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千山不关
薛虯看向薛蟠,薛蟠听到自己的名字,从碗里抬起头,茫然地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努力咽下嘴里的饭菜,撇撇嘴道:“我就想投军,你们不是不让吗?”
薛母没说话。
薛蟠这会儿脑子倒灵光了,眼睛一亮:“妈,你答应了?”
薛母叹了一声:“我是不想你去战场上拼命,可是你若实在愿意,我也不能一味拦着。”
母亲都是倔不过孩子的,薛母虽然担心,也不得不为了薛蟠妥协。更何况太子举事那几日,薛蟠与杨先生护卫家中,做得非常好,她都看在眼里。举事当日更是一人拦住十几人,用一扇小门便将乱兵拦在门外,虽说其中不乏杨先生的功劳,但薛蟠的贡献也不小。
他既有这样的本事,又有这样的志向,听说为了做个合格的将军,这些日子还在读兵书,倒比正经念书还勤快些,有如此决心,做母亲的又如何能拦呢?
这几日薛母左思右想、辗转反侧,还是艰难做下了这个决定。
薛蟠咧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眼巴巴地看向薛虯:“大哥……”
薛虯:“母亲都允了,我自然不会拦着。改日我与舅舅书信一封,让你跟着他历练历练。”
王子腾带兵的本事自不必说,他在的地方近两年没有大的战事,去那边安全些,等历练出来了再做别的安排。
薛母也觉得这个安排好。
薛蟠却不大愿意,他在家被束缚惯了,好容易出去闯荡一回,还要在长辈眼皮子底下,这日子想想就难受。
他还想为自己争取一下,薛虯却不听:“你愿意就去,不愿意就罢了,我另外为你寻找出路。”
薛蟠:“……愿意!”
薛虯这才满意,点了点头,又补充道:“还有一点,你没有作战经验,到那边要从小卒做起,果真有本事才能做将军,我也会告诉舅舅,不让他给你开后门,你可愿意?”
“愿意!”这次薛蟠就诚心多了。
薛蟠认认真真练武,只等薛虯安排好就能从军去,但薛虯和薛母却有另外的担忧。
薛蟠武力出众,然而性情鲁莽,在家中时有薛虯和先生们束缚还好些,一旦离了他们,即便有王子腾在,但王子腾诸事繁多,哪里能顾得过来?若是惹出祸事便不好了。
依他们两个的意思,是找个人跟薛蟠一起去,这个人得能管得住薛蟠,最好身上有些功夫——他们可不想这人轻易就没了!
只是这人不好找,薛虯和薛母第一个想到的都是杨先生,但杨先生家中有老父需要照料,只怕不愿意离开。
薛虯和薛母又想了几个人,但都一一排除了,不是和薛蟠关系不够好,就是功夫不到家。
薛虯倒也不急,左右还有一些时日,实在不行还是请杨先生,他若是不放心父亲,便在那边给他们安家,若老人家不能长途跋涉,接到薛家照顾也未尝不可。再承诺给杨先生一个前程,以厚利诱之,想必他也能应允。
只是这到底并非最好的法子,所以薛虯还在犹豫。
这日薛蟠出去玩耍,回来时却带着一个陌生的青年。薛蟠性子憨直,却很会交朋友,来京城一年多已经结下诸多好友,只是人品参差不齐,薛蟠多半在外头与他们相聚,极少带回家里。
今儿猛地带人回来,薛虯自然稀奇,上下打量此人,只见他二十出头年纪,容貌俊美、身材修长,身着素色缎面圆领袍,头发全部束起,腰间配着一把宝剑,为他的俊美添了三分凌厉,真真是如玉君子,英姿飒爽。
再观其眼神清明,便知并非心怀鬼胎之辈。
薛虯放下手里的书,含笑问:“这位是?”
“他是我今日刚结识的好友,人称‘冷面二郎’,叫我说这称号不好,该叫“玉面二郎”才是!”薛蟠笑嘻嘻道,“他功夫可厉害了,方才我们打了一架,五十招内竟没有赢。”
薛虯:“……”
竟不知薛蟠在夸这青年还是他自己了。
“你们为何打架?”
