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爱上危险男主 第72章

作者:黄河小吏 标签: 女配 BG同人

  尖鞋跟踩在了军靴上。

  “哎呀,您看我说什么来着!我真不是故意的,您不会怪我吧?”

  军靴以舞步压迫地向她逼近,“什么小地方,连基本的礼仪都没有?”一声蔑笑,“就你这种上不了台面的、连几句场面话都不会说的村妇!你是怎么敢接下那么大的工厂的?”

  “这种小地方,上校真没见过呀?”手腕一紧,她笑道,“我为什么不敢接下工厂?我不懂怎么了?我需要懂么?会雇人会数钱不就完了?”

  “是要完了!哼,巴林小姐,你的无知真是令人惊叹!Sage——有学识的,明智的,”瞥眼她面具侧面镶嵌的小巧猫头鹰,“密涅瓦女神,智慧之神,真是令人笑掉大牙!看来巴林这老家伙,是真明白你缺啥,拼命想给你补充啊!”

  “啊,那看来上校您,一定是很有学识-很有素养-特别文明的绅士吧?不然怎么会嘲笑我呢?人总不能可笑到,嘲笑同类对吧?”

  希斯克里夫胸膛起伏起来,“你以为海军部的订单是乡下集市卖土豆?他们要的,可是蒸汽轮机的曲轴和密封阀!啊当然,你肯定听都听不懂这个词,”他松开她手腕,仿佛甩掉什么脏东西,“毕竟你只是个屁都不懂,只会雇人和数钱的厂长?”

  “上校先生,屁也不懂只会雇人和数钱的厂长,英国绝对不止我一个。至少,光听南希女士,就给我讲过一个!”

  “你!”灰眼睛愤怒地瞪起,几秒后,他忽然阴沉地笑了,“看来我很有必要,给巴林小姐好好解释一下,如果这两种零件,误差超过一根头发丝,”他空着的手指捏在一起,做了个微小的缝隙手势,“会面临什么?海军会面临炸上天的锅炉、沉入海底的军舰;而你,会面临军事法庭的审判!和绞-刑-架!”

  那声音如毒蛇吐信一般地阴冷,“皇家海军当初选精工之冠,就是冲着全英最高精度加工技术去的,冲着负责的厂长去的,现在,换了你这种厂长,我很有必要提醒邓达斯议长和特罗布里治,让他们对验收格外‘关照’一下!最好用放大镜,一寸寸地检视每一个零件!我倒要看看,你雇的人,能不能在放大镜下给你变出‘合格’!”

  “你?!”

  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冲醒了只顾着过嘴瘾的她。

  是她的问题,习惯了商人希斯克里夫,没把他已经变化了的身份真当回事。

  本想伪装市井小民不令其起疑,却被他抓住素养不足这点,当成了攻击她能力、质疑她厂长资格乃至产品质量能否合格的把柄!这实在是因小失大,错得离谱!

  她心绪大乱,舞步连错几拍。

  希斯克里夫狞笑道,“怕啦?巴林小姐,我给你个机会,你老实地告诉我,是巴林哄着你推你出来,想找个顶罪的替死鬼?还是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骗他们能解决海军没发现的隐患?你要是态度好,兴许我还会帮你们蒙混过关呢。”

  威胁如利剑悬顶,加上这熟悉的‘二选一’逼问套路,令当年被他精神凌虐的记忆汹涌而至!解决问题和愤怒压倒了一切,冲垮了刻意维持的市井伪装。

  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会不会是第三种情况?”

  希斯克里夫身体猛地一僵!

  “我就是巴林家的真小姐!更是合格的厂长!只是懒得向您自证呢?”她逼近他,“担得起厂长与否,岂是上校先生单凭臆测便可论断的?何况听您的论述,您根本不懂开厂啊。比起专业,难道不是管理之道,才是一个合格厂长的必备素养么!管理贵在知人善任,而非明察秋毫!若厂长需躬亲于车床锉刀之间,与工匠何异?技术,自有专精之士!我的职责,在于把控方向,优化流程,严抓成品!”

