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千山不关
长瑞:“大爷的意思是?”
薛虯摇摇头,不肯再多说了:“去告诉母亲一声罢,以后与贾家往来如普通故交即可,不必顾忌。”
普通故交自然要有边界感一些,贾家不能再三番五次邀请薛家上门,即便邀请了,薛家不去也不算失礼;不递拜帖不能贸然拜访;相处也不能太随意,至少不能再说“一家子骨肉”之类的话。
*
贾赦和贾政回去后,贾母自然要问起情况,听说薛虯接受了道歉,但赔礼却没有要,脸色十分难看。
又听说贾赦没有帮忙说话,不免指责了几句。
贾赦呵呵一笑:“弟妹说出那样的话,人家不高兴才是正常的。人家嫌咱们家闹心,不想跟咱们家来往了,我说再多有什么用?”
贾母气得倒仰,指着贾赦直骂不孝。
贾赦冷笑更甚:“闯祸的没事,我这个收拾烂摊子的倒成不孝了,母亲偏心也不要太过了!”
说着甩袖便走,把贾母气得直喘粗气。
贾赦却没有出门,而是回到自己院子的书房,还使人把贾琏请来。
贾琏正在忙,被请来时还有些不乐意,英气的剑眉微微皱起:“父亲唤我什么事,庄子上的管事还等着我呢。”
贾赦瞥他一眼:“你老子说几句话,耽误你的事了?”
“儿子没有这个意思。”贾琏无奈道,“父亲有什么事,只管吩咐。”
贾赦轻哼一声,从没几本书的书架上取下一个巴掌大的小匣子扔到贾琏怀里,懒洋洋道:“可
别说这个做爹的不惦记你,最近不是张罗着想捐个官吗?这些你拿去。”
贾琏打开匣子一看,里头放着整整齐齐的银票,加起来总有好几千两。
贾琏:“??”
第54章 黛玉之心
贾琏诧异地看向贾赦:“您怎么知道我要捐官?”
贾赦冷笑一声:“就你那点花花肠子,别人看不出来,老子还能不知道吗?前些日子和薛家大哥儿一起做生意赚了一点钱吧,加上这些应该够你捐个官儿了。”
贾琏像是头一回认识自己亲爹一样,好奇地打量他几眼,也没拿那匣子,而是问:“这钱您从哪来的?”
“老子的事你少管!”贾赦骂了一句,又忍不住心中得意,说道,“王氏说错话惹怒了薛家,薛家大哥儿叫人在朝上弹劾你二叔,老太太叫我带你二叔上门赔礼,我趁机要了点银子。”
贾琏:“……所以这些银子是老太太的?”
“还有王氏的。”贾赦斜眼看他:“不要?”
当然要!贾琏把匣子揣到怀里,嘴角压都压不下去。他没能耐从老太太手里拿到钱,不想他爹居然可以!
贾赦没骨头似的靠在椅子上,懒洋洋道:“难得你知道打算,既然想着要捐官,就捐个高一点的,把你二叔给我比下去!”
贾琏:“……”
捐来的官大部分都是闲职,怎么可能跟贾政这种有正经差事的相比?当然了,贾政官职不高、权力不大,捐的官位足够高的话,也能勉强将他比下去,但这点钱又不够看了。
他不与贾赦掰扯,只问:“这件事是不是跟老太太商量一下?”
“商量什么?老太太要是对咱们上心,这事儿还能拖到现在吗?”贾赦不屑道,“自己麻溜捐了,事成前别叫任何人知道,免得夜长梦多。老太太那边不用管,她要是不高兴,自然有你爹我顶着呢!”
这话说得掷地有声,贾琏听着竟有些感动,深觉自己从前误会父亲了,他哪里是不务正业?分明是扮猪吃老虎!
兵不厌诈啊!
脑补了一系列父亲忍辱负重独自砥砺前行的剧情,贾琏都要被感动了,心中刚刚升起一丝敬仰之情,就见贾赦拿出另外一个小匣子,从里头摸出几张银票塞到袖子里,摆摆手:“没事就出去吧,我还要去天香楼找依依姑娘呢。”
贾琏:“?”
