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玉食锦衣
同一时刻，一股阴冷的视线好似手术刀般‘切割’着布拉姆斯的身躯。
以前的布拉姆斯感受到这样的攻击眼神肯定会直接攻击回去，还在现在的他早就习惯了恶灵的这种眼神。
所以他毫无反应，沉默乖顺的按照卡莉的命令吃掉了那份早餐。
而大概是卡莉直接把爱心早餐送给布拉姆斯吃的举动对托比的伤害实在太大了。所以之后的几天恶灵乖了很多。他遵从卡莉的命令，没有再准备早餐，也没有再帮她手洗衣服。
只是有一日卡莉上顶层的露台吹风的时候，忽然发现露台边的玻璃花房不知何时塞满了密密麻麻的花盆，里面种满了生长旺盛的红蔷薇。
这些娇艳的花儿挨挨挤挤的绽放着，拼命朝着阳光照来的方向生长。把宽大的玻璃花房挤得一点空地都不剩，形成了一片殷红迷离的花海。
喷水壶因为无形的力量漂浮在空中，对着摇曳的花海喷洒水雾，阳光下的水雾中折射出艳丽的彩虹，馥郁的花香在温暖的花房浮动。
*
几天后，卡莉从保镖女士的手中拿过她要的东西。她关上门，把箱子放在了茶几上。然后语气轻快的宣布。
“各位！为了感谢你们之前的帮忙，我给你们准备了礼物！”
话音刚落，卡莉就感觉到一股冰冷黏腻的视线从她的侧脸‘舔’到她搭在箱子上的指尖。
昨天她闲着无聊在家给自己涂了点淡粉的指甲油，健康粉嫩的指甲看起来好似初春的淡粉桃花一样可爱，她相当满意。现在看来除了她以外还有‘人’也很满意。
那视线一路往下，卡莉只觉得她涂着指甲油的脚趾好似被一条滑腻的蛇信子卷起来吞吐一般，痒的她忍不住缩了缩脚趾。
恶灵先生那熟悉的阴冷嗓音传来。“我说过了，你永远不需要向我道谢……”
卡莉一边听着托比一本正经的声音，一边感受着那肆无忌惮的黏腻视线，心里无语的想：这家伙肯定不知道她可以察觉到他的视线，所以才敢这么假正经的说话。
他当然不需要她的感谢，他只想要把他的红蔷薇塞满她身边的每一寸空间，用自己的气息侵占她的每一寸肌肤和呼吸。
所以卡莉直接打断了假正经先生的话。
“好吧，其实这些也可以不是感谢礼物。而是……奖励。”
她从箱子里拿出一套崭新的画具，一大盒价值高昂的颜料。回想起前几天的洗衣服事件，她故意以一种逗狗般的轻佻语气道。
“托比，你看，这就是我想送你的奖励，你确定要拒绝吗？”
托比修长的手指颤动了一下，黏在卡莉身上的视线终于舍得落到了那些画具和颜料身上。
不是感谢，而是……奖励……
他的视线又落回了卡莉的蓝眸上，当他看清楚卡莉眼底的那一丝恶劣后，他不由感到莫名的干渴。喉结上下滚动，苍白冰冷的薄唇微张。
“谢谢，我很喜欢。”
卡莉动作一顿：……不是，哥们，你真的不准备矜持一下吗？
前一秒她说是感谢礼，你迅速婉拒，后一秒她说是奖励，你当场谢谢？
虽然这是卡莉故意挑起的话题，但她还是被暗处那直白黏腻的视线盯得有些脸热。她默默的把东西放在茶几上。
“咳，你喜欢就好。”
天地良心，她真的只是想送个礼物，现在这……怎么搞得好像她在和他玩什么糟糕的游戏一样！
等到画具和颜料凭空飞向阁楼后，卡莉快速整理心情，又拿出了一本泛黄老旧的日记本。
“迪迪埃，快看！这是我让人从怀特家偷出来的，我想你应该会想要亲手烧了它。”
盒子内立刻传来低喃。“这是给我的奖励吗？”
卡莉一愣，随后面色古怪道：“什么？”
“不，没什么。”盒子内传来细如蚊呐的结巴声音。
“我……我……很喜欢这份奖……这份礼物，谢谢你，卡莉小姐。”
盒子内，羞红了脸的迪迪埃咬住手指，以免自己再次说错话。
他尖锐的牙齿把苍白的手指咬得血肉模糊，鲜血把他左侧未涂油彩的嘴唇染成了润泽的嫣红。
卡莉假装没听到迪迪埃突然转变的话语。“你喜欢就好。”