  面具下的灰绿色瞳孔困惑地眯起,翻涌着比她更复杂的思绪,这陡然转变的语言风格?这锐利如刀的逻辑?这用词?震得他也迈错了步子。

  舞曲换章,要换舞伴了,希斯克里夫却没了让开的意思,他挤开来人,又捏起了她手腕。

  “知人善任,”冷静下来的他,刻意重复了她的用词,“好大的口气!一个在民间长大的姑娘,张嘴就是管理之道、优化流程?塞琪.巴林,”他沉声,“人的语言风格,是绝不可能脱离她的成长环境的,你流落民间那些年,难道是在伦敦某个莎士比亚剧团跑龙套么?!你之前在哪儿啊?我太好奇了,是你告诉我,还是我自己查一查呢?”

  连珠炮般的威胁逼问,令她不得不快速应对。

  “人很难脱离成长环境,我认可,”

  灰绿的眼睛再次困惑!

  “但我更认为,最终成为什么样的人,不是由环境决定的,而是选择。现在有报纸、有慈善学校,无论我在修道院长大也好,捡垃圾长大也好,只要我想学都能学得到。至于您对于我过去的猜测,未免过于可笑了,是什么给了您如此错觉?只有莎士比亚的语言才能优美?”

  希斯克里夫钉在原地,捏着她手腕的手指无意识松动,面具下的呼吸似乎都停滞了。仿佛是一种深入骨髓的习惯,他的右手拇指和食指极其自然地做了一个欲抬未抬、预备捏握的动作——方向正对着她面具下光洁的下颌线。

  所有的神经在那一刻绷断!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基于无数次记忆做出了最直接的本能反应——她的头迅疾地向左一偏!幅度虽小,却快如电闪!完美避开了那并未真正靠近的无形钳制。

  时间凝固。

  如有实质的视线,扫过她偏移后尚未完全回正的脖颈,定在那双黑宝石一样的眼眸。

  那黑眸深处燃着无法被压服的火。

  希斯克里夫极其缓慢地收回僵在半空的手,他不再看她,仿佛刚才那恶意的试探从未发生。

  大型的集体舞曲结束,音乐转为更舒缓、更私密

  的双人舞旋律。

  舞池的气氛变得更加暧昧,绅士淑女们开始寻找新的舞伴。

  希斯克里夫走到休息区,随手拿起一杯如血液般深红的勃艮第灌了口,斜倚在廊柱阴影里。

  一位身着宝蓝色礼服的贵妇,被他挺拔有劲的身材所吸引,摇曳生姿地走近,带着甜腻的香水味,“先生,这曲华尔兹,”她伸出戴着蕾丝手套的手,“可否有幸?”

  希斯克里夫眼皮都没抬一下,“没空。”

  贵妇笑容一僵,悻悻离开。

  紧接着,又一位年轻大胆、扮作公主的女孩靠近,“骑士阁下,您一个人多寂寞呀?让我来陪您共舞一曲吧!”

  希斯克里夫这次连声音都欠奉,只从喉间发出一声极不耐烦的低哼,氛围降至冰点。

  然而,总有不信邪的,下一位很快靠近,红唇微启,刚要出声——希斯克里夫猛地抬手,面具系带被粗暴扯断!面具被他扔在铺着天鹅绒的长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那张华丽却冷硬、带着从尸山血海爬出来的煞气的脸,毫无遮掩地暴露在灯光下!

  尤其那双眼睛,没有丝毫温度,只有漠然与一丝未消的暴戾,如同最凶猛的掠食者扫视着打扰他沉思的蝼蚁!

