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星砂白糖
“那……如果哪一天,我的感情沉重到了让你感觉痛苦的程度,就和我说吧。”我轻声说,“到那个时候,我会果断松开手的。”
可回答我的是一句足够任性的否定。
“才不要。”
诶?这也不行吗?
我困惑地眨眨眼。照明从他颈边斜落过来,晕染出一片温暖的橘色。愈渐模糊的五官中,唯有那双聚集起亮光的眼睛中依稀映出了我的轮廓。
“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声音中的笑意逐渐有了实感。
黄濑凉太俯身靠过来,颀长的阴影笼罩住我的半身。
“虽然是不想被束缚,但我可是感情更加沉重的那一方。一旦遇到在意的人,就会紧抓不放——”
“啊……那不就是双标吗?”
“是啊,但是——”
呼吸声紧贴耳畔落下,刻意压出几分哑音的话语裹挟着气流钻入耳中,带来微弱的痒意。偏头的动作被阻止,他扶住我的肩,低声笑了起来:
“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哦。”
第37章 说谎不太好
喧闹的人声从远方传来。演出即将开始, 但躲在角落的我和他都没有任何动作。
伴随着稍纵即逝的低语,他的发梢和耳廓擦着脸颊划过,最后余留下来的是金属耳环有些冰凉的触感。
但它很快被体温浸染, 变得同样温暖。
停在我面前的是对方胸口处的布料,还有透过胸膛传来的平稳心跳。我无法看见他的双眼, 只能透过想象去描绘留存其中的暗沉琥珀色。
这种时候应该要来一个表示和解的感动拥抱吧?可我手里还拿着碍事的奶茶, 所以最终只能一动不动地傻站着发表感言。
“黄濑同学居然是重力系吗?完全看不出来。”
黄濑凉太保持着有些困难的弯腰动作,顺势靠在了我的肩头,笑着说:“比起重力系, 更像是想要就要得到吧?我可不会委屈自己。”
“这样哦。”
“嗯?已经感觉到压力了?很害怕?”
我也靠了过去, 额头抵住他的肩:“没有,只是突然觉得有些安心。”
毕竟完全没有感觉到威慑力和压迫感。有些难以想象他紧抓不放的强硬姿态——明明是在被莫名其妙冷落之后, 会率先露出落寞表情的人。
这样根本没办法让人说出讨厌的话。
他的手伸到身后, 抓起我披散在肩旁的发尾,在手指间绕来绕去。轻微的拉扯力道从头皮传来, 并不是疼痛,而是近似酥麻的奇妙感触。
带着凉意的气流穿过发间, 接触到失去遮挡的皮肤。
长发很碍事。虽然在冬天可以用来保暖,可到了夏天就毫无疑问只是累赘的负担。不仅热, 打理起来也很麻烦。
至于为什么不选择扎起, 因为它是用来抵御世界的壁垒。就像出门会下意识选择长袖, 只要将所有的皮肤都遮挡起来, 我就能顺利躲避他人的注目。
虽然明白这是鸵鸟般掩耳盗铃的行径,但它确实会带来无可取代的安全感。
这道坚固的防护屏障正在被他轻而易举地打破。
黄濑凉太肯定无法理解这种怪异的想法,可我还是忍不住怀疑他会不会是故意的。
和后颈的皮肤相比, 指腹显而易见要更加坚硬粗糙,在他第三次无意扯住最里层的发丝时, 我终于出声:“痛。”
其实根本不痛。但我担心再这样下去,自己会提出一些不经大脑的奇怪要求,比如:你可以摸摸我的头吗。
他慌忙松开手道歉,却又闷声说:“总觉得,和我想象中的反应不太一样。”
“想象中的是什么样?”我茫然地问。
“在听到那样的话之后,应该要更激动一点吧……像是脸红到不敢看我之类的?”
“对不起。那要重来一遍吗?”
“又不是在排练啦!”他无奈地退开一步,像平时那样吐槽起来:“而且现在不是说‘对不起’的场合吧?这句话最近听了超多遍,已经快要免疫了。”
“对……对面舞台的演出好热闹。”
“这个梗也已经用过了!”
被音响放大的念白从主舞台的方向远远传来,夹带着几分尖锐失真的杂音,以及人群的欢呼声。在亮起的虹彩色照明中,乐曲的伴奏流淌而来。
我看着黄濑凉太被噎住的好笑表情,故意装傻:“可是真的很热闹啊。”
他将视线从远处收回来,低头看了我半晌,用那种无奈又纵容的表情和语气调笑般地问:“那要过去看看吗?”
