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千山不关
四皇子没直接说,只让人抬了几样东西进来,有玻璃制的摆件、茶具、灯罩,还有嵌在屏风架子上的整块玻璃,九皇子第一眼瞧见,还以为他们抬了个空架子来,听到这上面嵌了玻璃,上前围着转了几圈,又伸出手指戳了几下,不由啧啧称奇:“父皇在御书房装了一扇玻璃窗,阳光透进来格外亮堂,父皇喜欢得不得了,但那面也没这面透亮。”
这时候已经有大块的玻璃了,同样是从西洋运过来的,但比其他玻璃制品更加稀少,也更加昂贵。至少九皇子知道的,皇宫里只得三块,一块镶在了御书房,一块在太后的寝宫,随着太后薨逝,寝宫被封,这块玻璃也不再见天日了。
最后一块则被送去了东宫给太子。
至于其他人……没有大块玻璃便用明纸糊窗,或者把小块玻璃镶嵌在花窗上,勉强也能算玻璃窗,这都算极为奢侈的。
九皇子也想要大块玻璃窗,没想到如今他们也能制了,且比皇宫里的更好,就连其他玻璃制品也更纯净漂亮。
他弹指在玻璃屏风上敲了敲,问四皇子:“烧制这东西花费高吗?”
“前期摸索花费高些,如今不过开炉和人工耗费多些,原料只是些砂石,不值当什么。”
九皇子眼睛一亮:“如此说来与瓷器差不多,人人皆可以用了?”
旁的也就罢了,倘若人人都能用上玻璃窗,看书做活便不那么费眼睛了,冬日在屋里也能看到外头的景色,百姓日子也会好过一些。
九皇子越想越美,四皇子却没什么反应,反而问薛虯:“你以为呢?”
薛虯叹了一声,说:“眼下不宜大范围推广玻璃,太子与二皇子争斗日烈,殿下行事不宜张扬。”
九皇子恍然,又有些可惜:“这么好的东西……”
接下来的话他没说,但四皇子和薛虯都明白。
这么好的东西,
本该向天下推广、造福百姓的,却因为皇室斗争只能明珠蒙尘,怎能不叫人觉得可惜?
四皇子脸色也不太好看,却没有再说什么,只和薛虯道:“我的意思是,咱们制的玻璃器物不用太多,以精美为主,只还说是从西洋传过来的。”
薛虯便明白了他的未尽之意,薛家身处江南,有港口之利,各路商人往来不绝,带来各种各样的货物,其中不乏各类西洋物品,就连西洋人也不少见。薛父对西洋物品很感兴趣,薛虯接管家业后,更是着意与西洋人往来,他手里时不时出现几件玻璃制品一点也不稀奇。
让他去做这桩生意,不会引起旁人怀疑。再控制好数量,高价出售,赚到的钱也不少,对四皇子来说再划算不过。
除了普通百姓暂时享受不到玻璃的好处外。
“不会一直如此的。”四皇子低声道,“待到日后……”
剩下的话便低不可闻了。
*
九皇子本来还要去春风楼大吃一顿,可惜四皇子不去,薛虯也不去,他自己也没心情,几人便各自散了。
薛虯回去的时候便带着几件玻璃器皿,都用红木盒子装着。
回到府上才知道贾琏正在等着他,薛虯心中一动,他原还想着怎么才能把他要卖玻璃制品的消息传出去。这事不能由他主动开口,否则便失了体面,他失了体面不要紧,但玻璃制品的逼格不能丢,否则便很有可能被压价。
非得不动声色地透露出去,让人求着他买才好。
这事倒也不难办,只是要找个合适的人替他开口,眼下现成的不就是个人选吗?
薛虯对回话的小厮点了点头,带着人进了花厅,贾琏连忙站起来,丝毫没有久等的不耐,笑吟吟道:“表弟回来了?”
“不是让姐夫午后再来吗,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贾琏:“收到表弟的消息便坐不住了,在家里也是煎熬,倒不如早些过来。”
薛虯便叫人拿账本过来,贾琏这一抿子买卖是单独成账的,不和他们的掺和,每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
薛虯道:“姐夫若有疑问,尽可问我。”
贾琏满眼只有最后那个数字,胸腔内满是惊喜,哪里有什么疑问?听到这话不高兴道:“表弟这是说什么话,你助我良多,我要是还有那畜牲心思,便合该天打五雷轰!”