她把日记本塞进了黄铜盒子里，迪迪埃在浓稠的黑暗中准确的接住这本掉落的日记本。随后他抬手，小心翼翼的用指尖触及卡莉刚刚摸过的地方，想要捕捉她残留在上面的体温。
其实那一丝体温早就散去，但迪迪埃只要一想到自己此刻抚摸的正是卡莉小姐刚刚触碰过的地方，他就觉得有一丝丝的酥麻从指尖传来，犹如隔靴止痒。
卡莉小姐肯定是以为他记恨杜波依斯神父，厌恶这本记录了一切的日记，所以才会特意把它找来，奖励给他处置。
她在可怜他……
如果迪迪埃还是那个没有被骗进盒子的他，那么可怜的年轻小丑一定会为心上人的怜悯而感到痛苦，那早就麻木的自尊心一定会再次感受到针刺一般的疼。
但此刻的迪迪埃早已经安安静静的疯了，这个扭曲麻木的灵魂把那本写满了他悲惨命运的日记本压在胸膛，只觉得莫大的幸福正在他的胸膛迸发。
恶魔是没有心脏的，然而异变成恶魔的迪迪埃的胸腔里却还保存着一颗异变成畸形模样的人类心脏。
此刻这颗心脏正剧烈跳动着，每一次的收缩泵出的似乎不再是让迪迪埃厌恶的腥臭鲜血，而是那让人迷醉的琥珀色蜂蜜杜松子酒。
那黏稠的‘酒液’让迪迪埃脸色潮红，胸膛剧烈起伏，翠绿的双眼亮的惊人。如果他此刻照照镜子，就能看见一幅极具病态美的青年怀春图。
藏在身体深处的小丑杰克看着那本日记，他感受着心脏处传来的那股迷醉的甜蜜，恶魔享乐的天性让他忍不住沉溺其中，但恶魔的劣根性又让他产生了嫉妒。
哪怕现在这种状况本就是他故意放任的结果，他还是高兴不起来。
他亲爱的卡莉小姐可从没有对他这么好过，难道她这么快就已经喜欢上这个懦弱无能的家伙了吗？
哦~这可真是让小丑心碎~
第80章 信件
卡莉一扭头就见原本还在摇椅上自娱自乐的安娜贝尔凭空出现在了单人沙发上。塑料眼珠直勾勾的盯着她, 满脸都写着一句话：我的奖励呢？
“放心，少不了你的。”
卡莉拿出手机，上面出现了一座阴森古堡的多方位拍摄图, 以及好几个私人订制款小裙子的设计稿。
“最近我暂时不能出门, 好在小裙子的定制也需要一些时间，等到裙子做好了，我就去包下这个古堡, 然后找来一群专业摄影师给你拍一整套神秘、阴森、恐怖的古堡写真。你觉得怎么样？”
安娜贝尔唇角上翘, 原本阴森丑陋的脸庞都显得柔和了很多, 显然是十分满意。
卡莉见状又对安娜贝尔眨眨眼睛，表示如果安娜贝尔对这个计划如果有不满意的地方，那么就趁着这几天归纳到纸上，她会试着修改。
她的话刚说完，另一边看似在拖地, 实则一直在在竖耳朵偷听的木偶芬利终于忍不住了。
记吃不记打的他扔下拖把‘哒哒哒’的跑到了卡莉面前, 拽着自己的西装衣领，上蹿下跳的比划起来。
他的上一套西装报废后, 卡莉只给他买了一套衣服遮羞，而那个金发虐娃狂魔却拥有足足一整个衣柜的衣服首饰。现在竟然除了私人订制的小裙子外, 还能去古堡拍大片？这不公平！
英俊的芬利也要新衣服！
要多多的新衣服！
卡莉低头看着这个矮小的木偶, 伸手‘和蔼’的摸了摸他棕黄色的塑料头发。
“明天那两只德牧就要来了, 听妈妈说, 它们一个叫杏仁糖, 一个叫开心果，都是可爱的乖孩子。如果你能照顾好它们, 那么入冬前，我会让你选购几套你喜欢的衣服的。”
还要入冬那么久？
木偶芬利的眼珠一转刚想要抗议, 结果就听卡莉又道。
“但如果你照顾不好它们，那么你以后为它们梳毛的时候，记得把它们的狗毛收集起来，好在入冬前为自己做一个毛毡毯子。”
“然后等到入冬，它们住在温暖的房子里，你就可以带着狗毛毛毡去睡庭院的狗窝啦！”
大冬天的让他去住冷冰冰的狗窝？！
木偶芬利震惊的张大嘴，虽然他轻易不会死，但他的关节可不如人类的灵活，会被冻僵的！
那种状态太滑稽了，有损他英俊潇洒的形象，住狗窝更有损他作为邪恶娃娃的尊严！
然而他仰头看着卡莉，那满肚子的抗议却怎么也不敢说出来。
