进松软泥土里,又退了回去。
“我来。”
突然,一只手从人群中举起,人群缓缓向两边散开,有人坚定上前。
“女人?”
救援队队长看着走出人群的女孩,皮肤很白,个子虽然高挑,但看起来却纤瘦无力。
看起来就是天天跑跑室内,在演播厅里娇生惯养的记者。救援队队长不是歧视女人,虽然她的勇气很令人赞佩,但灾难面前不应该由她出面。
灾难面前,女人小孩应该优先撤离,柔弱的花应该回到她的温室里。
“有男记者想要一起进去吗?只有一个人的位置。”他转头问别人。
夜风呜呜呼啸着,仿佛是地狱里恶魔的狞笑,随行而来的记者们打的手电照亮雨幕,没有人回应。
“走吧。”
望月佑子把便携摄影机塞进包里,走向闪着应急灯的皮卡车,脚印深深陷进泥地。
“她不去!”一道焦躁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
一个满脸胡茬的男人扒开人群,急匆匆拽着望月佑子的手臂,把她往回拖。
救援队队长皱起眉:“现在还有灾民受困,请不要浪费我们的时间。”
“抱歉,你看她还那么年轻,做事老不考虑。给我五分钟的时间,可以么?”男人堆起讨好的笑容。
救援队队长看着他的笑容,又看看望月佑子年轻稚嫩的脸庞,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罢了,他本来也不想让个年轻女孩和他们一起去冒险的。
“给你们五分钟,五分钟后我们就要出发了。”他挥挥手,开始指挥车队倒车。
脚步声远去,男人脸上的笑容迅速褪去,眼神变得冰冷,扯着望月佑子往角落走。
“你去那里干什么?!回答我,你去那里想要干什么——?!”
本田老师把她拽到摄影机后面,几乎咬牙切齿,低声快速地说着。
“前面的路被雨冲塌了,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这座山都不安全!另外一条进山的路冲塌也是时间问题!”
“你还那么年轻,那里那么危险,你不该去那里!本来记者对援助也没有什么帮助,我们乖乖等着就好了!”
望月佑子看着自己老师焦躁的脸,本来因为冒险而疯狂跳动的心脏,突然前所未有的安静。
“可是老师,我们是国民的眼睛啊。危机的时候眼睛不肯看东西,大家都会恐慌吧?”
“你的想法太可笑了,眼睛该闭上的时候就该闭上,不该看到的东西永远不要看!”本田把她扯的更远,烦躁地吼着。
“通讯已经被这个该死的暴雨冲烂烂了,你就算进去也传递不了消息。而且你去了,真的会是大家想看的消息吗?”
大雨胡乱地拍打在他们脸上,本田把她扯到山路边,远远指着若隐若现坍塌一角。
“那里,下面是一座村庄,这个该死的山体滑坡已经埋葬了村子!你就算九死一生进去了,你能拍到的是什么?是数不清的断肢,是已经被泡的白肿的尸体!你亲眼看到的不是真相!民众不需要这样的真相!”
望月佑子平静地说:“可我觉得这也是真相。”
“被困在下面的人也有家人,他们现在正在电视机前翘首以待,想知道自己家人的消息。如果我不去,他们会觉得被抛弃了吧?”
“您年轻的时候,为了揭露黑工厂欺压工人的行为,不惜卧底每天做18个小时工作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吗?”
五分钟的期限已到,救援队队长已经向他们走来,本田老师不顾一切大喊:“在生死前和我扯什么价值观?!”
“你去了会死的啊!!笨蛋!!不惜命的蠢货!!”
望月佑子扯下雨帽,沉重阴冷的雨水迅速淋湿头发,水滴顺着脸颊滚落。
她看着自己的老师,内心突然前所未有的平静。
“会死我也会去,就像他们一样。”
话音落下,一滴雨水沉重地砸进水坑,本田老师的雨衣在风中飒飒鼓动,面前是静静伫立在风雨中的救援队成员。
他担心自己的徒弟会不会死,那救援队的人呢?他们活该去送死吗?
救援队的人年纪有大有小,最年轻的
是个十九岁的孩子,面容比望月佑子还稚嫩,年纪最大的那个黑瘦如铁,嘴里叼着颗被雨水打湿的廉价烟头,手机屏保是上小学的女儿。
虽然隔着绵绵雨幕,望月佑子远远地背对着他们,但此刻他们却好像站在一起,一样地用不屈的目光凝视着现在、凝视着未知。
本田老师瞪大眼睛,眼中夹杂着愤怒与愕然,那一瞬间眼睛好像要喷火,但突然,他眼中的火光缓缓熄灭,沉重地向她挥挥手。
“去吧。”
望月佑子向他深深鞠躬,只身走向雨幕。
“我已经托朋友在国外给小雪买了礼物,我一定会亲手交给她的。”
这个时候,车队已经倒转过来,雪白的车灯照亮如丝的雨点,她迎面上前。
救援队队长在原地等她,她故作轻松地笑问道:“还介意我是个女人吗?”
“救援队不需要男人,也不需要女人,但需要英雄。”救援队队长替她拉开车门。
沉默注视着一切的记者团队,有人一直开着直播,默默把摄像头转向逆流而上的背影。
本田老师站在最后,他摘下雨帽,让温热的雨水肆意在自己的脸上滚动。
随后,有人跟随着他的动作,一个接一个摘下雨帽,与镜头一起凝视着逆行的背影。
那个姑娘个子高高瘦瘦,脖颈修长好看,雨衣下面穿的是最平价的冲锋衣,一把扛起对救援队队员来说都觉得重的物资,义无反顾上前。
所有人在任何时候看到她,都觉得她漂亮得像个公主,可偏偏,现在骄傲耀眼得像个出征的女战士。
面向全国的直播在这里中断,镜头最后留在那个因为背着物资显得格外纤瘦、却毫不犹豫走向黑夜的背影。
“然后呢?”清濑问。
“后面就是……他们进山地那条路也塌了。当时所有人以为救援先遣队已经失踪了。”研磨咬着吸管,声音含糊。
“不过到两天后,暴雨慢慢停了,又有救援队进去,发现先遣队根本没事,只是因为信号中断无法和外界联络。”
很幸运的是,被埋在山下的村庄当时有人发现不对劲,很快组织了撤离,在大雨中孤立无援时,恰好和冒险进山的先遣队撞上。
然后他们就找了一处安全的地方搭建避难所,等待增援,直到暴雨停下。
和外边的民众一样,随行的记者们也很关心那个孤身上车的女记者是否还活着,镜头在避难所里扫来扫去。
望月佑子当时不知道有人进山了,哄着一群小孩讲故事,讲到一半才发现怎么突然冒出一堆摄影机。
那个时候吧,镜头扫到她的脸,平时很注意保养、白嫩细腻的脸变得粗糙皴裂,头发很久没洗,白皙的手指还沾着劳作后的灰浆,但所有人都觉得她漂亮得移不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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