薛虯:“……”大可不必。
他道:“亲兄弟明算账,这正是为了我们的情分考虑。”
贾琏:“表弟多虑了,你们家家大业大,哪里看得上我这仨瓜俩枣?你要是在乎这点利润,当日又何必帮我,自己做了这生意便是,我虽不算什么聪明人,也不至于连这点都看不明白。更何况这笔钱比我预料的多出许多,若换成我来卖,恐怕卖不到这个价钱,这已然是占了便宜了。”
薛虯见他这么说,也没有再纠缠,点点头算是揭过了。
这时管家带着捧着红木箱子的小厮进来,见到贾琏似乎愣了一下,连忙就要退出去。
薛虯出声:“姐夫不是外人,你有话便回吧。”
贾琏有些动容,表弟看起来不好接近,其实已经不把他当外人了吗?想想也是,王熙凤可是薛姑妈的嫡亲侄女,与薛虯也是嫡亲的表姐弟,虽然自小没长在一处,但毕竟血脉至亲……
这样想着,贾琏不自觉少了一些拘束,多了几分亲近。
管家止住脚步,说道:“小人是想问大爷,这几样东西怎么处理?”
“是哪几个?”薛虯问。
管家让人把东西放下,亲自打开给薛虯看。
贾琏原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也不是很明白他们在说什么,这会儿下意识看过去,眼睛一下就直了。
红木箱子里铺了厚厚的绸缎,里面躺着的正是几件精美的玻璃器物。
贾琏出身国公府,虽然如今有败落趋势,但也是富贵过的,见过的好东西数不胜数,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品相这般好的玻璃器皿,设计精美、制作精良,晶莹剔透、纯净无暇。
只是一眼,贾琏就喜欢上了。
“这是表弟刚买的吗?”贾琏回想了一下,并没有听说最近京城来了什么西洋人,不过这些日子京城乱了些,他不知道也是有的。
又羡慕薛虯的财力——玻璃器皿多贵啊!
王熙凤陪嫁里有一个玻璃炕屏,家里凡有大事,总要借过去充一充体面,叫王熙凤不知多得意。前两年得了一只玻璃绣球灯,老太太爱的跟什么似的,谁也不肯给,只给了她的心头肉宝玉。
这般稀罕贵重的东西,薛虯说买就买,而且一买就是好几个,很难不叫人羡慕。
薛虯却摇摇头:“并非刚买的,是我手中的玻璃器具太多了,想着把不喜欢的处理一下,一时又没有好法子。”
贾琏:“……”
嫉妒使人面目全非!
好在贾琏的嫉妒转瞬即逝,想了想道:“表弟何不把它们卖出去,既处理了不喜欢的东西,也能回一笔银钱,岂非两全其美?”
薛虯若有所思。
“表弟若肯卖,我先预订一个。”贾琏跃跃欲试,甚至已经开始挑选心仪的器皿了。
薛虯诧异地看他一眼,淡淡问:“姐夫还存着私房钱?”
贾琏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甚至下意识往四处看了看,没有见到想象中的人才松了口气,抚着胸口心有余悸:“这个可不能乱说,叫你表姐误会了,没有我的好果子吃。”
薛虯:“……”
“既然没有私房钱,你怎么买玻璃器皿?”
贾琏拍拍刚才薛虯给他的票据:“这里有两万两银子,买一个瓶子应该够了吧?”