片刻后，木偶芬利垂头丧气的拿起拖把继续拖地，中途时不时就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块白纸，当成手绢悲伤的擦着那并不存在的眼泪。
卡莉：……
她拿着剩下的东西冷酷的转身上了三楼，心里默默给木偶芬利贴上了表演型人格的标签。
随着她转动门把手，刚把影音室的门打开一条缝，一道缠绵舒缓的交响乐就立刻钻入了她的耳中。
好的音乐可以隔空传达情感，所以哪怕没有听到歌词，卡莉依然能听到作曲者歌颂爱情的心声。
而随着大门彻底打开，她往前一步，正好撞入两双棕色的眼眸中。
只见白瓷人偶坐在黑色的真皮座椅上，边上放着一个款式典雅的柜子，上面的唱片机正在自动工作着，头戴白瓷面具的布拉姆斯这站在柜子的另一侧，
他和人偶的身体都朝向唱片机，苍白的白瓷脸庞却朝向大门，两双同样沉静的棕眸直直的看着卡莉。
相同的脸，相同的姿态，相同的气息和气质……除了体型外，这等同于复制粘贴的一幕给了卡莉一种莫名的冲击。
那一刻，她忽然觉得布拉姆斯身为人的活气降到了最低，仿佛他已经被彻底同化成了一个不会动的人偶。
卡莉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如果没有那张生活时间表的限制，那么布拉姆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都会做些什么呢？
看着眼前的布拉姆斯，卡莉很快就明悟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布拉姆斯什么都不会做，他会像个人偶一样静静的站在角落，不会动，不会哭，不会笑。
“布拉姆斯。”
卡莉上前一步，不过她最先递出的不是自己准备的礼物，而是一个信封。她抓住布拉姆斯粗糙的大手，郑重的把信封放进他的手心。
“这是希尔斯阿姨和希尔斯叔叔寄给你的信。快看看吧。”
信封上有明显被拆开过的痕迹，不过这并不代表卡莉偷看了布拉姆斯的信，因为这封信明面上就是寄给她的。
她也是拆开信封后才发现里面有两张信纸，一张信纸上的内容是写给她的，另一张则是写给布拉姆斯的。除此之外，信封内还装了几张希尔斯夫妇在阳光海滩上的照片。
希尔斯夫妇在信上说他们决定周游世界，这是他们的第一站，之后他们每到一个国家，就会像这样给卡莉和布拉姆斯寄来一封信。
布拉姆斯的注意力难得从卡莉的身上转移，他站在那低头安静的看着父母的信和照片，虽然他的眼睛依然毫无情绪波动。但短短的一封信，他却看了足足半个小时。
卡莉站在一边，这是第一次布拉姆斯的注意力不在她身上，她的注意力却全都落在了布拉姆斯身上。
曾经的她误以为希尔斯太太并不知道布拉姆斯确切的身体状况，但现在想来，她和布拉姆斯才相处几个月就能看出的问题，一个养育了儿子二十多年的母亲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或许希尔斯夫妇早就猜到了布拉姆斯不需要进食，不需要睡眠，不需要任何精神娱乐活动。
或许希尔斯太太制定那么多规则和那张毫无自由的时间表，并不是因为她的精神状态不好，试图把二十多岁的布拉姆斯当做八岁来养。而是因为……布拉姆斯无法靠自己活着。
他们定制了那张详细到分钟的时间表，以此作为操控人偶的细线。某种程度上来说，布拉姆斯就是他们的手中的提线木偶。
但他们的本意却是为了让布拉姆斯觉得自己还是一个活着的人，一个需要吃饭睡觉的人。以此不断加深他潜意识里对人这个身份的认同感，确保他不被彻底同化为一个人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