贾赦见他盯着自己的袖子,嗤笑道:“怎么,老子的钱都得给你,自己留一点花用都不成?”
贾琏赶紧摇头:“父亲误会了,儿子不是这个意思。”
“滚吧滚吧!”贾赦不耐烦地打发了贾琏,摇摇晃晃出府去了。
贾琏拿着银子思索片刻,转身出了荣国公府,往薛家去了。
薛虯眼下没什么事,正在品茗读书,听说贾琏来了便请他进来:“姐夫怎么得空来了?”
“近日原是有些忙,只是我有一件事拿不定,想要请表弟帮忙拿个主意。”贾琏也不瞒着自己此行的目的,笑呵呵道。
薛虯诧异:“我们两家闹成这样,姐夫倒不担心我害你?”
“表弟虽然生气,但连二太太都没对付,只叫人弹劾二叔,又怎么会迁怒隔房的侄子呢?再说我与二太太虽是一家,却远没有与表弟亲近。以咱们的交情,你怎么可能会害我?我从未这般想过!”贾琏连忙表衷心。
薛虯颔首:“既然姐夫不担心,那我也愿意尽力一试,你有什么烦恼可说来一听。”
贾琏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有些苦恼地说,“眼下我手里的银子捐官是尽够了,只是我想着与其捐个闲职,倒不如正经当份差事,表弟以为呢?”
薛虯沉吟道:“有个差事自然是好,只是如此一来,你的钱便自够捐个小官了,你愿意吗?”
朝廷虽然卖官,但还是有点底线的。闲职大可随意些,但正经差事就难得多,因此要价也更贵,贾琏的钱捐成闲职,五六品也没有问题的,但若要实权,就只能当个**品小官了。
贾琏思索片刻,还是咬牙点头:“闲职对我没什么用,官职小便小些吧,好歹跟着上司见见世面,学一学眉眼高低,许是有别的出路也不一定。”
这考虑倒也不错,倘若贾家好好的,贾琏有没有官身都不要紧。倘若有一天家业被败光了,一个闲官的俸禄也养不起一大家子,倒是正经当个差事才有可能把家里撑起来。
况且要论实惠,小官未必比不上闲职,好歹手上有点权利,稍微活泛一些就能有不少额外收入,只是面子上不大好看,但是贾琏不在意,薛虯只有支持的道理。
他是知道贾家未来的结局的,闲职对他们来说就是鸡肋,今日即便贾琏不提,薛虯也要劝他一劝,倒不是多么好心,只是贾家与他们也算亲戚,来日遭难,不帮忙说不过去,但要一直管他们一大家子也不是事儿。
倒不如培养贾琏一二,来日有他顶立门户,他们偶尔搭把手就能说得过去,薛母不必时时挂念,旁人也不能指摘他们。
贾琏主动提出这个想法就更好了,薛虯答应了下来,说道:“这机会难得,你且容我些时日,有消息了我告诉你。”
贾琏千恩万谢地走了。
*
此时天色逐渐昏暗,薛虯也不再看书,去后院给薛母请安,顺便一起用晚饭。
到了正院,宝钗也在,今儿又是她休沐,这会儿正陪着薛母用点心。
见到薛虯进来,宝钗含着笑意说:“哥哥来得正好,正好有新鲜点心,哥哥快尝尝。”
薛虯不爱吃点心,但宝钗邀请了,他也不会拒绝,从碟子里拈起一块梅花样式的看了看,问道:“这点心不像是新做的,从外头买的吗?”
“是呢。”薛母笑眯眯道,“你再瞧瞧这是哪家的手艺?”
“母亲考我呢?”薛虯也不恼,细细打量片刻,“这样式不像是京中的,斋名也没有听过,不是咱们家常吃的,今儿没听说有人出去采买,莫非是别人送的?”
薛母但笑不语:“那你再猜猜是谁送的?”