“够了,不过……”薛虯微笑,“为了你的性命考虑,此事还是回去与表姐商量一下吧。”
贾琏:“……”
薛虯只是希望借贾琏的口宣传一下,并不希望贾琏亲自下场,他很清楚贾琏在想什么,不外乎就是买个玻璃瓶子把玩几年,之后再转手卖掉,说不定还能赚上一笔。
但别人不知道,薛虯却很清楚,玻璃制品未来一定会降价,而且降得非常厉害。别人他管不了,也不想管,只希望贾琏不要踩这个坑,最起码不是在他这里踩的。
好在还有王熙凤,应该能劝住他。
此刻的薛虯万万没想到,次日王熙凤会和贾琏一起登门,想要买玻璃器皿,薛虯好说歹说才劝住他们,打算按照原本的计划多买点田地。
又过两日,选秀开始了。
第45章 选秀结束
大庆的选秀共有两轮。
第一轮主要由太监首领主持,主要考察待选秀女的体貌特征与仪容仪表,要求秀女容貌端正、身体健康、没有不良状况——譬如口臭、明显的疤痕、弯腰驼背气质猥琐等等,以免不小心冲撞了贵人。若秀女的门第、才艺或品德等方面有格外突出之处,也可以适当放宽一些。
第一轮通过后有资格参加第二轮考核,这次便是则由皇帝和皇太后亲自选阅了,一旦被选中,便有可能进宫做嫔妃,或是被指婚给王孙公子。
不过随着皇帝年纪渐长,放在后宫的心力慢慢变少,即便去后宫,也多半是去甄贵妃或者几个得宠的嫔妃处,偶尔添上几个新人,也更倾向于从宫女中选才貌出众者,对大选并不上心,渐渐便去得少了,大部分都交给德贵妃和甄贵妃负责。
以宝钗的品貌,通过第一轮不成问题。
当然了,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倘若一定要挑些问题出来,即便圣人来了也要铩羽而归。
第一轮也是最容易做手脚的,倘若有人不想家中女孩儿进宫,或者如王夫人这般要阻断旁人的青云路,花些银子打点一二,便能想法子刷下去。
太监首领也不会做得很过分,像那些父祖位高权重、简在帝心的,或者姑娘自身实在出色的,他
们就不会轻易做什么,免得被上头问起来,吃不了兜着走。
之前周太监敢答应王夫人,便是因为薛家区区商户,在偌大的京城不过一只蝼蚁。即便不小心踩死了,高高在上的人间帝王也不会低头看上一眼。
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薛虯领了户部的差事,虽然官位不高,但是事情办得极其高调,又和四皇子走得近,就连皇帝都听过他的名字,谁又敢随意为难他的妹妹呢?
周太监拿了钱就装死,压根没管这件事,宝钗顺利通过第一轮筛选,只等第二轮殿选即可。
九月十七,殿选开始。
鸡叫两遍,薛家便热闹起来,丫鬟捧来衣裳首饰,厨房烧热水、准备早饭,有人去皇宫门口打探情况,马夫也准备好车马,随时都可以启程。
薛虯和薛蟠也起来了,在正院里等着宝钗。
这一等便是两个时辰,直到天空泛起鱼肚白,宝钗才在薛母的陪同下走了出来。
她今日穿了一身妃色云锦衣裳,头发挽成简单的髻,装饰以黄玉和珍珠首饰,大方素雅,但又不失体面。薄施粉黛,淡扫蛾眉,端庄明媚,又不过分张扬。
薛虯点了点头,宝钗是去选公主伴读的,太张扬了不好,这样打扮正相宜。
他道:“选秀的流程你都知道,今儿主管选秀的是德贵妃,九皇子已经跟她说好了,你只要安心待选即可。”
宝钗:“是。”
一家人用了饭,宝钗再次漱口,又重新补上口脂,小厮便来回禀,说时辰差不多了,其他人家陆续出发,宫门口已经有人在等着了。
薛虯起身:“那我们也出发吧。”
他会护送宝钗到宫门口,等到选秀结束再将人带回来。本来没打算带薛蟠,但是薛蟠挥着拳头表示他比大哥能打,护送的差事少了他不行!
薛虯:“……”
兄妹三人拜别薛母,薛虯和宝钗各自上马车,薛蟠则骑马跟着车边,昂头挺胸,十分威风的样子。
薛虯紧了紧身上的披风。
眼下已是九月中旬,白日里倒也罢了,早晚却已经冷下来,天亮之前又是一日中最冷的时候,薛虯也不算怕冷的人,坐在马车里还要穿件厚实些的披风,薛蟠却只穿着一身单衣在外头骑马,也不嫌冷的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