“但是现在过去好像抢不到前排的位置了,在后排应该什么都看不见……”我仰头和他对视,停顿了一下,“哦,黄濑同学还是能看见的。”
长得高真是令人羡慕。
黄濑凉太露出有些得意的笑容,突然朝我伸出了双手。
“没关系,还可以像这样做。”
他将手臂伸到我的腋下,轻松地将我抱——准确来说是举了起来。
“这样伊织也能看到了吧?”
视线确实高了不少,但好丢人。我在诡异的失重感中面无表情地和他平视:“……你是哥斯拉吗?这样举着不累吗?”
“要抱女朋友起来还是游刃有余轻轻松松的。”
“会被人嘲笑,我不要。”
“那就让他们笑啦,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人而已。”
“好失礼啊!如果被保安先生赶出去的话我是不会去找黄濑同学的。”
“那我就在门口蹲着,一直等到你愿意过来找我。”
“……”
我在这场国小级别的幼稚争辩中耻辱败北,不满地盯着他。而他笑容灿烂地抬高手臂,像是发现了有趣的事物那样眸光闪亮地看我。
“啊,感觉好像在举猫咪。”
“就算这样做我也不会伸长的。好难受,快放我下去。”
我正打算要踢他一脚来反抗,这时手机铃声突然在他的身上响起。黄濑凉太这才颇为遗憾地将我放下,接通了电话。
我感受着重新踩在平地上的安全感,捧着已经快变为常温的奶茶喝了一口,听他和人通话。
“前辈?”
“我没事。我现在在——”
“诶?水?”
“……”
他怔愣了一下,声音陡然拔高。
“呜哇对不起!我完全忘了这回事!!”
在会场遇到黄濑凉太的时候,他好像是要去帮忙买水来着。
抱歉,这位不知名的前辈!
我不小心拐走了你的帮手!
*
“之后呢?”
“之后就这样和好,一起看了演唱会。”
“哇,这就是高中生的青春吗,真是令人羡慕。”种崎用手指敲了敲桌面,撑着脸用一种老成的语气感叹说。
不远处的座位上,黄濑凉太和另外几位男生坐在一起聊天。他向我解释说,那位是刚开始做兼职时非常照顾他的前辈,后来转职做了音乐人,刚好也要这次参加音乐节,就拜托了他来帮忙。
现在是音乐节的第二天,对已经结束演出的乐队来说,就是自由的休息时间。
休息区的遮阳棚内,我和种崎坐在边缘的位置上休息。
“不是说要商量和事务所签约的事情吗?你不用过去吗?”
对于刚出道的乐队来说,音乐节是用来吸引观众目光的舞台,更是一个展现自己商业价值的机会。首日的演出顺利落下帷幕后,就有知名事务所的经纪人找上了她们。
“我不太擅长那种严肃的场合啦……就干脆交给其他人了。反正我个人的意见没什么用,无论结果如何,只要点头或者签下名字就行了。”
她的声音很轻。这一刻,我隐约从这位向来坚定自信的女孩身上察觉到与我相似的迷茫。
对于未来的不确定,对于人生岔道口重要抉择的恐惧。
我们的内在也许都是相似的。
“是在不安吗?”我问。
“天然系真可怕啊,敏锐过头会让人害怕的。”种崎拿起面前的矿泉水,捏住瓶盖——但没能成功拧开。
“没事的。”我从她手中接过水瓶,一边使劲一边说,ω*? “船到桥头自然直。”
细微的开合声之后,她带着微怔的表情看向我,没忍住笑:“还以为你要说‘没事的,是你的话一定能做到’这种鼓励的话。”
矿泉水瓶被递还回去,种崎用干杯的气势豪迈地灌了一大口。竖直立在桌上的瓶盖被她用指尖弹动,骨碌碌地滚了一圈,停留在我的手边。
“那样反而会变成压力吧,我觉得做不做得到都没关系。”我说,“如果未来能在舞台上看到你,我会由衷地感到高兴。但就算没有值得一提的厉害成就,只要你发自真心地对我说最近过得不错,我同样也会高兴。”
“好像大家总是对别人的事情看得比较透彻呢。”
“嗯?”
她只是笑笑,没有再多解释,而是扯开话题:“不要再讨论这么严肃的事情了,来聊点高中生应该聊的东西吧!比如说恋爱的八卦!”
“高中生应该聊的难道不是学习的话题吗?”
“你难道是我的班主任吗?!”她惊恐万分地后仰,又神秘兮兮地小声问,“好啦,悄悄告诉我,你们现在到哪一步了?”
我盯着桌面说:“只有很普通的日常而已,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些不得了的剧情。”
“居然意外地纯情啊。”
她带着奇怪的表情扭头看向右侧热闹的方桌,出声感叹。在一群玩摇滚的时尚乐队人中,本应是无关人士的黄濑凉太看上去居然毫无违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