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玉食锦衣
卡莉早上醒来的时候经常能看见自己睡裙的肩带滑落，下摆向上卷到大腿，一条长腿横跨着抱枕，把那只可怜的海豚抱枕压得奄奄一息的画面。
所以在瞄到画中内容的一角后，她立刻收了起来，生怕那个恶灵会画出某些出格的羞耻画面被安娜看见。
但显然她还是不够了解非人类的想法，只见这张画纸上，床头的小夜灯亮着柔和的光，淡蓝的水床折射出些许光晕，薄被滑落在地板上，而穿着睡裙的她正闭着眼，手拿着一朵黑色蔷薇安静的躺在柔软的水床上。
那条黑色的绸缎不再是系在蔷薇的茎秆上，而是绑住了她的两个手腕，并打了个精美的蝴蝶结。
画中的她乍一看像个睡美人，像个包装精美等待被拆开的礼物。但仔细看就能看出这幅画的不对劲。
画里的她是平躺着的，双手平放在小腹，双腿并拢，只有些许褶皱的睡裙一直盖到脚踝，睡姿僵硬死板。
仅有的黑白配色让她看起来肤色苍白，死气沉沉，就仿佛一具已经躺进了棺材里的尸体。
但绑在尸体苍白手腕上的黑色绸带却又分明带着隐秘的情欲，一种隐晦的亵渎……
卡莉恨自己小时候看图说话学得太好，只一秒就看懂了这幅画的意思……在这张画上，她看见了亡者的欲望和贪婪。
那阴冷黏腻的视线更明显了，就像是毒蛇的蛇信一样，从她拿画的手一路往上，犹如实质的舔舐过她的脸颊，最后轻触她的眼角。
明明是冷冰冰的视线，但卡莉却感觉被那道视线扫过的肌肤开始寸寸发烫起来，说不出自己心里是生气多一点，还是羞耻多一点。
总之这一刻，卡莉终于知道那个恶灵在紧张什么了，他不是害怕她看到这些画，而是在害怕她看懂这些画背后的含义，看懂他全部的阴暗面。
每天出现在桌前的那一枝枝红蔷薇代表的只是被包装过的爱意，只有这些画上的黑蔷薇，才是恶灵心中所有的爱意和欲望的具象化。
抛开了浓郁鲜红的伪装，那极致的黑透露着无尽的幽暗和危险。他想要杀死她，想要把她拖入死亡的世界。
这才是独属于亡者的爱，畸形又偏执的爱！
恍惚间，卡莉仿佛看见了恶灵走进了画中世界，对着画里的尸体道：“这一次，你再也无法把他精心挑选的蔷薇扔进垃圾桶了。”
又或者俯身在‘她’冰冷的唇上落上一吻，说：“你终于彻底属于我了。”
卡莉羞耻得深呼吸，她大步走着，快速把草地上那些画纸捡起来。这一次她不敢再细看它们，只恨不得现在把这些画拍在那个变态恶灵的脸上！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这些画纸虽然四散在庭院里，但并没有哪一张不幸掉落在泳池里。
而就在卡莉捡画纸的时候，一张落在树冠上的画被一缕风吹落，就这么样飘到了她的眼前。
她迟疑的伸手接住了那张画，视线不可避免的扫到了画纸上的内容。
画上的场景正是她所在的庭院。阳光下，浑身湿漉漉的她站在泳池中，水面荡起阵阵波光。
她的眼角被加了重色，闪着泪光，晶莹的泪珠混着身上的水珠不断滴落进泳池里，荡开一圈圈涟漪。
而她的手中则紧紧攥着一个不断滴落黑色液体的十字架，十字架的链条犹如荆棘一般缠绕在她的手臂上。
一朵残破的黑色蔷薇和片片脱落的黑色花瓣沉在泳池池底，在水面波光的荡漾下模糊扭曲，介于存在与虚幻之间。
虽然是黑白配色，但看画的人却能想象得到那碎金的波光中，浑身湿透的女孩眼角微红的哭泣着，手里的十字架沾着罪人的血迹，代表心意的红蔷薇彻底溺毙于冰冷寂静的水底。
微风拂过卡莉的耳廓，恶灵压低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
“我悔恨我曾经对你做的一切，我为我那永远得不到回应的爱情感到绝望。”