薛蟠便把当时情况道来,原是薛蟠上街玩耍,碰见一伙纨绔当街耍横,欺负不小心得罪他们的百姓,薛蟠好歹是学了武功的人,又听多了大侠的故事,还想着日后做大将军,自然要管管这不平事,便上前劝架。
但他劝架的水平与武功成反比,一通口舌下来并没有什么用,反而越劝越乱,被后来的柳湘莲看到,还以为他和那些纨绔是一伙的,就莫名其妙打了一架。
初时薛蟠还不
知道为什么,反正有人找他打架,他就跟那人打,直到有人喊了他一声“薛二爷”,青年才突然停了手,问薛虯是不是金陵薛家的人。
薛虯坦然承认,这青年便不肯跟他打了,并且要求来家中做客。
薛蟠小声与薛虯道:“他说咱们家以前帮过他,大哥你知道吗?”
薛虯摇头,他也不认得这个人。
这时俊美青年上前拱手,说道:“小生柳湘莲,还未谢过薛大爷当日援手之恩。”
“原来是你!”薛虯恍然。
可不是么!原著中柳湘莲外号就是“冷二郎”还是“冷面二郎”,他也记不清了。
薛蟠挠挠头:“大哥和柳兄弟认识?”
“咱们来京的路上有过一面一缘,你那时留在船上念书,故而不知道。你可还记得母亲从前说过,我们下船游览时遇到了一故交之子?”薛虯含笑打趣,“只是柳兄当日做名伶打扮,今日换了一身装扮,我却认不出了!”
“记得,听说当日那人是护着一女伶才会被当地大户追赶,才会碰上妈和大哥,原来就是柳兄弟啊!”薛蟠恍然大悟,“难怪今日肯拔刀相助,原是生来侠义心肠!”
柳湘莲被夸得不好意思,惭愧道:“不敢!不过是顺手为之,哪里称得上侠义?”
薛蟠:“那你今日停手,便是知道了我身份的缘故?”
柳湘莲点头:“薛家于我有恩,我如何能与你动手?况且我听说过薛大爷不少事情,相信他的弟弟不会仗势欺人,只怕其中有什么误会。”
后来证实确实是个误会。
既是旧相识、又同属一个圈子,且他们的祖辈还是故交,三人只做好友相处。
薛虯叫人在花园的凉亭里摆了一桌,特意招待柳湘莲。
席间问起柳湘莲对未来的打算,他笑着拍了拍手边宝剑:“仗剑天涯,岂不快哉!”
薛蟠起哄:“好!”
柳湘莲举杯与他相碰,又问薛蟠以后打算干什么。
“我打算投军,以后做个大将军,过些日子便要出发了。”薛蟠大喇喇道。
柳湘莲再次举杯:“那就祝你鹏程万里、前途无量!”
薛蟠举杯与其相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薛虯观柳湘莲神色,心中却是一动,微笑道:“仗剑天涯固然洒脱,不过柳兄也到了弱冠之年,没想过谋一份生计、娶一房妻室,踏踏实实过日子吗?”
柳湘莲叹气:“我长久飘零在外,如何不想安顿下来?只是我虽出身世家,但是父母早丧、家世败落,除了一个出嫁的姑姑,再无他人可以依靠。我读书不行,唯有耍枪舞剑略擅长些,不知能谋什么差事。”
“这还不容易?”薛蟠一拍他肩膀,“你和我一同投军去罢!”
柳湘莲苦笑:“我家中无甚助力,投军也只能做一小卒。”
“小卒又怎么了,我去军中也是做小卒,咱们有本事,还愁没机会建功立业吗?”薛蟠乐观地说。
柳湘莲诧异地看他一眼,心中十分羡慕,性情如此单纯,可见是没遭过什么苦难的缘故。
军中哪有那么容易?不止军中,任何地方都有见不得光的一面,要是有实力就能出头,哪还有那么多怀才不遇的人?