  女人下半张露出的脸上,媚笑瞬间冻结,血色尽褪!她倒抽一口冷气,踉跄着后退,如同躲避瘟疫般仓皇逃开,跟鞋踩到裙摆差点摔倒。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因他摘下面具而滞了几秒,原本想靠近的几位女士也纷纷避开。

  清静了。

  光线幽暗,音乐、私密的交谈、偶尔响起的碰杯。

  希斯克里夫陷进休息区一张棕色皮沙发里,长腿交叠,指尖夹着支雪茄,青烟从他唇边逸出,模糊了他眼眸的锐利。

  侍者给他的酒杯续上勃艮第。

  一个绅士在他旁边坐下,瞥了眼那张标志的厚嘴唇,一声嗤笑,“特罗布里治,你是生怕别人认不出啊?你这还怎么偷腥?”

  “哈哈,比起不好偷腥,我更怕听到不该听的!不如叫他们知道我是谁!”特罗布里治凑近他,“我的老朋友,有件事,邓达斯阁下让我私下提醒您一声。您如今身份不同了,尊贵的事务MP,陛下的荣誉上校!咳!圣詹姆斯街那家热闹的小铺子,”他做个抛骰子的动作,“该考虑换个老板了,让底下伶俐的小伙子们干就行。”

  深目在烟雾里波澜不惊,“替我转告阁下,铺子月初就转了。一个很会算账,很知道该向谁报账的小子,也明白如何让铺子继续灯火通明的人。当然,”他轻轻弹落一截烟灰,语气平淡,“精明懂事和可靠老实往往是反义词,让你的暗哨盯紧点!发现不对,做了就是了。”

  “高!实在是高!我就知道,什么事到了上校您的手里,总能办成!怪不得阁下说不提醒也无妨,看来还是他明白您,”特罗布里治和他碰杯,“来,为您的深谋远虑干一杯!”

  希斯克里夫抿了口,“说点有趣的吧,上次巴林的家宴,你在么?”

  “在啊,代表海军部参加精工之冠的剪彩,第二天还是第三天来着,巴林忽然冒出个女儿,就办了个庆祝宴会,听说那女的当时是在观看剪彩仪式,巴林一眼就认出了,因为和她妈妈长得一模一样。”

  “意思,在兰开夏长大的?”灰绿眼眸如同锁定猎物的夜枭,穿透晃动的身影和迷离的灯光,一瞬不瞬地钉在场地另一侧——被几位殷勤绅士围绕的黑色身影上,“怎么样?真像传闻的那么带劲儿?”

  “哎呀,和我装什么呢!刚才不是刚和人家跳过,带不带劲你现在比我清楚啊!怎么样?小腰搂着爽么?”

  希斯克里夫猛地吸了一口,不答反问,“看过全脸么?真是罗马人?”

  特罗布里治靠回沙发,摆摆手,“谁也没看过!”

  “谁也没看过?那你们是怎么判断她是罗马人的?巴林说的?”

  “他没说是罗马人!是德比伯爵!那个浪漫公子眼睛毒得很!他端着酒杯,绕着塞琪小姐走了半圈,就拍着巴林的肩膀说,”他模仿着德比伯爵的语气。“弗朗西斯!你这宝贝女儿,这瀑布一样的头发,星空一样闪亮的眼睛,我打赌,她母亲是位来自永恒之城的罗马美人!”

  希斯克里夫捏着雪茄的手在唇边顿住,“然后呢?巴林亲口承认了么?”

  “算是吧,他端着酒杯,笑眯眯地看着德比,‘查尔斯,你的想象力总是这么奇妙。’然后就把话题岔开了。大家都觉得挺像那么回事啊,皮肤挺白的,肯定不是印度人,黑眼睛黑头发,那还能是什么血统啊?他是这几年才和东印度公司混起来,早年又没出过英国,总不能是个中国人吧!”