“我知道你恨不得我消失，虽然我永远不会让你如愿，但我却依然奢望着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你会为我落下一滴泪。”
“所以，你会为我落泪吗？”
就在这时，一块玻璃碎片从上方摔落。
卡莉下意识的仰头，隐约能看见阁楼上一道人影正站在窗边，手撑着残破的窗框，大半身体隐没在黑暗中，而脸上的白瓷面具却在阳光下闪着森冷的光。
眼看着布拉姆斯即将从阁楼翻窗跳下来，卡莉赶紧挣脱恶灵的怀抱，抬手做了停止的手势。见他停下来后，她这才松了口气。
随后她皱眉看向恶灵声音传来的方向：“布拉姆斯怎么在阁楼上？你对他做了什么？！”
第39章 扭曲
托比沉默的凝望着前方,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但她那下意识质问的话语却又像是对问题最残酷的回答。
他本以为自己会愤怒，但嫉妒的毒汁似乎已经将他彻底杀死, 心脏的钝痛让他几乎连辩解的话都说不出了。
“……你以为我对你的情人做了什么？袭击他？想要杀了他取而代之？”
“没错, 我是嫉妒他，我也确实想过这么做，但我知道我绝不能这么做, 因为这只会让你更恨我, 而我是如此卑微的祈求着你的爱, ”
“我一直躲着他，是他自己找上了阁楼，这明明是我的巢穴，但他却反倒像是男主人一样堂而皇之的巡视着自己的领地，就连我最后一处歇息的净土都不放过！”
“但凡我有点男人的血性就该杀了他, 但我没有, 我选择了继续躲避。直到他想要夺走我的画。”
“我想不通他明明已经拥有了你，拥有了那么多, 为什么还要来抢夺我的画？”
“我只是想保护我的画而已，除此之外, 我真的什么都不想做……”
卡莉愣在原地, 完全没想到事情的经过竟然是这样的, 她略显尴尬的看了看自己手背上些许还未消退的红痕, 脑中闪过布拉姆斯当时紧握着她的手嗅闻的画面。
这时, 边上的一声轻响让她回过神，她扭头一看, 就见刚刚还才阁楼上的布拉姆斯已经跳到了草地上。
他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不仅毫发无伤，还行走如常的到了她的身边。
卡莉蹙眉：“不是让你在那待着吗？你怎么还是跳下来了？”
布拉姆斯仿佛没听到一样, 面具下的棕眸目光幽深的看向前方。
“有东西。”
卡莉惊讶的看着空无一人的草地。“你看得见他？”
布拉姆斯：“闻得到。”
卡莉：所以果然是靠嗅觉找上的阁楼吗？
意识到自己冤枉了恶灵的卡莉拉住了想要上前的布拉姆斯，迟疑的看向那处草地：“呃，抱歉……”
“够了！”
一道沙哑颤抖的声音打断了卡莉的话，她看不见对方，却能感觉到对方正在看着她，那道视线不再是黏腻的窥视，而是压抑和痛苦的凝视。
那无形的恶灵悲哀的祈求着。
“我不需要你的抱歉，你也永远不需要向我说抱歉。我只是想拿回我的东西，把它们还给我好吗？”
“那是我这个被别人憎恨的厌恶的亡灵……仅有的东西了。”
卡莉本想把这些素描画扔进垃圾桶的，但大概是对方的声音太过悲伤，这份祈求实在太过卑微，所以她还是沉默的把那些素描画递了过去。
布拉姆斯想要抬手，但被卡莉训斥了一声：“不许乱动！”
布拉姆斯沉默的收回手，只是那双幽深的眼眸一直凝视着恶灵的位置。
托比抬手拿回了自己的画，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那双美丽的蓝眼睛，冰冷的手抚摸过画纸的一角，隐约还能感受到她留在上面的余温。
大概是心脏已经痛到极致，于是一丝隐秘的自虐般的快感从那一浪接着一浪的钝痛之中缓缓升起。
看啊，哪怕她不爱他，哪怕她是如此憎恶着他，但她依然向他这个阴暗扭曲的魔鬼施舍了一丝怜悯。