薛虯送进嘴里轻轻咬了一口,品尝回味片刻,说道:“并非京中风味,倒似江南口味,却又并非来自金陵,莫非是林家送的?”
“哥哥虽不重口腹之欲,但舌头灵巧无人能及!”宝钗拊掌而笑,“正是林妹妹叫人送来的,说是扬州那边的特色,叫咱们尝尝鲜。”
“林姑娘有心了!”
薛虯心中颇为感慨,以林黛玉的七窍玲珑心,对薛家和贾家现状不可能一无所知,她此时叫人送东西来,叫他们尝鲜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表达对薛家的支持,以及表明自己的态度。
——不管两家如何,都不影响她和宝钗,以及林家和薛家的来往。
她身在贾家后宅,却能做出这般表态,殊为难得!不愧是至情至性的林妹妹。
薛虯有点理解为什么后世那么多人把林妹妹奉为女神了。
“这孩子是好的。”薛母也颇为赞叹。
她从前只当黛玉是亲戚家小孩,因她聪慧、漂亮有些好感,又因为曾误会薛虯对她有心而多了几分关注,但并没有怎么往心里去,直到今儿才知道这女孩儿竟是这般有心、细心、诚心之人,心中升起几分真切的喜欢来。
再看薛虯就有些不满了——怎么就没对人家姑娘动心呢?
这儿子向来心有成算,想做的事就没有不成的,要是他看上了,这儿媳妇指定跑不掉。
可惜了!
薛虯:“……”
薛母又转而对宝钗说:“林姑娘既与你交好,你便也好好待她。”
宝钗笑着点头,说道:“早上哥哥还说呢,快到年下了,咱们家的船要南下运两趟年货,还要我问问林妹妹有没有东西要捎回扬州呢。”
薛母这才满意了些,对薛虯道:“正该如此,人家对咱们好,咱们也得多想着人家,这才是长久相处之道。”
“母亲说的是,儿子受教了。”
第55章
皇帝“病重”
今年冬天格外冷,雪也比往年多些,到了十月底,一场风寒席卷了京城,十人染病者二三,好在症状不算严重,只是寻常的鼻塞咳嗽,但也有老弱病因此丧命。
薛母体弱,薛虯难免更上心些,关了府上大门,轻易不再见客,下人也不能随意出入,每日只派几个小厮出去采买,回来后还要到偏僻的院落住上几日,期间不能与旁人接触,直到确定没有染病才能出去。
除此之外,薛虯还叫配了预防风寒的药,每日用大锅熬了,每人喝上一碗,香囊里的香粉也换成了祛疫的药粉。
他也将这个法子告诉了林家和王家,还给他们送去了些药材。
林家正发愁呢,他们家姑娘身子不好,最受不得这样的疫病,防治的法子倒是知道一些,院使也指点了他们,但是药材却不好买。
这节骨眼不比平时,短时间多了那么多病人,京城的药铺个个爆满,防治风寒的药材供不应求。林家虽然存了些药材,给林黛玉一个人用绰绰有余,但一个院子的主子下人用来防病就捉襟见肘了。
林管家原还想着去薛家求一求,虽然总麻烦人家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姑娘的身子要紧,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不想他还没有厚着脸皮上门,薛家就主动送来了。心中不免感慨——主子当日叫他去薛家走一走,可真是走对了啊!
几家这般预防下来,果然生病的人极少,薛家和王家只有采买的小厮和几个身老体弱的仆妇、长随病了,用了药也很快好转,林家人少,又大都是壮年,一个生病的都没有。
就这么过了一旬,这日四皇子突然叫他。
薛虯到了四皇子府,便见四皇子冷着脸坐在上首,两个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分坐两侧,正围着火盆烤花生吃。
薛虯先向四皇子见礼,又对两位文士拱手:“见过文先生、戚先生。”
二人起身回礼,口称:“不敢。”
这二人乃是四皇子的幕僚,虽然没有官职在身,然而足智多谋、世事洞明,很得四皇子看重。今日把他们俩和薛虯都叫来,可见事情不小。
薛虯已经做好了准备,但事情还是超乎了他的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