  盯着远处的灰眼睛微微眯起。

  “这巴林,说女儿来自民间,害羞,打算除了以后的女婿,不令其他人看见他宝贝女儿真容。”一声冷笑,“要我说,绝对不是!那女人仪态很从容,不像害羞的人。两种可能,要么,是她在民间入了什么要蒙头的异教。要么,就是身材好,但脸特丑,没法见人!”

  希斯克里夫端起那杯深红的勃艮第,仰头一饮而尽!他伸出舌尖,缓缓地舔过唇边的酒液。

  “这游戏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

  伦敦的平安夜阴冷刺骨,壁炉也驱不散那份沉甸甸的寒意。

  没有圣诞颂歌,没有彩饰,只有壁炉架上几支泪痕斑驳的白蜡烛。

  卢卡斯坐在壁炉前的地毯上,靠着艾伦的膝盖,“耐莉,母亲她不来梦里看我了......”

  艾伦轻轻梳理着他的发,“兴许是伦敦的雾太重,遮住了路,她总得找找路不是?”

  他摇头,“不是的!以前在画眉山庄的时候,再大的雾,再冷的天,她每晚都来!耐莉,她是生我的气了,气我和她害怕的人在一起,她不要我了。”

  艾伦的心像被针狠狠扎了一下,她收紧手臂,想温度都传递给他,“胡说!她最爱你了!她怎么会气你啊?她——”

  酒瓶砸在地上的声音,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希斯克里夫站在门口,衬衫领口松散,黑发凌乱,几缕垂在深陷的眼窝前,他的脸色在壁炉跳跃的火光下显得异常苍白。

  梦游般脚步虚浮地走近两人。

  “你说什么?!”声音嘶哑得厉害,“你能梦到她?!每晚?!”

  膝盖接触地面发出沉重闷响,他单膝跪下来,这个动作让他的高度与卢卡斯齐平,他的目光死死锁住孩子的蓝眼睛,“她和你都说了什么?告诉我!把你梦里看到的!听到的!关于她的所有!全都告诉我!”

  “她怕您!”

  身体震动了一下,像被一颗无形的子弹击中。

  “她怕您。”没人挑拨,是他自懂事后,反复思量得出的结论,“她不肯回来,就是因为您!现在连梦里都不肯见我,也是因为我来了伦敦!来了您的身边!没有您的七年里,她明明每晚都会来看我!每晚都牵着我!我知道那就是她!”

  ......

  穿着一身黑的杰克,冲为他开门的约瑟夫点头致谢,紧步过前院,进门厅,上楼梯,敲敲二层东侧的门,推开。

  “上校先生,晚上的音乐会推掉了,要不要推掉议会?”

  希斯克里夫像是没察觉到来人,定在床尾正对的墙前,看着那有色差的大方块,嘴巴动着,但却不是回答他,而是自语。

  “每晚都来......她不在天堂......灵魂故乡......在梦中畅游过比现在的大英帝国,更发达的东方......”他眉头紧紧拧着,喃喃着,“我认可......是什么给你的错觉......”

  像是被什么击中,又像最后一块拼图落下,那双翻涌的眼眸定住,“会不会是……第三种情况......”

  手缓缓抬起,探上那方块的右下角。

  “sed

  ge。”

  “杰克,议会我一定要去,你现在立刻,去办件事。”

  巴林宅邸

  看着德比伯爵府的平安夜音乐会邀请函,王莎无奈笑道:“我快得邀请函PTSD了。”

  南希笑问,“什么是ptsd?”

  “就是阴影吧。”

  “该死的希斯克里夫!为了让我们不去要卢卡斯,真是毫无底线了!刚‘认识’的人就要吓唬威胁!天杀的魔鬼!”

  巴林爵士起身,“只是一场私密的音乐沙龙。请的都是绅士淑女,很有距离感和分寸。”他走近,接过侍女递来的外套,为她披上,“别怕,莫宁顿托仆人来报信,说希斯克里夫今天得去白厅,议题是不到晚上吵不明白的军费预算。今晚,只有音乐,没有灰绿色的眼睛。”