这就够了，像他这样腐烂的灵魂早就已经无法适应光明了，疼痛才能让他摆脱麻木。
他就该蜷缩在阴沟里，把那些碎玻璃渣一般的苦果吞进去，在鲜血淋漓的剧痛中品尝着那一丝虚幻甜蜜，永远清醒的沉沦在地狱之中。
*
另一边的卡莉看不见恶灵，却能看见那一叠画纸浮在半空，能感觉到恶灵的视线紧盯着她的眼睛。
就在她以为恶灵还要说些什么的时候，那一叠画纸却沉默的飞回了阁楼，那种被无形之物凝视的感觉也随之消失了。
这时，刚好打完电话的安娜一边从屋内出来，一边道：“我已经请好清扫人员和装修工人了，不过阁楼窗户的尺寸我不太清楚，我打算先上去量一下。”
“你先去回餐厅吃早餐吧，饿着肚子对胃不好。”
卡莉没想到安娜会在这个时候出来，赶紧侧头看向身边，结果就见自己的左侧空无一人。
安娜跟着她的视线吵左侧看去：“你在看什么？”
卡莉：“没什么。等装修工人来吧，他们是专业的。”
安娜点头应了下来，随后看向卡莉空无一物的手：“刚刚的那些画纸呢？”
“画纸？呃……我扔掉了。”
卡莉说话间忍不住看了眼阁楼的方向，虽然她并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但总觉得还是别让那个恶灵听到比较好。
随后她的视线扫过周围，发现除开别墅内，就只有远处的马路边长椅左侧安装了一个公共垃圾桶。
卡莉立刻意识到了距离问题，于是她抬脚，展示了一下自己拖鞋底部的千疮百孔，然后委屈的抱怨道。
“门口的玻璃渣太多，刚刚走出来的时候感觉有玻璃渣已经扎进拖鞋底了。所以我没敢回屋，就扔在了那个垃圾桶里。”
安娜瞬间忘了画纸的事，赶忙蹲下身。“抱歉，我都没注意到这个问题，快让我看看你的脚底有没有被划到。”
卡莉在安娜的强烈要求下，坐到了庭院泳池边的躺椅上，脱掉拖鞋露出了自己粉嫩的脚心。
安娜蹲下身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划伤后，这才起身拿走了那双拖鞋，她一边叮嘱卡莉坐在那不要走动。一边快步回了别墅，为卡莉拿来了一双厚底鞋。
随后她又拿起扫把，把门口的玻璃碴简单的往两边扫了扫。
其实台阶上的玻璃渣很好扫，但庭院里都是绵软的草地，窗户玻璃从高处坠落后就陷进草地里了，所以必须专人细心的抠出来。
接着安娜催促着卡莉回了屋内，贴心的把豆浆用微波炉热了一下送到她手中，让她赶紧吃早餐填饱肚子。
而安娜自己则是上楼拿起浴室的脏衣篓，带去洗衣房开始洗衣服。
*
趁着安娜忙活的时候，卡莉飞快的吃完早餐，把布拉姆斯的那份早餐放进冰箱。然后抱着人偶就上了二楼的客卧，开始呼唤布拉姆斯。
虽然她很满意布拉姆斯及时躲起来没让安娜看见的行为，但她也是真怕布拉姆斯转头又去找那个恶灵的麻烦
要知道这两个非人类打起来，最受伤的可是她的房子！
她可怜的小别墅做错了什么，刚住进来卫生间的镜子就炸了，之后差点被两个混蛋给烧了，现在又是阁楼的窗户全部爆掉！QAQ
所以当布拉姆斯出现在卡莉面前后，她对他下了命令，严禁他去找恶灵的麻烦！没有她的允许连阁楼也不许去！
结果卡莉刚说完，就见布拉姆斯垂头盯着她，面具下的视线幽深中透着一股危险性。
卡莉被这种眼神看得后背发凉，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布拉姆斯只是抬手猛地把她拽进了怀里，像是小狗一样用脑袋蹭着卡莉的颈窝，面具下传来闷闷的声音。
“讨厌他。”
两人怀里的还夹着一个人偶，卡莉被他的胳膊勒得喘不过气来，但闻言还是迟疑的抬手，安抚的拍了拍他宽厚的背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