他看向薛虯,不妨薛虯也赞同薛蟠的话:“你与我家既有渊源,不妨和薛蟠一起投军,届时在我母舅麾下,互相也可有个照应。”
柳湘莲愣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薛虯含笑道:“只是我的提议罢了,这是大事,你可以再考虑考虑。”
薛蟠一脸茫然:“什么大事?考虑什么?”
薛虯只不理他,柳湘莲也没顾得上,思考片刻后认真点头:“我会好好想想。”
薛虯这才满意。
他也是刚才突然想到的,要说陪薛蟠去投军,柳湘莲就是个不错的人选。
第一,他能管得住薛蟠。柳湘莲武功不错,至少不会被薛蟠碾压,有物理制服薛蟠的能耐。
且他长得好,众所周知薛蟠是死颜狗,对长得好看的人事物都没什么抵抗力。柳湘莲又是书内书外公认的美男子,薛虯亲眼见了他,也没觉得滤镜破灭,可见此人容貌多么出众。
这样一位美男子对薛蟠说一句话,比其他人说一百句都管用。
他又是薛蟠的朋友,薛蟠这人缺点极多,但他也有明显的优点,其中一个便是仗义。只要他认定的好友,赴荡蹈火都在所不辞,薛蟠既然认柳湘莲为兄弟,便能听得进去他的建议。
第二,柳湘莲武功好,能耐得住沙场征战,再有薛家扶持,保不齐还真能混出个名堂,对薛家也是有好处的。
第三,也是比杨先生强的一点,便是柳湘莲没有亲人,没有亲人便没有牵挂,也更加有勇气放手一搏。
所以薛虯并不急,他觉得等柳湘莲考虑清楚,很可能会回来找自己。
果然不出他所料,没过几天,柳湘莲便找到薛虯,表示他愿意和薛蟠一起去投军。
薛虯自然高兴,但还是要明确一下:“军中规矩森严,不比外头随心自在,进去之后,从前的东西便都要抛却了,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柳湘莲点头:“从前不过是前途无望,这才沉迷杂物。男子汉生于天地之间,若能做出一番事业,岂有不愿意的道理?薛大爷能给我这个机会,我必当万死以报。”
“万死便不必了,只要帮我盯着薛蟠,莫叫他闯出什么祸事来即可。”
柳湘莲:“就这么简单?”
他还以为要帮着薛蟠立功之类呢。
“就这么简单!”薛虯含笑,“作为回报,我不能担保你前途无量,但可以保证你立下的功劳不会被旁人吞掉。”
这就足够了!
柳湘莲拱手:“多谢薛大爷!”
心中不免感慨,觉得薛虯是自己的贵人,当日初见便救了他们一回,如今又给他一个前程。
薛虯给柳湘莲留了几日功夫收拾整理,也要与亲朋好友道别,薛蟠也准备起来。
薛母亲自盯着人给他收拾东西,这也要带那也要拿,恨不得把整个家都搬过去。
薛虯由着她折腾了一会儿,这才开口劝阻:“蟠儿到了那边要住军营,拿的东西太多也带不进去。”
薛母这才停下,坐在椅子上叹气:“虽说答应了他,事到临头还是放心不下。”
“母亲安心,蟠儿在舅舅麾下,不会受多大难处。”
当然吃苦是少不了的。
事已至此,薛母又能如何,只能一叹罢了。
“对了。”薛母又想起一件事,问,“蟠儿要走,杨先生知道吗?”
“我没特意跟杨先生说,不过蟠儿应该告诉他了,我瞧他这几日在着重教蟠儿枪法。”
薛母:“这件事得好好与杨先生说。”
薛虯颔首。
“关于杨先生以后的安排,你是怎么想的?”薛母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咱们家虽然没答应替杨先生养老,但当日没想着叫蟠儿这么早投军,跟杨先生说的也是得多教几年,猛地叫人家没了差事,到底说不过去。再则,蟠儿能有今日,多亏了杨先生的教导,咱们家得认这份恩情,如今杨先生家中尚有病重的父亲需要奉养,咱们可不能过河拆桥!”
“母亲所言有理,儿子受教。”薛虯拱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